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闵借了辆卫生院的旧自行车,猛蹬了几条街,车链子还掉了,无奈停在路边,三两下修好接着往家赶。

  他脑子一点也不清晰也跟不上邱镇的想法,现在他认同邱镇所说阮志平没准真是他们知道的最后联系郑楼的人。

  一开始他的确觉得阮志平没什么可疑的,也许只是单纯的要了钱和郑楼并没有别的沟通,可是阮志平成绩那么好却忽然放弃高考,又这么着急出城怎么解释?

  李闵到了村里车链子又他娘的掉了,无奈只能推着车气喘吁吁的跑,忽然发现也有许多人往那面走。

  有熟人看见他,像是见了救星“李闵,你爹呢,快去救火啊,阮老婆子家着火了!”

  李闵一惊,扔了车就往老阮家跑。

  阮家附近都是看热闹的婆娘,没有一个人赶进去。

  因为火势真的太大了。

  野风吹的黑烟四蹿,院子里主屋的房子已经快烧塌了,房梁窗户火苗凶猛的刮着,灼热的火浪疯狂的向周围肆虐蔓延,附近离得近的几家屋子都不能幸免。

  李闵刚走两步,就看到在大门口瘫着的阮志平,他鼻青脸肿,脑袋上还破了个口子,一条腿好像还断了,只有阮龙在他旁边哭哭啼啼的喊着救命,可没一个人赶上去救他。

  “小闵过来!”孙富兰刚组织完村民救火,现在家家都赶紧回去挑水。

  “娘!”李闵被呛的不轻,连忙跑过来,“你看到邱镇了吗!”

  孙富兰看了眼满脸都是血的阮志平,愤恨道,“你问他!”

  李闵上前一步扯着阮志平的领子,凶狠道,“邱镇呢!说啊!”

  阮志平的眼镜早已经不知去处,头上的血已经糊住他一只眼睛,脸青青肿肿,看着极为可怖。“邱镇他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我,后来,后来,失火了,他就冲进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李闵用力的拽着他的领子,抬手又给他一拳,咬牙道,“你他娘的给我说实话!阮援是不是在里面!说啊!你和郑楼什么关系,是不是他干的!”

  阮志平头被打的一歪,鼻涕眼泪瞬间往外流,一边躲一边哭“别打我,别打我,我说,我说。”

  村民已经开始抬水进院子救火了,可火势没有一点下降,李闵喊,“快点!”

  “我,我鬼迷心窍了。”阮志平呜呜的哭“郑楼给了我几万块钱,许我当钢铁厂主任,他,他问我借屋子,把,把阮援绑在我奶奶那屋地窖里,其余我真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失火!”

  李闵想都不用想这些事情指定是阮老婆子一家商量好的,他愤恨道,“郑楼为什么放火,郑楼现在在哪!韩春晓在不在!”

  “我真不知道啊,我就是知道我爹被打了,问他要钱才认识他的,其余我真的不知道啊!”阮志平痛的涕泗横流“邱镇来逼问我,我一开始没敢说他就动手打我,后来我告诉他阮援在里面,然后屋子忽然失火了,我不知道郑楼韩春晓为什么放火,他俩现在我也不知道跑没跑!”

  孙富兰等人在一旁听了,都被老阮家的丧心病狂吓住了。

  多大仇多大怨,帮着外人害自己家人!就算不认这个家人那也是同村人啊。

  怪不得这么多人帮着救火把警却没有一个上前来帮阮志平,看来大家都知道了这家子坏到骨子里了!

  “该死!”李闵将阮志平死狗一样的身子往旁边一推,跑到孙富兰跟前,“娘!邱镇进去多长时间了!”

  “才进去,怎么都拦不住!”孙富兰眼睛都熏红了,“那几个人一着火就骑摩托车跑了,咱们村村民追都没追上!”

  “报公安了吗!”

  “报了报了!”孙富兰着急道,“可别管那些人了,现在是赶紧救火,阮援和邱镇都在那里头呢!”

  李闵脱了碍事的外套,赶紧随着村里的汉子抬水往里泼。

  ——

  阮援知道郑楼那个疯子放火了。

  早在他想拿刀杀他的时候,经过666的允许他就当着他们的面进入了空间,可想而知这一幕对于韩春晓和郑楼来说是多么震撼,惊讶,恐怖,以及贪婪。

  他进了空间就找到块石头背靠着慢慢磨绳子,耳边全是郑楼恼怒的嘶吼。

  威胁他再不出来就剁了他全家,还有邱镇,邱家爷奶,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就算在空间里面也能感受到郑楼的气急败坏,他像是魔怔了似的拿着斧子到处乱砍,连韩春晓的话都不听,破口大骂一心让阮援出来,要活剐了他。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阮援刚磨开手上的绳子,就听到韩春晓的声音,“郑哥,而且刚刚林子说了,邱镇他们已经去了我租住的地方,大批公安还在学校附近搜查。你想想他消失多久了?”

