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疤。”
陆堰回答的声音响起:“是胎记。”
“胎记。”申思杨轻轻呢喃。
陆堰点头。
等了会, 发现申思杨一直站在门口没再有别的动静,终于意识到不对。
他出声问:“有什么问题?”
申思杨迟缓地眨了眨眼,才发现眼睛干涩得厉害。
他的视线从陆堰背上落到陆堰脸上。
在陆堰脸上停留片刻后, 他收回视线, 轻轻抿住发干的唇:“没有, 就是形状有点特别。”
“特别?”
陆堰闻言往后看,但胎记的位置在后腰, 平日里就看不见,更别提现在不能大幅度动作。
申思杨的视线重新落回到陆堰背上。
“嗯,像朵花。”
“真的像朵花。”桑小十趴在申思杨背上,指尖顺着边缘轻轻描摹。
申思杨痒得想躲, 奈何被桑小十压得完全无法动弹。
他只得将手背到身后拍桑小十的手:“真有这么像嘛, 拍张照给我看看。”
桑小十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只肯离开一只手, 探到床头摸过手机。
空调往外送着暖气,呼呼的响声萦绕在整间卧室。
申思杨趴在被子上等了好一会, 没等到动静。
一扭头,发现桑小十正拿着手机,像个被定住的小木偶, 盯着他满脸通红。
申思杨乐了, 曲起腿拱他:“桑小红同学,想什么呢?”
桑小十一下子回神,眨眨眼扭头看他, 脸上浮上些许羞赧的笑。
他在想刚刚。
想刚刚本来要和前几次一样和申思杨互相帮忙。
申思杨却忽然趴进被子, 侧过脸掀起眼帘看他:“腿, 试试。”
桑小十倾身将申思杨搂住, 拿过拍好的照片给申思杨看, 脸贴在申思杨脸庞轻喃:“思杨哥哥,你好容易变红。”
申思杨忍不住笑:“咱俩现在要来张自拍比比谁更红吗?”
桑小十埋在他耳旁轻笑。
“还真的挺像朵花。”申思杨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认真评价。
桑小十探出脑袋和他一起看,温着声音接话:“红玫瑰。”
——
申思杨坐在幽静的住院部走廊里,脑子前所未有的混乱。
从病房出来以后,他几乎把「各个世界主角间是否存在联系」这句话来回换了所有近义的词句去问。
没有任何意外,系统依旧发挥稳定,自始至终没有给出任何答复。
雨似乎有些小了。
幽静的走廊里泛着阴雨天独有的潮气。
申思杨仰头盯着头顶昏暗的灯。
等情绪逐渐平复,起身回了病房。
病房里,陆堰已经换好病服。
申思杨推开门时,陆堰已经躺好在病床上,正微侧过脸安静看窗外的雨。
申思杨到病床旁收走水。
陆堰看向他跟他道谢。
收完东西,申思杨正要往外走。
陆堰忽然出声:“你要回去了吗?”
申思杨停下动作,转身看向病床上的人。
苍白的脸色削弱了陆堰身上的冷淡气息。
他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被子盖得整齐,就露了个脑袋在外头。
等待申思杨回应的过程中,像个不会动的精致人偶,漂亮的眼睛专注地锁在申思杨身上。
“不走。”申思杨出声应,“我去租陪护床,这几天都睡在这。”
陆堰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他定定地看着申思杨,被子里的手轻轻抓住被子边缘,认真应:“谢谢。”
申思杨轻笑:“不用谢,费用记得报销哦陆总。”
陆堰看着申思杨的笑,也跟着展开一点笑颜:“嗯,会报销。”
申思杨推门离开后好一会,陆堰才收回落在门上的视线。
他没再去看窗外下不停的雨,而是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抬手摸了摸发麻的胸口,又揉了揉发烫的耳垂。
不见舒缓。
最后只得将被子往上拉,盖住整张脸。
——
“你最近是不是睡不好?”
陶元瑶打开电脑,看了两眼坐在办公桌前出神的申思杨,最后还是没忍住问。
申思杨稍稍回神,出声应:“有点。”
申思杨轻笑。
陶元瑶正想再说,陆堰的身影从总裁办经过。
脚步没停,声音响起:“15分钟后开会。”
陶元瑶瞬间收起闲聊态度认真回应。
陆堰经过申思杨办公桌前,脚步微顿了一下。
到底还是看了申思杨一眼,而后才继续开口:“会议名单交给申助负责,人员签到和会议记录他协从,你主责。”
话落,身影消失在了总裁办。
陶元瑶惊讶地瞪大眼,怕陆堰没走远不敢出声。
只能佩服地冲申思杨比了个大拇指。
当初定下协议,陆堰明确说过不会交给申思杨任何有分量的工作。
与会自然包括其中。
现在改变了决定,显然与这次生病脱不了关系。
申思杨以前的工作是纯技术向。
头一回写会议纪要,多少有点不得要领。
精神紧绷了一整个早会,起身时眼前忽然白了一瞬。
他这几天的确没怎么睡好觉。
详细对比过第一个世界和第二个世界系统的出现频率、出现模式和给出准确应答的次数范围。
申思杨非常确定,脑子里的系统在他进入第二个世界后,某些方面有了细微的改进。
具体是怎么改进的暂时不得而知,但既然能改进,就说明这个系统应该还存在一定程度的可探索空间。
申思杨做开发多年,清楚每样产品的初始开发功能数一定远大于产品流通后的用户使用功能数。
就拿市面上最常见的手机打比方,多数人将手机用到报废,用过的功能数可能都达不到总功能数的一半。
很可惜battle了几天。
除了发现这系统不带脏字的顶嘴词汇量简直大到离谱外,暂时还没有其他收获。
站在原地稍缓了一会,申思杨才跟着众人离开会议室。
回到总裁办,刚坐下,陶元瑶的声音响起:“申助,你脸色看着真的很差,是不是有点低血糖?”
