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 天蒙蒙亮,喻家的卧房亮了起来, 窗户里透出来昏黄的灯光, 人影投射在窗布上,跟随着主人的身影走动着。

  没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堂屋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厚厚的草帘掀开,穿着夹袄的喻锦淮从里面走出来。

  跟在他身后是两只狼狗,摇着尾巴围绕在他的身侧。

  喻锦淮把垂落在门上的草帘卷起来用钩子挂好, 接着走到屋檐底下拿起水盆, 随手把搭在上面的布巾放在盆里, 扭身回了堂屋。

  天气虽暖, 喻家放在堂屋的泥炉整日还烧着, 一来是为了洗用方便,二来是让夜里睡在堂屋的大青和大黑不那么冷。

  他刚往水盆里倒好了热水,这厢孟允舒牵着喻知宁的手走了出来。

  被叫醒的太早, 喻知宁还迷迷瞪瞪的, 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 眼尾红红的,流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孟允舒带着他走到桌子前,一把将他抱的坐在了长椅上,捏了捏他的鼻尖, 语气宠溺:“小懒虫, 该醒醒了。”

  “小叔父。”听到他的声音, 喻知宁当即抓住他的手, 牢牢的抱在怀里,依恋的蹭了蹭他的掌心,睁开雾蒙蒙的双眼,嘟囔道:“阿宁不懒,孙奶奶说了,小孩子要睡饱,才能长高高。”

  正在洗脸的喻锦淮拿起布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接着擦了擦自己的手,这才不急不缓的说:“你从酉时吃完饭睡到了卯时,差不多六个时辰,还不够吗?”

  给喻知宁梳头发的孟允舒在心里默默一算,嚯,六个时辰也就是十二个小时,给他减去吃晚食的时间,最少也就十一个小时,确实是能睡。

  以往他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经喻锦淮这么一说,他觉得喻知宁睡的时间太长了。

  “阿宁,以后早早起床和小叔父跑步好不好?”孟允舒从他举高的手里抽出来发带,一圈一圈的缠绕在上面再系了一个蝴蝶结,商量的和他说。

  喻知宁闻言果断的摇了摇头。

  他不想动,只想坐着,喻知宁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说:“阿宁早起看书可不可以?”

  此话一出,不止是喻锦淮,就连孟允舒都愣住了,这段时间,喻知宁是有多不喜欢看书他们两人看的是明明白白,怎的一谈起让他跑步就想要看书了。

  两人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小算盘,但都默契的拒绝了他的提议,让他跑步是势在必行的。

  “淮哥,你先烧水,我等会就来。”见喻锦淮给他们倒好了热水,孟允舒抱着喻知宁站在地面上,起身和他说。

  “好。”

  今日他们要去大青山找文冠果树,如今不是文冠果成熟的时候,但将其移栽在农场里,用不了几天他便会成熟结果。

  孟允舒还特意在系统商城里搜索了他做香皂和洗发膏的植物,除了无患子树其他的都没有找到,思及自己从大青山上移栽到农场里的皂角树和何首乌,昨晚竟然在系统商城里找到了树苗和种子,于是他大胆的猜测只有他把商城里没有的东西种在农场里,系统商城里才会出现它的种子。

  所以说此次去大青山是必不可少的。

  今晨起来他们和喻知宁说好了,把他还是放在孙婶子的家里,等他们回来时再接他。

  起初喻知宁还闹着要和他们去,一听说要走好远好远的路,可能会遇到野猪和狼,喻知宁跟着他们喻锦淮保护不过来,最终的结果是一家三口都命丧狼口,至此喻知宁才不闹着要去了。

  只不过一直都叮嘱他们要小心。

  昨日晚食吃的面条还有,孟允舒把它挂了起来,今晨正好吃一顿热乎的。

  煮熟的面淋上一层臊子,再加一勺辣椒,每个人都吃的饱饱的,喝上一碗面汤,浑身上下都暖暖的。

  ——

  到山脚时,天色已经大亮,上山的路看的清清楚楚。

  走习惯了以后,孟允舒上山都觉得轻松许多。

  可这次他们要找的文冠果树在深山的边缘,越往里走,路越窄,因甚少有人去深山,再加上正值春日万物复苏的季节,冒出来的野草将路遮挡的严严实实。

  喻锦淮早就料到了,上山时带了一根胳膊长的棍子,自己走在前面探路,让孟允舒握着棍子走在自己的身后,另外一头被他握在手里。

  还没走到深山,孟允舒已经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裤腿和鞋子都被打湿了,周围带着沙子和草屑,专心的盯着脚下的路,确保每一脚都踩在喻锦淮踩过的地方。

