就桑怀杞目前对这具身体的掌控程度而言, 用「新装得四肢」来形容,倒也没错。
因为上个世界结束后,申思杨转换任务目标转换得突然。
因此桑怀杞搭建当前所处世界搭建得比较匆忙。
按照原发展轨迹, 桑怀杞在以守护灵的身份离开申思杨后, 不会再回到这个世界。
申思杨需要像前几个世界他所经历的那样, 独自尝遍剩余人生的酸甜苦辣。
可在临走之际,桑怀杞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不想申思杨体会他曾体会过的漫无边际的孤独和绝望。
前几个世界他之所以心甘情愿体会, 是因为那时候他并不确定,在结束这次协作进行的系统性能优化测试后,回到现实的申思杨会不会像在虚拟世界里时一样爱他。
因为系统设计规则中的防沉迷机制,虚拟世界中包括记忆、感情在内的一切, 在登出系统回到现实后, 都会被以万倍压缩。
倾盆大雨化为毛毛细雨。
热烈爱意终成心间轻点。
走过的漫长岁月被压缩成沧海一粟丢进广阔的记忆汪洋。
在申思杨会不会爱他这件事上,桑怀杞始终做足了最坏的打算。
他一遍又一遍体会孤独, 拉扯在虚拟与现实之间,以此来告诫自己, 哪怕申思杨在虚拟世界里非常爱他,回到现实以后,申思杨也有可能不爱他。
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他不需要, 申思杨更加不需要。
系统收集的情绪重合度已经达到70%。
接下来只需要按照申思杨原定的计划, 两人互相走好对方爱自己时走过的路,收集任务就可以有95%以上的概率能够达成。
任务达成,这个世界结束以后, 两人便能顺利登出系统。
因为是临时改变得决定, 桑怀杞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到申思杨当前所处世界这件事上, 并没有完善的想法。
有一个囫囵的概念, 但如果按照概念执行, 申思杨再见他,至少还需要再等一年。
一年。
桑怀杞几乎可以想象,这一年申思杨该度过得多么艰难。
在离别的余烬中一遍又一遍怀揣着侥幸,希望再相见。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希望一天又一天落空。
桑怀杞只是设想。
心脏便绞痛得厉害。
比他自己经历孤独与绝望时还要疼。
他不想申思杨走向他走得筋疲力尽。
在思及如何缓解情绪之际,那张被桑怀杞拍下,做了桑怀杞七年之久wx头像的白猫忽然蹿上脑海。
时间有限,桑怀杞来不及多想。
确认好回归身份,身份数据都没能好好架构,便匆忙回到了申思杨所在的世界。
正是因此,他才会出现「四肢重装」的情况。
身份数据如果架构完善,他在化身白猫的瞬间,便可以对接所有想要接收的白猫的行为习惯。
而如今架构不完善,他只能人为去适应修改行为习惯。
小白猫脑袋埋在被子里半晌,被一只手轻柔捞出。
申思杨非常给面子,将他从被子里捞出的同时,还顺带着给摊着肚皮的他翻了个身,让他重新蹲回到床上。
一人一猫在黑暗中再次对视。
申思杨半晌没动作,想等小白猫动作,看看小家伙刚才偷偷摸摸要去哪。
谁想小白猫也一动不动,蹲坐着和他长久对视。
桑怀杞没有要去哪,他只是想趁申思杨睡着,在床上好好练一练走路。
他清楚申思杨睡觉沉,轻微的动静吵不到申思杨。
哪里想刚翻出置物筐,就被逮了个正着。
而后他抬手,食指轻点小白猫绑了纱布的腿,压低声音道:“不要乱跑,乱跑再摔伤别的腿,更不会走路了。”
他说着,表演了个翻倒给小白猫看。
也没指望眼前的小家伙能听懂。
他拉上被子重新躺好,思考着要不要在床上安个临时护栏。
或者明天花点时间,让小白猫适应睡在床底下的书桌一带。
思索间,忽然注意到置物筐里的小家伙探出了两只爪子。
粉白的两只小山竹扒在置物筐边缘,圆滚滚的小脑袋往外伸了伸,一副即将要往外跳的架势。
申思杨当机立断抬手,将他毛茸茸的圆脑袋按回到置物筐里。
圆脑袋中央蓬松的白毛被按扁一圈。
小白猫尾巴轻晃,主动拿脑袋蹭申思杨掌心。
“套近乎也没有用。”申思杨不买账地垂下手,戳了戳小白猫还扒在置物筐边缘的小山竹,“爪子也给我收回去。”
圆脑袋垂下,盯着申思杨戳在他山竹上的手。
好一会过去,肉粉色的三角耳朵耷拉下半截,小白猫才很轻地「喵呜」了一声,不情愿地收回了爪子。
申思杨忍不住露出一声笑,奖励地挠挠小白猫肉乎乎的下巴:“做得好,继续保持。”