  郑楼没说话。

  韩春晓继续说,“他在咱们面前消失了有两三个小时了,你说有这个时间他肯定和邱镇汇合,就算不去找邱镇也应该去公安来抓咱们。可是他没有,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也许还在这里,准确来说他还在地窖里!连阮家大门都出不去!”

  阮援握着苹果的手一顿,靠,这女主竟然比他想得聪明!

  郑楼哐当一声扔了斧子,冷笑一声,“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管他是人是鬼,我就不信,一把烧火了这里,他还躲哪里!”

  “不行,郑哥,烧房子万一真的烧死他了,咱们的小泉怎么办!你不是说你爸已经被关起来了吗,咱们不回来小泉,怎么救叔叔!”

  郑楼安抚的拍拍韩春晓的肩膀,阴恻恻的笑,“那你有别的办法让他出来吗?咱们不可能和他耗一辈子,既然咱们得不到,那就让他随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起下地狱吧!”

  阮援没想到郑楼竟然这么疯狂,在菜窖放火,火势一旦蔓延,这可不是一家两家遇害。不大一会儿,他就听到火苗迅猛的窜起噼里啪啦的灼烧声。

  很快地,他就听到郑楼一边咳嗽一边说,“咱们走,林子骑着摩托车送咱们出城!”

  郑楼一旦出城,依靠现在不发达的通讯和警力能抓到他就出鬼了!

  阮援二话不说,从系统页面将剩下的两张卡片一股脑的划了出去,霉运叠加,他就不信郑楼跑得了了!

  就算他躲在空间里,可还是能感觉到这场大火是多么猛烈。他一边乖巧的蹲在地上啃苹果,一边想不知道邱镇现在在哪里,但愿他不要这么聪明真的找到他,要不然这个傻子肯定会不顾自己危险来救他!

  这个想法刚落下,他就听到李闵的吼声,虽说是李闵的声音,可喊的是邱镇的名字!

  阮援脑子一白,手里苹果顿时就掉了下去。

  “邱镇!你不要命了往里跳!菜窖里全是火,有可能会爆炸!”

  “他在里面!”

  “先救火!外面已经扑灭了,你让大家先救火!”

  “他在里面!”邱镇一直按着菜窖边沿,咬着牙重复这一句话,两只手已经烧的血肉模糊,身上也没几块好地方,破破烂烂的全是烧伤。

  李闵知道要不是邱镇不怕死的率先抬水闯进来扑火,他们现在还进不来,他用了点力气扒开那双血淋漓的手,使蛮力把他拖的离菜窖远点,菜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不断喷火的火坑,如果阮援真的在里面恐怕已经……

  他强忍着心酸,死死的按着邱镇的肩膀“你冷静点,先救火,如果你这么下去你必死无疑,如果,如果小援他真的没了,你不帮帮他照顾照顾家人吗,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 ”

  邱镇野狼一样的眼神狠狠瞪着他,“放开我!他不会死的!”

  邱镇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李闵一个人完全控制不住他,旁边的几个汉子见状赶紧冲上去死死按住邱镇。

  “邱镇,别冲动啊!”

  “对啊,你不能不要命了!你还有爷奶得养,你想想他们啊!”

  院子已经烧的所剩无几,看热闹的婆娘又不怕死的转移到菜窖这块。

  王婆子捂着嘴幸灾乐祸道,“这还救什么啊,这么大的火都烧这么久了,恐怕骨灰都烧没了!”

  “你闭嘴!”

  这句话像是压倒邱镇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瞪得眼珠猩红,目眦欲裂,脖子上的青筋崩的紧紧的,几个做惯农活的汉子都快按不住他了。

  “你闭嘴!”小虎几乎和邱镇同时骂道,他年纪小哭得稀里哗啦的,幸亏又孙富兰一直拦着要不然也冲进去救人了。

  旁边的婆子都骂,“你他娘会不会说话,你那嘴是用来吃屎的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幸灾乐祸,人家孩子出事你高兴什么啊!”

  “对啊,你家孩子能多几年寿咋地!”

  “都别喊了!别耽误别人救火!”孙富兰将那几个婆子一股脑赶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王婆子悻悻的走了。

  阮援则是在里面急的团团转转,通过外面人叽叽喳喳的话,他算想明白了,他这是被郑楼和阮志平合伙坑了。

  怪不得那天村里开高考动员大会,阮志平朝他笑的那么恶心,原来是想着自己活不过高考,他们早有预谋!

  阮援听着小虎的哭声,还有邱镇沙哑的声音,心里疼的一抽一抽的。

  他本想着等火灭了再出去,可是再拖下去,没准邱镇就要跳下来了。

  这菜窖挺深,外面的人一桶一桶往里泼水,火势渐歇。

  阮援从空间翻了翻,找到当年从猴子那划拉的棉被还有枕套床单,抱着三四套跑到池塘边。

  阮援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是让邱镇为了他犯险还不如让他自己痛,做好了心里建设,捂紧湿哒哒的小被子就出了空间。

  刚一出来,这热浪就烤的他脸疼,菜窖的火虽然没那么猛烈,可浓烟密布,基本上什么都看不不见,除了火就是火,阮援捂着嘴从空间拿出一桶又一桶水猛的朝一方向泼去,上面的人都在着急往里面泼水,谁也没什么发现什么。

  “里面有声音!”桩子爹往下泼了桶水后喊,“阮家小子还活着,里面有声音!”

