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准备好了似得刘翠萍等人前脚才走,后脚就来了个个子不高的男同志,就看那黑色袖口黑的打铁,便知道这人是个懒汉。

  红婶子扯着阮兰的手说,“婶子不偏心,你金花姐那个啊是纺织厂的干事,这小伙子也是厂子里呢,就是家里兄弟多了一点,到了他这个老幺,就有点拖累了,不过人家爹娘是双职工,瞧瞧多好的事啊。”

  矮个子看到阮兰眼睛就挪不开了,听了红婶子的话手都不知道放哪了,也不知道天生磕巴还是紧张的“您,您好,阮,阮兰同志。”

  阮兰没搭理他,只是嗤笑一声,回头对红婶子说,“这么好你怎么不给自己女儿留着啊?”

  “哎,你这丫头?”红婶子似乎有点急了,“这不是你娘托付给我的事嘛,我这才好心给你介绍,你咋这样说话?”

  阮援碰了下炸毛的阮兰,笑着对红婶子说,“婶子,我姐就这样的脾气,你可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

  阮兰还想再呛几句却被阮援捏住了肩膀。

  红婶子哎了一声,吊着眼皮恨恨的说,“我这人就是爱拦事!”

  “红婶您别生气!”那矮个子赶紧奉承着几句,话末还有点羞涩的说,“阮,阮兰同志,这,这脾气我还,是,是觉得挺好的。”

  得了,还真是个结巴。怪说阮老婆子一行人没这样的好心呢。

  红婶子故作生气的斜眼瞅他一眼,阴阳怪气的笑道,“哎呦,瞅瞅,这就护上了,那你俩赶紧去国营饭店那,阮兰她二婶也在那,你们自己相中可不行,得大人在跟前才成。”这话里话外,完全没有阮兰说不的机会。

  矮个子腆着脸笑着,“成,成,那那阮兰,同志咱走吧?”

  红婶子原本以为还得再和阮兰这犟脾气掰扯掰扯,哪成想阮兰盈盈起身,还冲那矮个子笑了下,“行啊,走呗。”

  矮个子顿时笑的牙龈都快露出来了,“那,那红婶子,咱,咱就走了。”

  红婶子直说好,将两个人送到门外。

  这是她打得第三个哈欠了。

  阮援忽然笑了下。

  大丫立马警觉“你笑什么?”

  ——

  矮个子一出门就和阮兰介绍,自己叫孙有钢,还说家里两个兄弟一个姐姐,他见阮兰不说话,有点着急“那,那阮,阮兰同志你家里有啥人?”

  阮兰停下脚步看他一眼,恶劣的笑了下,“我啊?我有两个弟弟一个老娘,我娘说了不管将来嫁给谁,两个弟弟的结婚娶媳妇的钱,生孩子钱,都得我出,你还想了解啥?”

  孙有钢吓了一跳,更加结巴了,“怎,怎么能,这样做事?”

  “这才哪到哪啊?”阮兰笑着看他,“我娘还说了,我只要结婚了,我婆家就得替我养两个弟弟,这不听说形势转好了吗,我也得供他俩读书,反正学校和婆家都是在镇上,吃喝拉撒的都在婆家就挺好。”

  孙有钢被阮兰忽悠的一懵一懵得,他磕磕绊绊的说,“这,你,这是开玩笑呢吧?”

  “谁和你开玩笑啊!”阮兰忽然吼了一声,做足了母老虎的样子,“我娘还说了……”

  “等等!”孙有钢咽了口吐沫,后退两步“阮,阮兰同志我,我好像还有点事,我先,先走了。”说着回身就跑,像是身后有狼追他似得。

  阮兰憋着笑在后头边撵了几步边喊,“等等啊,我还没说完呢,你不想再了解了啊!”

  孙有钢顿了下,忽然跑得更快了。

  ——

  话说红婶子这边送走那阮兰这个麻烦,回到院子里她赶紧锁上大门。

  听着院子里没啥声音,她心道事这是成了,果然进了院子里面就看到石桌子上那趴着个人,旁边的阮大丫瞧着正在扬巴掌。

  她赶紧踩着小脚跑过去拦着她,“你干嘛呢这是?你再给她打醒了怎么办?”

  “他这人很会装,我看他是不是装的。”大丫便打哈欠边说,说着又要扬手打人,红婶子把她推到一边去,“你可别添乱了,这药你二婶说是你二叔先头去镇上卫生院学习,他特意买的,还有个洋气名叫什么安眠药,一吃就好使,你可别瞎添乱了。”

  大丫觉得不能报私仇真觉得亏了,不过她一想到阮援以这种方式暴露身份,不仅会被扒光衣服鼻青脸肿的,还会闹的整个香家村和镇上人尽皆知。等她再适时宣传出个“同性恋”的毛病,男扮女装上了别人家的炕头?他就是有嘴也说不清,到那时阮援这辈子就算毁了,判个“流氓罪”那就算是轻的了,他就是有金手指又如何?除非能抹点所有的记忆。可这应该不可能了,通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这已经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变幻莫测的世界,不受任何人控制,包括她。

  红婶子见大丫哈欠连天的,笑了下,“瞧着药多好使,他睡得香,你是不是也跟着困了?”

