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之后。
江时影在门外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临窗模糊的人影,垂眸看了看脚尖,才离去。
他刚离开没多久,薛泊深在他身边安排的保镖,就立马传来了好消息,说那老两口有消息。
江时影一听,急忙打开手机,看着传送过来的视频和音频。
他带上蓝牙耳机,找了一处路边的休闲座椅坐下。
点开视频。
现在时间已经是晚上,两人看起来有些着急,最后是老妇人进入洗手间。
虽然里面没有安装摄像头,却装了窃听器。
因为老妇人带的是老年机,按键的时候会有数字传出来,江时影动了动唇,跟着念了一遍,加深了记忆。
第一次,并没有拨通。
实际拨通后是第三次,刚一拨通电话,老妇人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小兔崽子把我们安顿在一处房子里,就不来见我们了,我们该怎么办?”
她语速有些快,说着并不是标准的普通话,江时影也是仔细想了想,才明白她的意思。
对面也不知说了什么,老妇人的声音更加急切。
“这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我们大老远的过来,你不会让我们老两口费时费力,啥也捞不着吧。”
“我告诉你,不得行。”
老妇人和电话里的人起了争议,江时影眯了眯眼,点了暂停,心想难道让他们来的人,想要放弃了?
想了一下,想不通。
江时影又点了继续播放,又说了几句无意义的话,对面好像就挂了电话,老妇人狠狠呸了一声,然后走出来摔上洗手间的门。
她那老伴急忙走上来,问道:“怎么样了?”
老妇人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抓了一把桌子上的提子,放了两颗在嘴里,才说道:“对面不想管这事了。”
闻言,老头一跺脚一摊手,拉长脖子问道:“他们真的这么说,就,就真的不管了?”
“你,你怎么还闲心吃零食,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看着他着急的在屋子里乱转,老妇人放下腿,道:“他们想不干就不干,当我王翠花好欺负,别人害怕这些大老板,我可不怕。”
“你也别慌,那天他们找来的时候,我从车窗缝里看到里面的人了。”
老头停下脚步,佝偻着背来到她面前,道:“真的假的。”
老妇人可能是嫌弃一颗一颗的不好,直接把提子一串的提起来,道:“真的,他们要是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
“反正,那孩子估摸着就是那娃儿,我看人准,我们对他亲生姐姐,也有养育之恩在的,不怕他不孝敬我们。”
“而且,你别忘了前几年那个女人,我这里还有她的地址,大不了找上门去,你怕什么?”
老头听她这么一说,也想起了这么一茬,右手握成拳放在左手掌心,轻轻一拍,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是啊,你看我这急的,就忘了。”
老妇白了他一眼,道:“叫你少喝酒,现在脑子失作用了吧,还得靠我。”
“是是是,你是我老伴,我不靠你靠谁。”
“他们说的那个女人,不会就是薛泊深的母亲吧。”
别说,很大概率就是。
看来于公于私,这两个人都不能再留在Z市了。
江时影眯了眯眼睛,看着快落山的太阳,摘下蓝牙耳机,打车回了别墅。
吃过晚饭,江时影泡了个澡。
穿着睡衣,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头发,坐在床上,江时影看着窗外。
天上缀着忽明忽暗的星星,月亮越发的圆起来,江时影心里突然想到自家老头子,不知道在那个时空的他,到底过得好不好。
今年的团圆夜,他就连异地通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着想着,他的手停了下来,撑在床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老爸,我想你了。”
天空中,恍惚出现他家老头慈祥的脸,模模糊糊的,对着他微微一笑。
江时影抬起手,对比的轮廓想要触碰,结果那虚影就越来越淡,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时影落寞的放下手,垂首一声长叹。
“愿您,安康。”
江时影后仰倒在床上,侧身抱着被子,闭上眼睛,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深呼吸一口放空当前纷乱的头脑,还有那些杂乱的思绪。
许是带了心事,待他放空之后,就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江时影还维持着昨晚睡前的,并不舒服的姿势,睡梦之中,他皱起了好看的眉。
突然,床上的手机突然大声响起来,还伴随着剧烈的震动。
江时影眼睑动了动,然后睁开眼睛,看着微亮的天色,摸索到手机,拿起来一看。
原来已经七点了。
对了,他昨天特意设下的闹钟,因为今天要去机场接薛泊深。
江时影挣扎一下,从床上起来,感觉脑子还有点晕乎的,头疼,嗓子也疼。
