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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枫猛地睁眼坐起, 大口喘息着,他大叫着应嘉澍的名字, 却只是叫来了护士。
“应嘉澍呢?他人呢!他在哪里?!”
“病人, 你才做完手术,情绪不要这么激动,当心伤口裂开。”
“现在几号了?”
“1月6号。”
“......我知道了, 谢谢, 出去吧。”
闻枫紧抓着头发,蹲在床上,显得很无助,他不想离开应嘉澍, 他一点都不想, 距他的生日已经过去一天, 他现在冷静下来之后对应嘉澍的想念更是达到了顶峰。
那天导致他发病的原因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他当时得知自己真正的妈妈早就死去, 而他一直想要给她好生活的「妈妈」就是杀人凶手后一瞬间的愤怒充斥着全身,再一想到那个黑袍男人对他说的他会给应嘉澍带来不可挽回的伤害,种种压力之下, 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他现在很后悔, 他很后悔对应嘉澍那么做, 他虽然无数次想要把应嘉澍关起来,他也不知道这种可怕的想法什么时候出现的,只知道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而离开应嘉澍,但是, 仅仅是知道应嘉澍不在身边, 他就抓心挠肝。
病房门又打开, 进来了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
闻枫知道这个人是谁, 甚至可以说熟悉。
“......周姐。”
周祁无奈的耸耸肩,把一份资料递给闻枫,“事情变得严重了,你先看看这份资料吧,先说好,无论真相如何,你都要马上克制住你的情绪然后跟我去诺尔学院。”
这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却被用来做实验!
他的注意力在5月20号,197孩子诞生那天,还有197描述Doctor带自己的亲生孩子来实验室的那天。
最重要的是,他回忆起之前周祁莫名其妙问他的那个问题——1213次可以获得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你愿意这么对应嘉澍澍做吗?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最终试探性的问道,“这是……”
周祁沉重的点头:“那个孩子就是应公子,197是他的父亲。而那个记录中已经死去的孩子,就是你闻枫。Doctor,可能是你父亲。”末了还补充一句“禽兽。”也不管是当着别人面骂别人爹。
心沉了下去。
被绑住重石,再也浮不起来。
闻枫不可置信的看着周祁,全身的血液好像被冰碴过了一道,寒冷,窒息。
周祁知道一个事实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没几个人相信,她狠下心直接把最后一张对比照片拍在最上面,这下闻枫彻底没声了。
照片上左边的男人带着金框细边眼睛,身形高挑,拿着手术刀穿着一身白大褂,往那一站就可以给医院做海报宣传,只是那双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疲惫,眼角微微有些下陷,那样被盯着,似乎下一个被手术刀划开皮肤的人就是自己,让人望而生畏。
这是闻枫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右边那个,胡子拉碴,发胖,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提着酒瓶的男人,邋遢,会家暴的男人,才是他熟悉的那个所谓的父亲?
而周祁说这居然是同一个人?
开玩笑吗?
周祁给了他肯定的答案:“这是你的父亲,197称呼他为Doctor。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骗过了实验室的所有人,至少你还活着。还有,应公子应该跟你提起过「D」公司,就是他想要「东山再起」而设立的。”
闻枫木木的看着那张照片,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艰难的传出:“他…应嘉澍…现在在哪里?”
周祁叹气:“我要确保你现在的精神状态。”
闻枫:“没问题,我可以立马配合你行动。”
周祁直截了当的注射一针镇定剂,闻枫身体控制不住的抽搐一番,周祁快速的在闻枫指尖扎取血液进行分析。
表面的情绪会骗人,但是体内的数据不会。
她死死盯着San值一栏,已经跌破最低值,闻枫现在的精神状态很糟糕!
她给注射的那阵镇定剂很及时,闻枫现在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她,身体没有力气只能几根手指倔强的在空气中乱动。
周祁收好资料,拨通电话:“夫人,应公子那边有进展了吗?”
电话那边不是史楠琴的声音,而是很好听的男声,“情况不妙,D的行踪突然断了,警察还在搜寻中,周女士那边怎么样了?”
