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认知, 再回想过往种种,观澜宛若拨云见月!

  难怪他能从一块石头身上看到三十三重天的过往!难怪它能在自己重伤时,重新出现在他的灵台之上!

  “你要告诉我什么?”

  观澜重新问出这个问题。

  话音落下的瞬间, 前面看过一次的景象再度在他身侧闪动。不过这一次,明显只保留了最重要的细节。

  第一次经历天劫, 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充满紧张期待,不断缠着父母、师父等长辈询问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自己会有什么感受的小龙;

  已经有面对天劫的经验, 能在劫雷劈下时从容应对,甚至有了特殊感受的青年龙;

  从容强大,任由劫雷落在几身, 却岿然不动,从中窥见更多世间光景的自己……

  灵台之上, 观澜的眉尖一点点拧起, 又松开。

  “原来是这样。”

  他轻声开口。

  带着喟叹, 也带着恍然。

  原来……是这样。

  下一刻, 所有在传递修为的修士, 识海当中一起响起了观澜的声音。

  “多谢诸位道友出手相助,”观澜说,“不过,莫要继续了。”

  动静来得太突然。也就是越无虞, 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知道这是观澜在讲话。其他人则都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

  是灵尊!

  灵尊刚刚说什么来着?

  莫要继续?

  可怎可能不继续?前面修士们只知道观澜伤重,却不知道, 观澜的伤势竟然重到了这等地步。所有传递过去的修为, 都像是泥牛入海, 没有引起半点反应。

  这让修士们心惊, 同时也有庆幸。还好他们加入了,否则的话,真是难以想象,光凭一个越前辈,是要如何应对。

  如今观澜让他们停手,修士们自然不愿。尤其是越无虞,他几乎立刻就要开口,喊一声“澜哥”。

  但毕竟只是“几乎”。

  在他真正开口之前,观澜先一步说出接下来的话。

  “魔龙敖宙之威,非你我能敌。”

  修士们一愣。

  这是自然。但是,明知不敌是一回事,什么都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没想到,观澜紧接着话锋一转,“却未必没有办法。”

  所有人眼前一亮,齐刷刷地看向那条盘在越无虞身前,至今没有睁开眼睛的小龙。

  观澜前面实在是伤到元气。他境界又高,毫不夸张地说,就算把在场所有灵修都填给他,都不一定能让他彻底恢复。

  以至于到此刻,都只能通过神识,去与诸人沟通。

  他提出一个在所有人看来,都过于大胆的办法:“如今之计,唯有引外力相助。”

  眼见没有回应,越无虞代表众人,问观澜:“可外力从何而来?”

  放眼如今的三十三重天,应该再没有灵修的境界要高过观澜。

  观澜却气定神闲,说:“从天上来。”

  “天上……”

  “莫非另有灵脉,隐匿于天?”

  “怎会!底下的灵脉好歹有山峦阻挡,不至于立时被魔气侵蚀。可天上,那根本是避无可避。”

  “那是——”

  “嘘,且听灵尊细说!”

  观澜便开始细说。

  这是他从前面所见当中得出的灵感。一个修士,最接近天道的时刻,往往就是他们每次与劫雷相会之时。

  诚然,对大多灵修来说,这个时候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会放在抵御劫雷上。但也总有那么一部分人,会在其中有所感悟。在某一瞬间,与天感应。

  观澜:“请诸道友选出三百炼气灵修,助他们进境筑基。

  “三百灵修共临天劫,期间威势,或许能引下天雷,解稷山之困……”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气力用尽,化作虚无。

  ……

  ……

  魔龙依然盘踞在稷山之上。

  方圆百里的魔修,都留意到了乌阳方向正在发生的事情。

  好奇观望有之,幸灾乐祸有之,上赶着前来拜会新魔君的同样不少。

  可惜敖宙心情显然不算愉快。接连来了几个魔修,都被他一尾巴抽了过去。

  运气好的,只是被抽飞,不知道落去什么地方。运气不好的,则被直接压在龙尾下方,直接成了一滩肉泥。

  有过前面几波人“探路”,慢慢地,不再有修士上前。

  他们仅仅是远远观望,再窃窃私语:“究竟是什么状况?”

  “新魔君为何不入城?”

  “嘶,难道……”

  难道新旧魔君的斗法还没有结束?所以这会儿上前的,全都当了炮灰?