他用饮水机烧了水,倒上一杯才走进卫生间。
刷牙、洗脸。
江时影抽出一块洗脸巾擦着脸,总算觉得整个人清明不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摸了摸下巴,竟然摸到了坚硬的胡茬。
因为之前,原主一直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他并没有准备剃须刀。
“唔,看看薛泊深的房间里有没有。”
自从祖宅回来后,薛泊深就把家里的钥匙都给他备份了一份,江时影打开房门,一股淡淡的冷香传进他鼻子,是薛泊深衣服上常沾染的那股味道。
他吸了吸鼻子,才走进卫生间。
果然在台子上找到了薛泊深的剃须刀,是那种电动不伤皮肤的,早知道他就先不洗脸了。
江时影对着镜子,刮掉新长的胡茬,确认剃干净之后,才清理了一下,放回原本的位置。
走出门后,江时影把门关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找自己该穿的衣服。
才刚入秋,天气就降温降的厉害,一看手机,今天只有16度,而且一会儿约莫还要下雨。
他挑了一身比较简约的风格,等再换上鞋子之后,觉得还是穿上一件外套比较好,江时影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浅色的风衣。
手有些无力,衣服连着衣架掉在地上,他愣了一下,蹲下身捡起来穿上,把衣架挂回去。
“对了,还有身份证,钥匙和卡,也都带上。”
他嘟囔道,总觉得今天提不起精神。
突然,鼻尖一阵痒意传来,他抬起手捂住口鼻,狠狠地打了大几个喷嚏。
大概是昨晚睡觉,没有盖好被子的原因。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薛泊深发来消息了。
把手机的电充上,他先喝了凉着的水,下楼吃了早餐,今天的早饭是山药排骨粥加两个小包子小饺子,馅竟然都喜欢他喜欢的口味。
而且今早竟然准备了牛奶,不是豆浆。
他惊讶的看了看厨房,道:“谢谢钱阿姨,今天的早饭很好吃。”
里面没回话,江时影知道她是听到的,弯了弯眸。
“我听小羽说,你也喜欢檀香路那家的糕点,我也恰巧喜欢吃,到时候再买些回来。”
他说完,钱阿姨来到门边,道:“文羽说带给我,我才吃的,别浪费那钱。”
江时影喝着粥,也没回她。
相处的这几个月来,虽然钱阿姨各种看他不顺眼,时不时还要阴阳怪气一下,可是,她对薛泊深和薛文羽真的没话说,他们在吃食上的喜好都一清二楚。
对了,还有想让周雯雯嫁进来这件事。
总结,虽然算不上好人,可是也不是坏根子里的。
按照这来说,她如果知道周叔做的事,一定会阻止的吧。
江时影想到。
吃完之后,他上楼拿起手机一看。
屏幕上正显示着一条来自薛泊深的短信。
江时影急忙点进去一看,发现竟然是一条彩信。
他忍不住吐槽道。
“现在这年头,谁还会用彩信啊。”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迫不及待的点了进去。
里面竟然有三张照片。
一张是将亮未亮的天空,笼罩着一层雾霾。
还有一张,是飞机票。上面有他想知道的航班信息。
江时影点开第三张,是男人的照片。
照片应该是别人拍的,他正坐在等候厅,因为是一大早,背景有些暗,且没什么人。
男人穿着黑色的整套西装,因是不习惯拍照,嘴抿的紧,锋利的眼尾配着冷淡的眼,显得不好接近。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眼睛。
老攻:还有半小时就要登机了。
江时影看他发送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薛泊深应该登机了。
他忍不住想,男人会不会正在翘首以盼他的回信。
这么一想,他急忙回信。
我:收到,今天的薛哥也很帅,我已经准备好迎接我的你了,两个小时后,机场见。
他刚发送过去,对面就立即回道。
老攻:机场见。
江时影勾了勾嘴角,看了看镜子你的自己,才发觉自己笑的,好像有一些腻味。
他抬起手指,戳了戳嘴角,看着手机上的电量,好像也差不多了。
一般飞机都会提前到达,他打车去机场大约半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差不多该去了。
把钱包放进风衣的口袋里,江时影拿着钥匙和手机出了门。
刚出大门口,他才想起,记得带伞。
“钱阿姨,家里有没有大一点的伞。”
钱阿姨从厨房里走出来,进了楼梯下的小房间,一下就拿出好几把出来。
“要哪把,自己选。”
江时影扫了一眼,就拿了其中唯一的一把黑色直杆伞。
握柄是不知名材质的黑色木头,很有质感。
而且这把伞比较大一点,和他今天的穿着也挺搭的,更重要的是,可以和薛泊深一起打伞。
光是想想这场面,就让他喜欢。
“这把,大一点。”
江时影先是散了半个小时的步,才打车去了机场。
站在航站楼外,他看着手机上不停跳动的时间,又发了一条消息。
“薛哥,我在T2门,别走错了。”
他坐在外面的座椅上,明明知道薛泊深还没到,可是每次有飞机飞来,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的看。
猜想,薛泊深会不会在里面。
“嗨,你也是等人的吗?”