周祁意识到这应该是她老师的老师,那位年轻有为的教授,研究者197,应柏教授。
那个只能在正规课才能听到的声音,此刻确实直接穿透她的耳膜。
她有泪失禁,此时听到这个声音突然想哭,声音立马放低:“应先生…”
电话那头轻笑了一下,“周女士,你是她的骄傲。你所掌握的知识和研究的成果,已经有足够的资格晋升,到时候可以来做我的助手。”
周祁一把把流出来的眼泪抹开,想克制住情绪但是还是哭出声:“应先生,欢迎回来!”
接着,她立马汇报:“这个孩子的精神状态已经跌破最低值,我刚给他注射了镇定剂,打算明天带他回去。”
应柏:“现在就带来。”
“收到,先生。”
应柏见到闻枫的时候,这个睡着的少年的眉头紧皱,双拳紧紧握着,进攻状态十足。
他再一次感叹D的能力,那个时候明明所有仪器的声响都宣布这个孩子死亡,可是D是用了什么方法,又是在哪里把这个孩子藏起来了,还把他救活了。
他搂过一旁发呆的史楠琴:“别怕,嘉嘉不会有事的。”
史楠琴木木地看着手里的杯子,那杯水从热到冷,她一口都没喝过。
“你说,这次我能一睁眼就看到他吗?”
“会的,睡吧。”应柏温柔的喂了她一口水?
史楠琴再次昏睡过去,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太行了,从应嘉澍被带走后就没有合过眼,在强大的母爱也不能违背身体机能。
即便有,应柏也不太允许,所以那杯水是加了安眠药的。
他们现在在远郊的一座废弃房屋后院里,线索在这里断开,警察开启第四轮搜寻,刚走不久。
突然的,铁板响动,所有人都警惕的看着声音来源,一个人影抱着一个少年,慢慢的从黑暗里走出。
那个人一步一步朝这边移动,肥胖的身体让他的脚步迈得沉重,等那个人完全暴露于后院的灯光下,标志性的金色边框眼镜出现,让人望而生畏的眼神充满寒意,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当看到熟悉的少年时,他挑了挑眉。
手抖了抖,展示了一下怀中人。
应嘉澍!
D!
TMD!!
D先打了个招呼:“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应柏优雅的坐下,旁边就是昏睡的闻枫,“如果可以,希望永远不见。”
D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这让我多伤心啊,你当时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应柏微不可察的捏紧拳头:“你曾经也是我崇敬的老师。但是,仅限于曾经了,把我儿子放开,警察马上就回来了。”
D哈哈大笑了一声:“不急不急,我用发射器发射了信号在30公里之外,他们就算往返也要时间吧?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躲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在那场爆炸中假死的?别误会,毕竟1213次之后,是你赋予了我闻到信息素的权利,我一直想感激,但是你却死了。”
应柏听到那个数字,想到那段地狱般的日子,就没有办法维持面上的优雅,他冷下脸,“那你可以一直在这里等着。关于我假死,那当然是我……”
他看向闻枫,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当时,D也给闻枫注射了某种药剂,制造了假死?D面上是冷酷无情为了实验不择手段的人,但是那毕竟是他的儿子,他真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8岁的儿子就这么死去不管了么?
D一副看穿的表情:“那个小家伙,被我注射了假死药剂。连我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而你们所有人都对我深信不疑。”
他云淡风轻的说出当年的事实:“我的儿子,被我放在隐藏实验室内,我用了一些特殊手段让他的生长时间停滞了。你说巧不巧,你的儿子8岁的时候,就在那里遇到他了。”
应柏瞪着他:“你把他带到那里,做了手术,还让他们见了面?”
D点头,“看来小孩子的记忆收到手术的影响啊,他们一个人都没记起来。”
应柏:“什么?”