  大丫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也有点困还有点晕,不过在胜利面前她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自己八成是蹲了十多天牢子吃不好穿不暖的没准是感冒了。

  她又打了个哈欠说,“也许是吧。”

  “哎呦,瞅瞅。”红婶子拿指肚抹了把阮援的脸,力气大了点就给那张白皙的脸上划出一道印子来,“你家也算仁至义尽了,一个养女还能给养的这样白嫩,就算那他换点钱,换点人情也是应该的。”话末又虚伪的叹了口气,“这要是让林美芬知道了,会不会得和你们拼命?”

  “这事他自己不检点,在人家睡着了,上了人家主人家的炕头,三婶找谁拼命?”大丫冷笑道,“您也别假惺惺了,我可听我娘说,您表姨说事成了她家这房子分你一半。”

  红婶子这就有点不高兴了,她道,“那你娘没告诉你,你老阮家得啥好处?不仅给了你奶一百块钱,还给你家阮金花牵线相看纺织厂的干事子弟?还有你,你娘说你要上学,不也是我给你找的书给你找的镇上的学校?”

  话末她又唾了口,“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事是你娘撺掇的,要说心狠还是你娘心狠,我可是听说以前她对着你们家三房可是亲的很,这说翻脸就翻脸,你这女儿还真是像了个好!”

  镇上王大勇是出了名的混子,不知道哪辈子修的福气让他有一对曾经是工厂干事的爹娘,这事大丫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原本王大勇这条线是要和女主凑上去,给男主刷好感度的。那时候她正被阮援气的吐血,恰好就让王柳枝和红婶子联系上了,至于阮老太太和刘翠萍,多一个多一份力气,她就不信这次搞不死阮援!

  可听了红婶子的话,大丫简直气个倒仰,明明是共赢还非得论个首尾?她忍着困意,深吸一口气说,“行了,咱们俩别在这儿互相指责了,赶紧给他弄屋里去,等会儿人回来了!”

  “对对。”

  大丫扶起阮援,红婶子在前面带路,到了门前开了锁,就听到哐哐的敲门声。

  “哎呦”红婶子一拍脑门,“我这表姨夫怎么挑这个时候回来了?”

  “咋了?”敲门声越来越大,还有老人的喊声,她忽然看到阮援眉头皱了下,大丫急忙道,“你赶紧开门,我把他扶进去!”

  大丫觉得真麻烦,忍着头晕脑胀说,“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出去开门,等会人醒了!”

  红婶子去开门,大丫就用空着的手推开了那扇门。

  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还有说不上来的臭味,这屋子挺大进了门还没看见人,就看见一地的碎盆碎碗,黑乎乎的好像腐烂的一坨坨东西。

  她忍着恶心往前走,轻手轻脚的把阮援放在离小屋最近的一张还算完整的椅子上,就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废纸团。

  里面忽然有人扯着嗓子骂,“谁他妈进来了!”

  大丫吓了一跳,踮着脚往里面望去,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夹杂着浑浊的骂音,“死老太太,又他妈来作死了是不是!”

  大丫吓得抬脚就走,可当她回头的瞬间,阮援竟然不见了!

  阮援呢!

  她隐约感觉头更晕了,难不成糖水被换了!

  她心里已经预感到又被阮援耍了,忍着困意头重脚轻的往外跑,这一跑声音更大,身后那醉醺醺的男人好像也看到她,摇摇晃晃的追赶她,“你他么是谁?又来骂老子的?你给我站着!”

  大丫忽然吓得清醒了,快跑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就见着刚刚还开着的门重重关上,还传出清脆的落锁声音。

  ——

  “谁在喊呢?”红婶子表姨夫看着儿子那屋里,“是不是你老姨又放他出去买酒喝了?”

  “没有啊。”红婶子也听到屋里的人在喊救命,不过还好老头子年纪大了耳朵背,她扶着老头道,“没人给他买酒喝,刚刚有姑娘来看他,好像是以前的朋友吧。”

  老头皱着稀疏的眉头看她,“就他那倒霉样还有朋友?还是女娃?”

  “对啊。”红婶子睁眼说瞎话,“长得还挺俊呢,哎呀,您别对大勇太凶了啊,他这都三十好几了,还说不上媳妇您不着急啊,这有姑娘愿意和他谈朋友是好事啊!”

  老头子叹了口气,骂道,“谁和他这种酒鬼好,谁瞎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