一个女孩在他身边坐下,打招呼道。
江时影回头一看,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他点头道,“嗯,等人。”
女孩看着他,突然道:“那个,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江时影微怔,看她的模样,反应过来。
“谢谢,不过还是不了。”
闻言,女孩子有些失望,不过也并没有说什么。
“没事,你看起来像明星。”
江时影摇了摇头,“很可惜,现在不是了。”
女孩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问为什么,而是说道:“容我自恋一下,一般很少有男的,会拒绝一个长得还算可以的,女孩的搭讪,即使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等的人,是你的恋人吗?”
江时影笑了笑,“对啊,不过与其说是恋人,我们应该称之为伴侣,是已婚关系。”
女孩轻轻捂住嘴,脸上的惊讶毫不掩饰。
“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像还没毕业的学生,没想到都结婚了。”
江时影点了点头,反正现在也没事,他很愿意和别人聊起他的薛泊深。
“对啊,两个月二十四天。”
“他年纪……比我大,更成熟,是个很优秀的人。”
女孩听着,目带着憧憬,“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真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遇到我的真命天子。”
“会遇到的,缘分很玄学。”
闻言,女孩儿捂嘴笑了笑。
两人,意外的有些投缘,聊了大约半个小时,联系方式也加上了。
“没想到刚刚你还拒绝我,现在竟然就加上了。”
江时影看了看手机,道:“现在和刚刚不一样。”
他的意思,女孩也懂,调皮的对他眨了眨眼睛。
“看你一直看手机,是你爱人要到了吗?”
江时影点点头,嗯了一声。
突然,手机振动了一下,江时影一看。
老攻:我下飞机了,马上就到。
“他已经下飞机了,应该马上就到,你要等的人呢?”江时影问道。
女孩摇了摇头,没说话。
江时影没有再问。
突然,一个高大的,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的身影,出现在越来越显拥挤的门口。
江时影拿着伞,一下站起身来,和环顾四周的男人,穿越人群对视上。
“他到了。”
女孩眨了眨眼睛,笑道:“那你去接她吧。”
踌躇走了两步,看着拖着行李箱走来的男人,脚步越来越急,甚至顾不得周围的人的目光。
走到薛泊深的面前,一把抱住他,闻着熟悉的味道。
“薛哥,欢迎回来。”
不过,这里毕竟还是机场,他只是抱了三四秒,就立刻放开了手,接过他手上的电脑包。
“薛哥,这个我来提。”
所以说,是性别不对吗?
