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瀚哥儿只是个孩子!”温磊提醒道。

  “那你是不是忘了,涛哥儿也只是个孩子!”苏雅看着温磊,几乎是嘶吼着,“你下令挖他心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也只是个孩子?”

  温磊一时无言以对。

  “庆王殿下是不是忘了?”苏雅提醒道,“你自己说的,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谋害自己的兄弟手足,死有余辜,为什么到了他这里,这句话就不管用了?”

  “那你想怎么样?”温磊看着自己的妻子,咬牙切齿的问道。

  苏雅看着他,只回了一句,“我要义绝!”

  不是休书,不是合离,而是义绝!

  苏雅是国家册封的藩王妃,位比列侯,有封号,有册书,食国家俸禄。

  苏浅对静笙说过,国家诰命,本质上也是这个国家的“臣”,从来不是谁想休就能休的。

  温磊想休苏雅,还没那个资格。这天下,有资格罢免国家命妇的,只有含元殿上的那位!

  “义绝?呵!”温磊一声冷笑,“我苏雅,你做梦!我庆王府可丢不起那个脸!”

  “那就没办法了,”苏浅笑着插了一句,“那我苏家……只好将这些人证物证,送往刑部了。”

  苏家的态度很明确,要么义绝,要么送姚侧妃母子俩下地狱,给涛哥儿偿命。

  温磊的眉眼又冷了几分,“燕王太妃,这是在威胁本王?”

  “这可就不一定了。”温磊突然笑了,“燕王太妃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庆州!”

  话音一落,祖祠大门被狠狠撞开,大批甲卫闯入。

  庆王府的军队到了!

  那些藩王军队将祖祠围得水泄不通,秦啸带着武卫们,护着苏家女眷往后退。

  温家祖祠,占了大半座燕凉山。而现在,整座山上都是军士。

  原本很是宽敞的祖祠中,泾渭分明的两队人马,呈两军对垒之势,气氛一触即发。

  “燕王太妃带着那么多兵士入庆州,真当本王毫无防备吗?”

  站在庆州军前面的温磊,自得地看着对面的苏家人。

  苏家所带,不足千人。而此次前来的庆州军足足有三千余人。

  他倒想看看,苏家准备如何逃出升天?

  可惜……苏浅就没想过要逃!

  苏浅看着那些重甲兵,泰然自若的问了一句,“庆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将那些人证和物证交出来,今日之事权当没有发生过,温家和苏家还是世交。”

  “庆王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面对这样的询问,温磊毫不避讳的说了一句:“是!”

  苏浅却是笑了。

  “你笑什么?”温磊皱起了眉头。

  苏浅看着他,问道:“要是本宫没记错的话,温家文臣出身,本身就不善带兵,庆王府所有兵力,不过两万余人。”

  藩王有自己的封地,能掌握封地的兵权和政权。温家其实是藩王中最不成气候的一支,因为那所谓的“择贤”继承制,温家的内斗,斗得你其他家族都厉害,简直就是散沙一盘。

  “是又如何?”温磊不知道,苏浅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苏浅只是笑了笑,问道:“不知道,庆州的两万军力,打不打得过靖州二十万大军?”

  温磊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庆王是不是忘了?本宫是当今天子的儿媳,是皇家之人。吾乃君,你乃臣!若今日本宫在此掉一根头发,你温家便是谋逆犯上!”

  此话说得温家所有人,人心惶惶。

  “王爷,你要冷静啊,万不可做那犯上之事。”

  “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

  “京城那边,正愁着找不到藩王的错处,若燕王太妃真的在庆州出什么事……”

  ……

  面对族人的劝阻,温磊的脸色更是难看了。

  “本宫的手信,已经到了靖州总军的手上,靖州就在庆州的边上,本宫若在这里出了任何事,他们能先斩后奏,踏平你庆王府。”苏浅似乎是嫌这把火烧的不够旺,又补了一句,“对了,那位总军,庆王也是认识的。”

  苏家门生遍布天下,而那位靖州总兵,算是特立独行的一位,他原本是一位边地文官,因边地多战乱,常常被异国所扰。这位文官带着民众奋起反抗,以墨池一役名震天下,从此之后,弃笔从戎,成了大宁的儒将之一。

  而温磊认识他,是因为他和苏雅的姻缘,算是从这个人手里抢过来的。听说当年,苏老太傅极为看重这个后生,想将自己的二孙女嫁给他,口头上都应了,哪知苏家二房火急火燎地把苏雅许配给了温磊。

  不过温磊听说,苏老太傅后来把五房的小孙女许给了他。

  “燕王太妃是在威胁本王?”