  “真的假的,哪有声音!”旁边的人都赶紧围过来。

  邱镇精神一震,用力挣扎“放开我!小援在下面!”

  “等等!”李闵等人并不相信。

  “里面真的有声音,我听到了!”桩子爹见大家都不信他,随手扔了水桶,忍着呛冲菜窖里喊,“阮家小子!你在里面是不是!是就吱个声。”

  现在窖底的火已经被阮援泼水灭的七七八八,他觉得他要是大声喊岂不是让人起疑,他被火烧了这么久还有力气?于是他捂着嘴忍着咳嗽四处看了看,拿过一旁烧的半焦的瓷罐砰的一声摔在墙壁上。

  这动静让所有人眼前一亮,人不能说话,但还活着!

  “快,快泼水!”

  “去取梯子!”

  从这菜窖冒出的浓烟来看,火被扑灭的差不多。

  邱镇挣开束缚他的几个汉子,撕了几条破布,在自己烧的血肉模糊的手上缠了几圈,作势就要顺着梯子下去。

  小虎抱着他的腿不让他去,哭着说,“邱镇哥,我去救我哥,你手伤的太严重了!”

  这时候倒是没人拦了,毕竟菜窖里面啥情况谁都不知道,大家帮着把火扑灭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李闵却挡在邱镇面前,真心道,“邱镇,我来吧,你伤得太重了。”

  “谢谢。”邱镇眼里好像蒙了一层血色,嘴唇微微颤抖“我自己可以。”

  邱镇就算受了伤还是很灵活,三两下就顺着梯子爬下去了。

  小虎哽咽着喊,“邱镇哥,你小心点!”

  “行了,别担心,你哥和邱镇都会没事。”李闵叹气,又看向孙富兰,“娘,你现在赶紧让人村里大夫过来,再找好车。”

  孙富兰赶紧应了声好。

  ——

  阮援看到梯子放下来了,就赶紧把水桶被套什么扔回空间,就留下一床脏兮兮黑乎乎的被子披在身上,就着那些泥汤子忍着恶心涂在脸上身上。

  邱镇一下来,就被这浓烟遮住视线,呛得咳嗽不止。

  “咳,援援!咳”菜窖烟多又乌漆墨黑,邱镇在里面还得躲避阴燃物,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阮援听到这声音,心里一热,哑着声音,“邱镇!我在这!”

  邱镇也顾不得踩到什么撞到什么,踉踉跄跄的朝声音方向跑来。

  他看着阮援浑身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哪里烧伤了,胳膊虚虚拦着他,想碰也不敢碰,泛红的眼睛忽然浸了层雾,啪嗒一声,小小的泪花打在脏水泡里,嗓子好像被堵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邱镇我没事。”阮援看见邱镇就扔了装模做样的被子,环抱住邱镇的臂膀“我没事,你别哭,我真没事。”

  邱镇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的重复阮援的名字“援援,援援。”

  阮援看邱镇还是愣愣的,吸吸鼻子,撸了撸袖子,露出两只雪白干净的胳膊,“我真的一点伤都没有,邱镇,你别害怕。”

  邱镇这才把目光停留在那双完好无损的胳膊上,又仔细的看了阮援身上别的地方。

  一点烧伤都没有。

  他眼睛亮了下,动了动唇“这,这怎么可能?”

  阮援偏了偏脸,小声道,“这是我的秘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邱镇没有多问一句,面上也没有任何惊恐与疑惑,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东西比阮援的平安更重要。

  确定了阮援没伤,他这才敢紧紧抱住阮援,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也是这个间隙阮援才看到邱镇身上和手上被烧得狰狞的伤,眼眶一热,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了。

  “你伤的这么重啊,你怎么这么傻啊!”

  “我也没事。”邱镇闻声放开他,用拇指擦掉他脸上的灰“走,这里太呛了,长时间对身体不好,我们出去。”

  阮援点头,“嗯。”

  邱镇牵着他,小声道,“出去的时候你就装晕。”

  阮援抓紧小脏被子,“我知道,我们走吧。”

  李闵没等多久,就看到邱镇半揽着一个人爬了上来。

  大家伙虽然替阮援担心,可是心里都清楚这阮家小子没准正如王婆子所说的,烧的连骨灰都不剩了。

  可哪成想活着不说,胳膊腿都在!

  李闵和小虎赶紧冲过来,一脸焦急“阮援怎么样?”“我哥怎么样啊,我哥没事吧。”

  邱镇挡过他俩的手,将裹着被子的阮援打横抱起,黝黑的眼睛冷冷的“还有点气。”

  孙富兰看不惯那些问东问西的人,“别墨迹了!邱镇赶紧上车,送小援卫生院!”

  阮援一开始是装晕,可因为吸入大量烟气和缺氧最后是真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