D耸肩,似乎不打算多说,“应,我知道你想要我放了他,但是你必须和我去一个地方。”
应柏背着闻枫上了车,他把追踪器悄悄安在车座下,然后给警察发去信息。
D带着应柏来到他们以前一起工作的实验室,那些不好的回忆充斥了他的脑袋,这种PTSD真的是难以摆脱,突然,冰冷的手放在他的脖颈上,他一激灵,脑袋内的回忆被打散。
“叔叔,往里走。”
闻枫醒了。
事实上他早就醒了,在后院的时候,在他听到他的父亲亲口对应嘉澍的父亲说1213次的时候,在他要把他们带到这里的时候,就清醒无比。
现在他和应嘉澍只有几步的距离,他都想立马扑过去把他标记了。
但是那样,他就是和他父亲一样的禽兽!
D打开了一个隐藏的门,这个门实在隐蔽,它藏于实验室手术台下方,平日里没有人会注意到脚踩的地方有这么一个隐藏实验室。
哪怕过了这么久,里面还是充斥着消毒药水的味道,闻枫却突然从应柏背下滚下来,狼狈的捶着头。
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有着什么!
记忆大段大段的输入,他控制不住的呕吐,D皱起眉毛。应柏注意在应嘉澍身上,应嘉澍正在悠悠转醒,一看到这幅场景,突然推搡着D,D歪头,把人放在地上,应嘉澍惊恐的看着四周,接着蹲下,整个身体大幅度的颤抖着。
“嘉嘉!”应柏冲上去抱住自己儿子,用力控制着前面止不住颤抖的躯体。
应嘉澍听到了陌生的呼唤,那么久远,但是那么亲切,他控制不住的想这是谁,但是大量的记忆不断涌入,他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
应柏四周寻找着镇定剂,D刚给闻枫打了一针,笑着摊手,“没有了哦。”
应嘉澍一把抓住应柏的手,轻轻呼喊着,“爸…爸爸…?”
应柏抱的更紧,神情很是紧张,“是爸爸,爸爸回来了,嘉嘉不怕。”
“爸爸…”
“我在,我在。”
一遍遍的呼唤,一遍遍的回应。
最后,D拿着镇定剂看着恢复过来的应嘉澍,手一甩把镇定剂丢进医疗废弃垃圾桶。
“滚开!”
闻枫一声怒吼,一拳就朝着D挥去,D勉强躲过,接着抓住闻枫的手扯到背后,指着不远处的培养缸问:“怀念吗?这个地方。”接着又指着半躺在地上的应嘉澍:“以及,记得他吗?”
D笑着对他说:“孩子,事情到了这一步,没必要继续隐瞒什么,你当初接近他我还以为你会继承我的意志,快速的标记1213次,毕竟你和我一样有残疾,但是我没想到你拖了这么久,还让应柏洗掉了标记,我看不下去了,来吧,这是我给你制造的机会,去获得你闻到信息素的权利。”
闻枫看着应嘉澍,那些过去记忆和电流一样强势而又痛苦的进入,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那么强烈的想要远离应嘉澍,因为越到后期他就越想标记他,他的内心一直有一道声音在提醒他,他可以通过标记应嘉澍1213次来获得闻到信息素的权利,他潜意识一直屏蔽着。
应嘉澍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但是他比闻枫醒来的晚,而且他也在策划强制接受记忆中,所以在他的视角,闻枫是知晓这一切的。
他忍住不去回忆,忍住呕吐,淡淡地问:“你都知道?也瞒着?什么时候?一开始?”
那淡漠的语气让闻枫一下子惊醒了,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应嘉澍误会他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为了这个,他彻底崩溃地意识到,他非失去应嘉澍不可,否则再这样下去,可能真的会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顺着D的话点头,没有说话。
D一脸欣赏。
紧接着,他们都听到地面上大量武装的声音,D地脸色一下就变了,他瞪着应柏:“是你把他们带来的?应柏!你果然很难缠!”
顺着就要带闻枫走,但是武装部队来的更快,换做以前那个经常健身的D或许还可以反抗一两秒,可惜他现在疏于锻炼,经常熬夜,喝酒,健康也离他而去,轻易就被制服了。
他看着应柏,面露凶光:“你毁了我的事业,你的儿子也是!他把我的两个种植园举报,你们不愧是父子!”
应柏笑了:“请您保持一惯的风度,这样被抓走起码不那么狼狈。”
“永别了,Doc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