  “是!”苏浅将这个字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庆王大可以试试看,当今天子的心思,你或许可以说猜不到,但你可以试试看,今日是本宫死,还是你温家九族皆灭。”

  苏浅的脸色太平静,温家的那些人已经慌了,皇帝这些年明里暗里的想削蕃,正愁着没有出头鸟送上门来。

  “你们苏家到底想要什么?”温磊咬着牙狠狠问道。

  “本宫以为,雅儿说的很清楚了”苏浅笑着说了两个字,“义绝。”

  “义绝只有当今圣上能断!”

  “那就有劳庆王殿下了,”苏浅看了一眼姚侧妃母子,“竟然庆王殿下愿意将宠妾灭妻、杀害嫡子的事揽到自己身上,就上请表上奏,请求陛下判决吧。”

  温磊迟疑了一下,苏浅见状,问了一句,“亦或者让姚侧妃母子车裂溺杀,庆王殿下选吧。”

  温磊看着楚楚可怜的表妹和年纪尚幼的温瀚,当着众人的面写下了请表。

  拿到那封请表后,苏浅心情看上去甚好。

  “为了庆贺你们即将义绝,本宫再送庆王府一件礼物吧。”苏浅笑道。

  “什么礼物?”

  苏浅看向温瀚,“听闻雅儿嫁入庆王府那天,庶长子出生了,姚侧妃可真会选日子生孩子啊。”

  “选日子?”温磊邹起了眉头,生孩子还能选日子吗?

  却听苏浅笑道,“那位于表哥开的方子很好用吧,能让姚侧妃把孩子提前了一个月生下来。”

  温磊的瞳孔猛然一缩,心中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因为……

  按苏浅的说法……

  提前一个月生的瀚哥儿,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八年前,温磊的母亲病逝,温磊失去了依仗,庆王府的风向都变了。

  为了得到庆王府,温磊四处谋划,不得已先将表妹留在医谷,托表哥于竹照顾。

  临走之前,表妹哭得很厉害,他哄了她一宿。

  三个月后,表妹来信,说她怀孕了。

  可那时,温磊正忙着夺权,只能让表妹继续住在医谷里养胎,这一养就养到了七个月。

  也因为那七个月,温磊觉得表妹一个女子未婚先孕,怀着孩子飘零在外,是自己亏欠了她。

  后来温磊成为庆王,将表妹接回王府时,怀着八个月身孕的表妹,肚子却比平常孕妇要小。

  表妹说,是因为在医谷里日夜思念他,吃不好,睡不好,所以孩子要比平常人小得多。

  温磊当时可心疼得不得了。

  可后来,到了怀胎十月的时候,表妹却一直没有生产的迹象,担心的他,请来了医谷的表哥。

  表哥说每个人的身体都不一样,有些孩子会晚生一些,这些孩子一般都是天生聪慧。

  表妹这一晚,又晚了一个月,直到他取妻的那一天,才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他的长子温瀚……

  可现在,苏浅却说,晚生了一个月的表妹,其实已经是提前一个月生产了。

  这样算的话,表妹受孕的时间,是他离开医谷两个月后。

  可他离开医谷后,整整八个月没有和表妹见过面。

  这个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姚侧妃哭天喊地,说苏家人污蔑她,想逼死她们母子俩。

  苏浅懒得废话,直接叫人将早已准备好了人证物证带上了。

  第一个物证,是一本脉案,是庆王府府医的手札脉案,记载着姚侧妃从医谷回来第一天到生产那日,所有的脉案。

  王府女眷怀孕后,府医便会日日请脉,以确保王嗣平安。

  当年姚侧妃收买了府医,让其篡改了脉案。但是府医怕孩子有事,自己担不起那个责任,就立了两个麦啊,一个是给温磊看的假脉案,另一个就是用来开方子下药的真脉案。

  姚侧妃生产之后,开始迫害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作假脉案的府医。

  当年那个府医已死,此次带着脉案前来的,是他年迈的老母亲。

  脉案第一页,明明白白地记载着,姚侧妃回到王府的第一天,孕六个月。而生产的那一天,也记载着早产,九月生,而且以脉象来看,胎儿强健,无意外,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早产,房中有催生药的味道,她是服了药,强行把孩子提前生下来的。

  而且就选在温磊成亲的那一天!