  魔修们左右看看,都开始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可是,再看稷山方向,分明又只有新魔君一人……一龙的影子。

  更多猜测起来了,倒也真的有人想对,“旧魔君莫非还在城中”。

  “兴许。”

  “也不知道新魔君什么时候能事成。”

  “谁知道——不过都躲着不敢出来了,想来不会太久。”

  “哈!我盼这一天,可是已经盼了不少时候。”

  “谁说不是?哪有当了一方魔君,就不准其他人吃灵修的。这么贪心,我就知道,早晚要出事儿……”

  稷山之上,敖宙听着远方的窃窃私语,深觉烦躁。

  他尾巴又抽动一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乌阳城中的各种建筑完全成了豆腐渣。一碰就倒,碎得乱七八糟。

  但这并不能带给敖宙什么成就感。

  他目光阴郁,重新看向稷山上方的那座宫殿。

  虽然一样是他的手下败将,但是敖宙能感觉到,这个手下败将,比他以往见到的那些都要强。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观澜是谁?如果没有他出生时的那个预言,他头顶没有一个“灾星”的标志,从小到大,他听到的最多的话,一定会是“天才,修炼奇才”!

  往前千年,敖宙甚至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现在不一样了。天才不擅长与人打斗,偏偏他最擅长将龙族、人修、一切妖兽撕碎。天才从未走捷径修行,他却接连炼化了诸多高阶修士。

  两人的实力发生逆转,这让敖宙近乎兴奋。

  一定要吃了他,一定!

  但是,他要怎么才能吃了他?

  敖宙陷入沉思。这期间,也不忘将身体放大,恰好把稷山盘过一圈儿。

  这是龙族之中标志着“占据”的动作。这会儿用出来,也方便他继续用魔气侵蚀稷山外围的法阵。

  同时,也是一种震慑。

  敖宙明显感觉到,就在自己盘姿完成的一瞬,又有几道目光朝自己扫了过来。

  如小山般大小的龙头在山边立起,微红的光色从他眼中闪过,露出鲜明的恶意。

  “……”一不留神,又被吸引了视线的乌阳修士当即一个冷颤。好在他周围的灵修已经在吴宏等人的一再强调下有了警惕心,见状,当即就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陷入惊惧状态的乌阳修士一个哆嗦,回过神,先是一番道谢,随后意识到什么,轻声问:“道友,前面是在做什么?”

  他说的“前面”,自然是指灵尊等人所在的方向。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只能见到一群修为较高、一旦灵阵被破,最容易逃走的修士,围绕在某一个人身边,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

  被问到的修士眉毛拧起,朝过看了一眼,说:“我怎么知道?”一顿,脸上到底闪过一丝慌色,“你说这一次,咱们能撑过去吗?”

  “有灵尊呢!”前面险些被敖宙碾碎神识的灵修这么说。

  “我就想着,一定要报仇,多杀几个魔修。结果呢,好不容易有了点修为,就遇到一个大魔。都没来得及出手,就被……”

  他安静片刻。

  “好在不是再无机会。

  “从镜子里走出来,听到了外面的状况,前面的决心就又起来了。

  “可起来了又有什么用?照旧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要不是为了护住咱们,灵尊怎么会伤得这么重?他不敌那魔头,逃走却总是没问题吧。

  “唉……”

  这修士说这说着,悲从中来。

  无力、愤怒,种种心绪将他席卷。

  而这绝非个例,更接近于乌阳修士们的普遍状态。

  想做点什么。

  想上阵杀敌!

  想将魔修赶出他们的家园!想看到过往灵气盎然,修士安乐的三十三重天。

  无言的意志在他们脑海中汇聚。这时候,前面忽而传来一阵响动。

  “李风荷,王年……”

  越无虞点出一个又一个名字。

  “刘顺,彭瀚海,丁玉川,李思归。”

  乌阳修士们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侧竟然慢慢有灵修站起,回应:“前辈!”

  发生了什么?……仔细看看,这些站起来的修士,脸上好像也是和自己一样的茫然。

  “徐楚怡,孙诗音,沈宁……”

  “计思秋,徐燕明……”

  乌阳修士们脸上的茫然愈多。不过,他们当中,也有人琢磨着前面被叫起的一个个人影,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还压低嗓音,问周遭灵修:“兄弟,你是第几批从镜子里出来的?第三批?哦,我是第四批。

  “前面那个道友,他是不是与你一批?对,你在镜子里,可有听过他的名声?”

  “名声?”

  “对,名声!”

  乌阳修士们抓住重点!

  此时再看四周,他们恍然大悟。

  被越无虞叫起来的修士身上,有一个鲜明的共同点。

  在镜中世界里,他们都在修行上有一番成就!

  或许像李风荷,声名赫赫,“无穷碧”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数后辈弟子因她修习剑道,问鼎大道!

  或许像王年,虽未在修行一路上走太久,但他勤奋之名,深深刻在诸多师弟、师妹心中。日后再想懒惰,便总能想到那个日复一日,不论数九寒天,还是炎天暑月,都一日不曾放下修行的身影。

  这是要做什么?

  修士们开始紧张,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越无虞、赵越、陆章……他们心头的紧张,还要更多一重。

  这一步棋,是能够产生作用,助稷山脱困。还是会让他们的实力再被削弱,雪上加霜?

  想来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脑子里冒出一句话:

  我们这篇文,主题是,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