而后他又盯着观察了会,见小白猫没有再要扒出置物筐的意思,才重新合上了眼。
试图睡到申思杨枕边失败的圆滚滚一团趴在置物筐里,静听着申思杨近在咫尺的呼吸。
听了一阵,他忽然察觉到不对。
申思杨睡熟以后的呼吸频率和清醒时的呼吸频率截然不同。
桑怀杞与他共枕多年,对二者间的区别无比清晰。
猫的听觉远胜于人。
刚才他一心扑在学走路上没太注意,这会才惊觉,申思杨一直没有睡着。
刚才就是因为没有睡着,所以才会注意到他的微小举动。
而现在距离申思杨刚才和他对话已经至少过去半个小时,申思杨依旧没有睡着。
半个小时的入眠时间对入睡困难的人来说不算什么。
可申思杨从来不是这一类人。
别说半个小时,以往申思杨从躺下到睡着,甚至五分钟都不用。
桑怀杞屏气凝神,又静听了一会。
一颗心逐渐下沉。
再一次扒拉出置物筐,看向床上闭眼躺着的少年。
单只是看,完全看不出少年此刻是否清醒。
桑怀杞凝视半晌,试探着轻跳出置物筐。
就在他落到床上的瞬间,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果然没睡。
桑怀杞正跳在申思杨枕边,一人一猫挨得极近。
因此桑怀杞精准捕捉到了申思杨睁眼瞬间,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汹涌的难过。
桑怀杞一下子怔在原地,心头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过。
反倒是少年敛了情绪,笑得自然开口:“再跑出去一次,你今晚就只能睡床下了。”
桑怀杞勉力压住翻涌绞痛的心。
小白猫径直在少年枕边蹲下,猫条团成一团,摆明了要睡在他枕边的架势。
申思杨一下子笑开:“不能睡我枕头边上,万一睡熟了翻身压到你怎么办?”
说着便抬起一只手,演示着往小白猫身上压。
小白猫猛地窜起,躲开申思杨的手。
躲完以后,他又重新趴回到申思杨枕边,再次团成猫团,粉耳朵轻动,晶亮的眼眸直直望向申思杨。
申思杨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小白猫是在跟他演示,表明他压过来时他可以及时躲开。
有些惊讶于小白猫的聪明,他静静思索片刻,最终将小白猫稍微往床里侧挪了些,算是同意了把这块地盘让给他。
挪好猫重新躺下。
闭上眼没多久,忽然感觉颈边一痒。
申思杨再睁眼,发现小家伙非常不厚道地完全扒拉住了他。
圆滚滚的毛球小脑袋窝在他肩窝,小爪子轻扒在他颈间。
扒在他颈间的小山竹时不时张合,粉肉垫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按到他颈间,让申思杨生出了一瞬被人搂着安慰的错觉。
怎么睡都是睡。
申思杨想了想,重新合上眼,干脆由着他去了。
这一次睁眼,困意奇迹般地上涌。
也许是刚才起来太多次和小白猫掰扯耗费了不少精力,也许是毛茸茸自带自愈能力。
感受着颈间毛茸茸的温暖,三个月来头一回早早地进入了睡眠。
听着身旁人的呼吸逐渐放缓,桑怀杞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些许。
在被申思杨抱回来的几个小时里,他思考过要不要跟申思杨表明身份。
原本各占一半的要与不要,在发现申思杨可能存在失眠情况后,天平瞬间向「不要」倒塌。
猫的寿命比人类短上太多。
一旦他和申思杨表明身份,申思杨一定会想到这个问题,甚至可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不想申思杨再经历一次初见便画好了分别年限的相遇。
这一次他甚至无法言语,无法尽善尽美地传达所想,无法拥抱安慰。
所以陪伴足以。
陪伴申思杨安稳度过一年。
睡梦中的少年似乎梦到了不高兴的事情,眉头渐渐蹙起。
小白猫抬起爪子,肉垫轻按在少年眉心。
按两下,收回爪子瞅一眼。
见眉头还皱着,又压下山竹继续按按。
按到少年眉心平坦,小白猫才收回爪子,在申思杨颈窝间重新盘成一团。
毛茸茸的圆脑袋抵在申思杨脸侧。
小山竹搓起,和申思杨一同入眠。
作者有话说:
明天没有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