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万万没想到，顾清竟然是去法国进行为期一周的学术交流。
她立刻让姜琳订了最近的航班。
翌日中午。
巴黎。
乔治蓬皮杜肿瘤外科医院。
顾清、江城暮以及院长在内的一行外科专家，正在顶楼的会议室内联合会诊。
江城暮坐在座位上，目光落在自己面前全法文病历上，脑袋发懵。
这些文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它们。
再看看旁边的顾清，正用一口流利的法文跟大家交流。
江城暮听着他们滴里嘟噜的说一堆，只想原地去世。
他就不该自告奋勇跟着来。
本以为来了能放松几天，没成想，身体是放松了，但是耳朵和灵魂都在备受摧残！
会诊进行到后半场。
许是大家都没见江城暮发过言，便有人主动问他的意见。
当然。
这人说的是法语。
江城暮眨眨眼，又张了张嘴，就很懵逼。
顾清立刻接下话，用法语说道：“江医生不会说法语，我私下会单独跟他讨论。”
然后就没人再问江城暮的意见了。
江城暮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倚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联合会诊结束时，顾清拍了拍他肩膀。
江城暮蓦然惊醒。
全然忘了今夕何夕，一整个我是谁我在哪。
顾清俊眉一蹙，沉声道：“口水擦擦。”
江城暮反手擦了下口水，发现会议室中只剩下他和顾清两个人，讷讷地问：“结束了？”
“没睡够？”
咳咳……
“这不能怪我啊，我一听不懂就犯困。”江城暮小心翼翼地又问：“没人看见我睡觉流口水吧？”
“你说呢？”
江城暮惊恐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定定地看着顾清：“我……还干嘛了？”
“放屁、打嗝、说梦话。”
“卧槽，不会吧！”
两人从会议室出来时，江城暮还一脸的自责，小心翼翼地在顾清耳边说：“顾爷，我给你丢人了，要不你打我一顿？”
顾清转眸看他一眼。
江城暮倏然想起之前被顾清一顿胖揍的事情，连忙道：“当我没说，不然你骂我吧？”
顾清张了张嘴。
“别，等等，骂人有损您的风度，还是让我自己怄死吧！”
“……”
顾清不洗应酬，拒绝了院长的邀约，和江城暮就近找了一家餐厅吃饭。
吃饭时两人聊起会上的特殊病例。
“这个孩子从三岁开始失去语言功能，后来渐渐无法直立行走，并伴有间歇性手舞足蹈以及学狗叫，之前一直在乡下的小型医院就诊，初步诊断是癫痫，只是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转，最近症状加重，父母才把孩子送来这里。”
说话间，顾清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t2像交到江城暮手上。
江城暮垂眸看了看。
t2像上能明显看到，孩子头顶部位有一块不规则椭圆形阴影，最大直径达到十公分，最小直径也有七八公分。
江城暮道：“该不会是大脑萎缩吧？”
“有这种可能，所以院长希望能尽快手术。”
“你主刀？”
顾清迟疑了下：“院长是这个意思，但我还没有给他答复。”
江城暮蹙了蹙眉，叹了口气道：“孩子才四岁，挺小的，加上本身就体弱，抵抗力低，这种情况手术风险很高，对你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要么一战成名，要么荣誉扫地，的确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顾清皱起眉头：“我不是在意这些。”
“那是？”
他突然紧抿着薄唇，不再说话。
只因他听到孩子年龄的时候，突然就不经意地想起了小月亮。
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儿，也是这样的年纪。
他们的生命之花还没有盛放，就饱经风霜，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盛放的一天。
顾清的确是有所顾虑。
他的顾虑不是担心自己荣誉扫地，而是怕，这么小的生命在自己手上陨落。
江城暮见顾清神色黯淡，连忙结束这个话题。
“好了，先不说这些，顺其自然！”江城暮微顿，突然想起似的又说：“对了，我差点儿忘了问你件事儿。”
“问。”
顾清抬了抬眼皮，好整以暇地倚靠在座椅上，等待江城暮即将脱口的话。
“你想跟嫂子要小孩儿？准备未婚生子？”
顾清俊眉一蹙。
“什么意思？”
江城暮以为顾清不老实，不跟他说实话，有点儿不乐意。
“你别不承认，有人亲眼看见嫂子去看妇科。”
顾清眉宇间的褶皱更深了。
“跟我你还藏着掖着的？”江城暮以为顾清还在装，便接着说道：“昨天有护士说，在妇科遇见嫂子了，正好听见妇科医生跟她说什么不要太频繁，否则种子质量降低，不容易成功。”
江城暮看着顾清的眼神暧昧中又透着几分崇拜来。
“顾爷，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嫂子跟你未婚生子的？连名分都没有，竟然就要给你生猴子，嫂子也太勇了吧！”
江城暮记打。
突然想起顾清在擂台上揍他那天，说他当了三儿的事情。
他倒抽了口凉气。
“不是，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乱，你等我捋一捋……”
江城暮摸着头，尔后惊愕的瞠大双眼看着顾清。
“对呀，她有老公吧，万一她老公知道她怀了别人孩子……”
江城暮不敢再说下去，忙改口：“你说你们，要是真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就排除万难在一起啊，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儿？”
江城暮有些义愤填膺，始终在顾清耳边喋喋不休。
可顾清却像是突然间被掏空了灵魂似的，呆滞地坐在那儿，一句话也没说。
其实明溪一早就跟他说过，要和那个人生二胎的事。
这段时间他和明溪朝夕相处，又得知明溪就是那个让他思念了许多年的小姑娘。
认定她是他失而复得的女孩。
也认定两人再次相遇，是上天的安排。
更也一度觉得，明溪已经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了。
可现实再次给了他狠狠的一击。
他终究到了该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了么？
顾清凌乱的思绪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他垂眸看看放在餐桌上的手机。
来点名显示的明溪。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