申思杨拿过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可能是因为早上没吃早饭。”
陶元瑶闻言,往外看了眼,确认没人后,小声问申思杨:“鸡蛋饼吃吗?公司对面那家的。”
申思杨面露疑惑地看向陶元瑶。
陶元瑶从包里拿出两袋鸡蛋饼:“我最近减肥,吃不了刷酱的,早上买早餐的时候太匆忙,忘记嘱咐老板别刷酱了,等想起来的时候,老板都已经打包好了,我只好把两份都买下来了。你要是吃的话,这份刷酱的给你。”
申思杨的确有点饿,便没推拒。
他道了声谢接过鸡蛋饼,从抽屉里拿了瓶无糖的乌龙茶还给陶元瑶。
陶元瑶看到乌龙茶眼睛一亮:“真是瞌睡了给我递枕头,今天便利店这款乌龙茶正好卖完了,谢啦。”
申思杨轻笑应:“你的鸡蛋饼也是。”
将乌龙茶放到桌上,陶元瑶拆开自己那份没刷酱的吃。
吃了两口忍不住感慨:“还是刷酱的好吃,不刷酱的……”
话刚说到一半,瞥到门口走过的身影。
陶元瑶瞬间收声坐直,将手里的早餐藏到桌下。
好在陆堰只是单纯经过,并没有往总裁办里看。
等陆堰走远不见了身影,陶元瑶才重新拿出鸡蛋饼补上后话:“不刷酱的太没味道了。”
说着起身,问申思杨:“我去茶水间煮杯黑咖啡,需要帮你稍一杯吗?”
申思杨摇头:“谢谢,不用。”
陶元瑶简单摆手,离开总裁办往茶水间走去。
谁料一只脚刚踏进茶水间,就看见正站在咖啡机前煮咖啡的陆堰。
脚还没来得及往回缩,陆堰已经看见她。
陶元瑶只好把另一只脚也迈入,主动跟陆堰打招呼:“陆总好!”
打完招呼才想起来手上还捧着鸡蛋饼,正打算往身后藏,谁想以往只会礼貌点头,不会多看人一眼的陆堰,这次竟然直勾勾地看向了她手上的鸡蛋饼。
见陆堰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打量和思索。
多年助理经验让陶元瑶迅速非常有眼力见地开口:“鸡蛋饼,公司对面买的,店名xxx,这家店在我们公司的同事间非常受欢迎。”
陆堰淡声问:“你们?”
第一次被问到工作以外的事,陶元瑶比被问到公事还紧张。
她脑内飞速转动:“对,我经常看到申助早饭吃这个,排队的时候也能见到许多公司其他同事。”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刷酱的比较好吃。”
陆堰端走煮好的咖啡,微微点头,对陶元瑶轻声道谢,而后便离开了茶水间。
陆堰离开后好一会,陶元瑶才反应过来。
陆总跟她道谢?!
为什么道谢??
——
自从陆堰同意配合录音,申思杨每天的闹钟就往后调到了七点。
七点二十卡点到陆堰家。
申思杨和往常一样利索上树,例行公事录下汇报内容。
录完将录音笔收进口袋,正要走,忽然被陆堰叫住。
“吃早饭了吗?”陆堰出声问。
申思杨一愣,下意识摇头。
他每天来陆堰家前只会简单洗漱,等回去短暂地补一觉后,再在去公司的路上解决早饭问题。
过了一会,拿了一袋东西递到申思杨面前。
申思杨看了眼面前的包装袋:“公司对面那家的?”
陆堰点头。
申思杨抬手接过,正温热。
他疑惑看向陆堰:“为什么忽然给我买这个?”
陆堰安静地注视着申思杨:“谢谢你前段时间的照顾。”
他的声音轻缓,已经没了最初的冷淡。
身姿挺拔面容精致的人轻靠在窗边。
晨光柔和了他的脸庞,似乎也柔和了他眼底的神色。
申思杨一时间没能有反应,眼前人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模糊。
模糊得与记忆中重叠。
“不吃吗?要凉了。”
陆堰的询问声响起。
申思杨猛地回神。
记忆中的脸庞褪去,陆堰的脸逐渐在眼前清晰。
他瞬间收回视线,垂眸摇头。
而后便拆开了手里的包装袋。
夏日的清晨,微风拂面。
枝叶摇摆间,时间仿佛被拉长放慢。
陆堰的询问声又一次响起:“好吃吗?”
申思杨轻轻点头:“好吃。”
刷了酱的鸡蛋饼。
味道和仙溪镇上那家很像。
申思杨来到这个世界后,最经常吃的早餐就是这家的鸡蛋饼。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味道格外像过去。
陆堰没再出声。
他安静地注视着坐在树上吃早餐的人,脑内忽然进行了非常奇怪的运算。
他今年二十四岁,还没过二十四岁生日。
这个月除去所有休息日,正好是二十三天,正好能让申思杨爬到他窗前的树上敲开窗,来见他二十三次。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的救赎在后半段,先让他俩把恋爱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