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束白自顾自收着东西,仿佛楼下的闹剧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傅闻笙兴致勃勃地盯着余束白的动作,久违的新鲜感让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已经很久没遇到让他觉得有点意思的人了。

  他毫不收敛地把余束白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很快便注意到余束白手上有伤。

  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爬满了一块又一块难看的红肿,关节处还破了皮,透过裂开的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鲜红的血肉。

  不像是打架打的,这种伤他从来没见过。

  傅闻笙感觉那些伤看起来很碍眼,就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被恶意损坏染上了恶心的污渍一样让人难以忍受。

  但他的表情却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非常自来熟地凑近了问:“你手怎么了?”

  语气熟稔得好像昨天掐人脖子的不是他一样。

  余束白没搭理他,动作迅速地把课桌上的东西全部塞进书包就离开了。

  傅闻笙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抬手敲了敲后面的桌子:“他那手,怎么回事?”

  许嘉远把手里的平板递过去,言简意赅道:“冻伤。”

  “冻伤?”

  傅闻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平板上的搜索页面,回忆一下余束白的穿着,轻轻啧了一声。

  因为班里学生撒币轰动全校的事,徐涛一整个下午忙得焦头烂额,还被校长叫去办公室单独谈了半个小时。

  谈到最后他愁眉苦脸地问李校长:“傅闻笙和许嘉远到底是什么来头?您给我透个底,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李校长摘下老花镜,幽幽地叹了口气:“傅柏桦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傅闻笙是他儿子。”

  徐涛腿一软,差点没站稳,目瞪口呆道:“他、他怎么会把儿子送来咱们学校?”

  不是他妄自菲薄,是他们这座小庙真的容不下这尊大佛。

  傅柏桦可是国内富豪排行榜上前几的人物,就算他不想着把孩子往一线城市的名校里塞,至少也送去国外镀个金再回来,怎么会让这位太子爷来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小破学校?

  难怪他说要请家长的时候傅闻笙会是那种反应。

  李校长也在为这事儿犯愁,脸上的皱纹褶子都深了不少:“傅家祖籍在咱们这,傅闻笙你也看到了,估计是他父亲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把他流放过来的。”

  徐涛想问能不能把人送走,话还没出口就听校长说:“傅先生已经决定给我们学校捐两栋教学楼,那两个孩子,你就多费点心吧。”

  徐涛苦着脸:“不是,李校长你说我这就一普通班,每次考试平均分都是全年级倒数第一。本来班里那群祖宗就够折腾人了,现在又多了个傅家太子爷,他还跟余束白不对付,这要是普通的有钱人家的孩子我还能努力做做他思想工作,但他爸可是傅柏桦!这叫我怎么……他爸都捐楼了,不应该把他放到加强班去吗?”

  “傅闻笙不愿意去加强班,点名就要去你们班,说他没在国内上过高中,去加强班跟不上进度。”李校长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道:“老徐你就多操点心,看着他别再闹出来这么大动静就行,距离高考也就剩下一百多天,坚持一下,平平安安把人送走,你就是咱们学校的大功臣。”

  徐涛知道这烂摊子他是非接不可了,忧心忡忡地跟李校长打商量:“那要不然还是让余束白转去加强班吧,他跟一班那个宋宇航关系还不错,让他去一班怎么样?”

  李校长爽快地应道:“这个没问题,只要余束白同学愿意,一班的王老师肯定很欢迎他。”

  徐涛出了校长办公室就去找余束白商量转班的事,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班长说余束白过来把东西都收起来带走了,之后就没回来。

  徐涛连忙给余束白打电话,打了好几个才接通,他着急地问:“余束白你现在在哪呢?没事吧?”

  余束白的声音还是有些低:“在家,我妈情况不太好,我这几天都要去医院,学校那边麻烦您帮我批个假。”

  徐涛稍微放心了些,“今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傅闻笙他……他跟你不一样,咱以后还是别跟他起冲突了,不值当。”

  余束白没说话,徐涛有些忐忑地试探着问:“余束白,你看这马上就剩下最后一个学期了,咱们班的进度要照顾大部分同学,肯定会比较慢,后面模拟考试什么的也没他们加强班频繁。要不你还是转去宋宇航他们班吧,高考不是儿戏,虽然你现在成绩也很好,但还是去加强班更稳妥一点。他们班的同学都很好相处,纪律也特别好,你看……”

  余束白很轻地嗯了一声,“我再考虑一下吧,谢谢老师。”