唔,也不能这么说,就算性别对了,比那个一看就具有精英气质男人,还要优秀的也不多了吧。
“确实,很优秀啊。”
江时影带着薛泊深走到女孩的面前,介绍道:“这是我的爱人,姓薛。”
“薛哥,这是我今天刚交的朋友,一个很投缘的女孩子。”
说着,他带着笑的眉眼注视着女孩,道:“我们就先走了,希望你能等到你要等的人,再见。”
“再见。”
江时影走在微前方,絮絮叨叨的和薛泊深道:“这两天,工作室总算安定下来,一切都步入正轨,还有文羽,我和拉娜小姐沟通过,他和爱德华相处的很不错。”
“而且,他们夫妇还决定,把爱德华也送去文羽所在的幼儿园,把他们安排在同一个班,两个孩子就有伴了。”
他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薛泊深则在身后,目露温柔的听着他的讲述,偶尔回应两声。
“薛哥,我们走走吧,不着急回去。”
即使因为工作而感到疲倦,薛泊深还是答应了他。
两个人走出来,天就下了毛毛雨。
江时影撑开伞,打在两个人的头顶。
他比薛泊深矮了一些,所以打伞的时候,手就要抬起来。
薛泊深注意到,停下脚步,对上他疑惑的眼,将伞接过,温热的掌心触碰到他,让江时影红了红脸。
“薛哥……”
“嗯,我来撑吧。”
江时影也不推辞,把伞柄交给他,两人贴着胳膊走着,他在右,薛泊深在左。
“薛哥,我想……”
他想什么,江时影刚出口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接道:“我想去檀香路了,改天你陪我好不好。”
“好。”
雨下的越来越大,江时影心里宁静下来,他喜欢下雨,更喜欢在下雨天,和薛泊深这样走着,好像一走就会是一辈子。
“薛哥,目前已经知道我那亲生父母,背后站着一个人,只是敌在暗我们在明,一时肯定也查不出来。”
薛泊深左手拖着行李箱,垂眸就能看到青年的半边脸。
“总会查出来的,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江时影心里一暖,侧抬头看着他,道:“我倒是不怕,我就怕他们是针对薛哥你。”
只听男人道:“看路。”
机场本来就在郊外,两人走了一会儿,周围竟然都没人。
江时影有些不满他的话,刚想到反驳,脚就崴了一下,身体不稳就要摔倒。
幸好薛泊深时刻关注着他,左手放下行李箱,换做搂住他,把人搂在怀里,关心的问道:“脚没事吧?”
江时影摇了摇头,低头一看,他刚刚踩的地方,铺路的砖竟然是松动的,他没注意才崴了。
“我没事,这地砖松了,幸好电脑没事。”
“电脑无所谓,我在乎的是你。”男人接道。
他抬头看向男人,看着他关切的双眸,心里动了动,顺势将双手攀在男人的肩上,看着在伞阴影下的男人,心脏怦怦乱跳。
“薛哥,我心跳忽然变得好快。”
他说着,踮起脚尖亲了亲男人。
几日不见的思念,在这场雨中彻底宣泄出来。
呼吸越来越急,他攥紧了电脑包的袋子,抬着下巴疯狂回应着,
雨越下越大,敲在伞面上,显得格外热闹。
江时影却只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敲击着耳膜,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薛泊深的。
他闭着眼睛,脑中想到。
他就像一粒自遥远而来的种子,落在薛泊深的身上,然后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薛泊深和他纠缠融合,代替了根。
他真的,好喜欢薛泊深啊。
像是过了许久,两人的唇才分开。
江时影靠在薛泊深的肩上,顺着呼吸,轻声道:“我以后都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男人收紧了在他腰上的手,沉声道:“那就,永远留在我身边。”
闻言,江时影轻笑出声,点了点脑袋,道:“好啊,永远留在薛哥身边。”
“薛哥,你有没有发现……”
“嗯?”
江时影笑道:“你的行李箱已经变成落汤鸡了,哈哈哈。”
听着他的笑声,薛泊深嘴角勾起一些不明显的弧度,放开他的腰,拉过行李箱。
“是啊,那是因为谁?”
江时影弯了弯眸,抱住他的胳膊,道:“当然是因为我啊,叫周叔来接我们吧。”
“嗯。”
两人并排走着,又沉默了下来。
等周叔来接他们到家,江时影就推着薛泊深去洗了热水澡,主要是伞都让自己打了,他坐上车才发现,薛泊深身上湿了大半。
江时影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窝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
“时影。”
江时影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薛泊深的重影,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再看了看。
“薛哥?”
“先别睡,我让钱阿姨给你煮点姜汤,吃点药再睡。”
江时影只觉得他的手格外凉快,忍不住贴上去,“薛哥,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吃药啊,我不想吃药。”
听着他软绵绵的声音,薛泊深略无奈的看着他抱着自己的小臂,轻声道:“自己发烧都不知道,乖一点,吃完药在睡。”
“嗯。”
然而,刚刚嗯了一声,薛泊深再看,青年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