  因为早产,温瀚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府中人认为新王妃与庶长子八字不合,温磊也因为温瀚身体不好,心里总会偏爱这个孩子一些。

  温磊看着那些脉案,耳边是那位府医的母亲在哭诉,哭诉着姚侧妃心狠手辣,派人弄死了她的独子。

  “王爷,你不要信他们,他们是在污蔑妾!”看到那个脉案,姚侧妃是真的慌了,她没有想到,那个府医居然还留了一手。

  但姚侧妃更没有想到,当年她派去灭口的人,居然也被燕王府找到了。

  面对着那些人的指认招供,姚侧妃依旧抵死不认。

  接下来,是当年接生的产婆。那是当地最负盛名,最有经验的一位接生姥姥,从小媳妇开始就给人接生,接过上千个孩子,孩子是早产还是足月,她一眼就看出来。

  “那孩子出生时,瘦的跟小猫似的,连哭声都不对,怎么可能是个足月的孩子!而且当时民妇在侧妃娘娘身上,分明问到了催产药的味道……”产婆跪在地上,身如糠筛。“事后,侧妃娘娘身边的丫鬟给了民妇好大一笔钱,让民妇闭嘴,不然就要民妇一家的命……”

  姚侧妃面色惨白,却还是咬死了牙不肯认。

  之后,又是几个当年的的人证物证。最后出来的,是一个女人,二十五六的样子,一副妇人打扮,穿着朴素的衣裳,头上只有一根木簪挽着,脸色有好大一条疤,从脸颊一直到额头,几乎伤到了眼睛。

  姚侧妃看到她时,大惊失色。温磊也认出来,那是姚侧妃之前的贴身丫鬟素琴,几天前前随姚侧妃出门礼佛,听说掉失足掉下了悬崖。

  “你没死?”姚侧妃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她明明亲眼看着她坠下悬崖的。

  “奴婢没死,让娘娘失望了。”素琴冷冷笑道。

  姚侧妃心里是真的害怕,这个曾经的贴身丫鬟知道她太多的隐私。

  几年前,素琴年龄到了,想请恩典出府嫁人,她当时已经有一个喜欢的人了,一心只想出府嫁入。姚侧妃怎么可能让这么一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便使了心计,挑拨了素琴和心上人的关系,暗示那个心上人素琴不检点,跟好几个男人勾勾缠缠,毁了素琴的名节之后,还将素琴的好姐妹嫁给了那个人。

  遭到爱情友情双背叛的素琴,痛不欲生。姚侧妃就趁机在旁边假惺惺的安慰,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让素琴断了嫁人的心思。

  那万丈悬崖那么高?素琴怎么可能活下来?

  就在姚侧妃的万般惊恐下,素琴将那些龌龊事全说了出来,温瀚确实不是温磊的儿子,而是那位伪君子于表哥的。姚侧妃怀着别人的孩子,进了王府。

  姚侧妃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于竹也是一脸的死灰。

  事情已是真相大白。

  温磊气得一耳光打在了姚侧妃脸上,用力之大,直接把人打的摔在了地上,看得出他是多么的愤怒。

  姚侧妃连忙爬起来,连滚带爬,抱著温磊的腿痛哭,说就一次而已,那天两个人都喝醉了,她没有想到,就这么一次就怀了身孕。

  素琴在一旁冷冷的补刀,“什么就一次,娘娘是不是忘了?在医谷的几个月里,您与于表哥同吃同住,同榻而眠,与夫妻无异,恩爱的很呢!回到王府时,您还常常抱怨,说王爷不及于表哥贴心温柔,半夜还会起来,给你抽筋的脚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