  这事儿徐涛之前已经跟余束白提过几次了,但每回都被拒绝,追问原因余束白也只说没必要。

  这回好不容易见他松了口,徐涛也不敢逼得太紧,连忙道:“好好好,那你好好考虑考虑,注意身体,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又有冷空气,会降温,你多穿点。”

  余束白道了谢,挂断电话之后,他看着那本被墨水浸过的错题集出神了片刻,然后便打开台灯开始写试卷。

  晚上去医院的时候,余静岚又起了烧,余束白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沉着有序地应对着接下来的事。

  之后几天余静岚果然一直反复发烧,余束白除了回家做饭,几乎都在医院陪护。

  张婶儿看他总是趁着余静岚睡着的时候坐那写试卷,忍不住问:“小余是明年就要高考了吧?”

  余束白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他不喜欢题目做了一半突然停下来。

  张婶儿感叹:“那你这压力也是够大的,我姑娘当年高考的时候,天天写作业写到大半夜,一天就睡四个多小时,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可给我心疼坏了。不过熬过去就好了,要不是我姑娘大学毕业在大城市找到了工作,我跟她爸生了病都没钱来医院治。”

  “你妈这情况,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你可得争气考个好点的大学,不过也得注意身体,别把身子熬坏了。要是你爸还在,你也能轻松点。”

  钢笔笔尖划破试卷,在停顿的地方留下一片黑色的墨点。

  余束白把那一行划掉,重新写完最后一个步骤,然后才道:“我可以照顾好我妈。”

  张婶儿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笑着夸了他几句便略过了这个话题。

  ——

  “闻笙,该回学校上课了。”许嘉远跟在傅闻笙后面提醒。

  傅闻笙不耐烦道:“不是说了吗,今天不去。”

  许嘉远陈述事实:“昨天你就没去。”

  傅闻笙踢了一脚路边的积雪,“没意思。”

  许嘉远的语气没什么情绪,只是客观地提醒他:“你明年要参加高考。”

  傅闻笙愈发不耐烦:“那是明年的事。”

  “不去学校要跟老师请假拿假条。”许嘉远又说。

  傅闻笙冲他摆摆手:“你去拿。”

  “那你现在要干什么?”许嘉远问。

  傅闻笙指着街边一家简陋的台球室,“进去看看。”

  许嘉远:“那我一会儿过来找你,别打架。”

  傅闻笙不置可否,直接往那家台球室走了过去。

  没想到这地方虽然又破又旧,里面居然还挺热闹,正中间那桌有两个人正在打,一群十几岁的男生聚在一起围观,进个球就要欢呼一次。

  傅闻笙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提到了余束白的名字。

  他下意识顿住脚步,又听那人说:“你是没看见那天的场面有多嗨,大把大把红彤彤的钞票从天上飘下来,跟做梦一样,大家伙都抢疯了,那群老师根本拦不住,我看有几个老师也想过去抢,又碍着面子不好动手,憋都憋死了哈哈哈。”

  另一个男生怀疑地问:“钱真是余束白撒的?”

  “那还有假?9班那群哥们儿眼睁睁看着他把钱从窗户撒下去的,得有好几万吧。”

  “他不是穷得都出去卖了吗?怎么突然撒币?被人掐得脑子坏掉了?”

  傅闻笙皱着眉拉过那个人的领口问:“卖什么?”

  黄毛对上他的目光,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硬撑着问:“你谁啊?”

  傅闻笙拽着他的衣领把人按在台球桌上,“问你呢,卖什么?”

  黄毛只觉得按着自己的那只手像铁铸的一样,根本挣脱不开,他脑子有些乱,茫然地问:“什么卖什么?”

  傅闻笙失去了耐心,抓着他的脑袋往桌上撞,边撞边道:“你刚刚说,余束白穷得都出去卖了。”

  黄毛被撞得眼冒金星,旁边另一个跟他关系好的男生虽然看出来这个生面孔不好惹,但还是大着胆子说:“你把人给我松开!余束白穷得去卖屁股这事儿大家伙都知道,又不是我们瞎编的,你是他什么人啊这么在……”

  傅闻笙一脚踹了过去,把他剩下的话踹回了肚子里。

  那人被踹得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其他人看到了,纷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之前打球的那两个人听到动静,挤开人群走了过来。

  个子高的那个打量着傅闻笙,语气不善地问:“来砸场子?”

  傅闻笙把黄毛拎起来,目光扫过包围着他的这群人,笑得恣意张狂:“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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