  前面探路的棍子打在周围的杂草和枯枝上,抬头看着眼前的背影,又往后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大青,孟允舒的心安定下来。

  “大黑。”眼看着走在前面的大黑跑离了方向,喻锦淮冷呵一声,叫着他的名字。

  熟悉他语气的大黑登时跑了回来,和他隔了两步的距离。

  喻锦淮看了眼眼前的路,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阿允,快到了,跟紧我。”

  孟允舒忙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自己的动作,急忙开口:“我会的。”

  两人两狗又往前走了少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喻锦淮找到了一个大石头,把背篓里带来的破布铺在上面,让孟允舒坐了下来。

  石头不大,坐两个人刚刚好,周围有水冲过的痕迹,孟允舒想大抵是下大雨的时候冲下来的。

  “淮哥,你也坐。”孟允舒拉了拉喻锦淮的袖子,扬起头和环顾四周的喻锦淮说。

  见没有危险,喻锦淮便坐了下来,看到孟允舒头上有树枝,伸手给他取了下来,顺手将他被树枝勾的凌乱的发丝整理好。

  握住他的手,不经意间发现他手上明显是刚被划出来的细痕,心疼的问:“疼不疼?”

  孟允舒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惊讶的说:“你不说我都没发现,小口子,一点都不疼。”

  怕喻锦淮不信,孟允舒又说了句:“真的不疼。”

  “淮哥,你渴不渴?”孟允舒靠在他的身上,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眺望着远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才发觉两人自从上山都没有喝过一口水。

  喻锦淮偏过头看他,捏了捏他的手指,没有回答,手伸到背篓里拿出他提前准备好的竹筒,里面是他装的糖水。

  “给。”孟允舒看着眼前的竹筒,眉眼弯弯,浅笑的接过来,打开塞子,举起来喝了一口,尝到是甜的,孟允舒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身边的喻锦淮,喝了几口后递给了喻锦淮。

  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淮哥,你什么时候准备的糖水?”

  喻锦淮接过来浅尝了一口盖好塞子重新放回到了背篓里,眼眸柔和,“吃完饭。”

  吃完饭孟允舒忙着收拾上山的东西,自然没有发现喻锦淮冲了糖水,上山背篓也是喻锦淮背的,里面多了一个竹筒他更是不知道了。

  “等着。”

  话音刚落,孟允舒的身影就消失了,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喻锦淮眼里闪过无奈。

  他的手里拿着一瓶营养快线,“淮哥,给你。”

  撞上孟允舒发亮的双眼,对上他期待的眼神,喻锦淮没让他多等,接过来扭开瓶盖,一股浓浓的奶香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其他的香味。

  迟疑了一会儿,喻锦淮喝了一口,甜的,有奶味,味道还行,对他来说有些甜了。

  “好喝吗?”

  余光瞥见孟允舒渴望的双眼,喻锦淮点了点头。

  不适合他,阿允和阿宁一定会喜欢的。

  见他点头,孟允舒连二连三的掏出来辣条,巧克力还有干脆面,一起和他分享,当然,大黑和大青也没有忘记。

  吃饱喝足以后,两人起身找起了文冠果树。

  喻锦淮只在两年前进过深山,依稀记得在边缘处看到过自己从未见过的一种树,当时忙着追狍子,并没有在意,昨日找到树,看着上面的画,再加上文字的形容,判断出来他之前见过的正是文冠果树。

  所以他才会坚定的说能找到。

  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喻锦淮带着孟允舒一直往北走,一前一后跟着两只大狗。

  ——

  漠北城门。

  华先生牵着马,头上戴着一定毛茸茸的帽子,一直将他的耳朵遮了起来,他的身上背着包袱,马背上同样也系着包袱,旁边还有一个短刀,显然是一副将要远行的模样。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青年汉子,面容明显与夏国人不同,路过的人一眼辨认出他是周围部落的人。

  “那日图,不用送了。”华先生转过身看着他说。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面具,隔着面具传出来的声音再加上周围呼呼吹来的大风听到那日图的耳边有些失真。

  那日图闻言停下脚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从腰上解下来一个牛皮水袋,递给了华先生。

  “阿爸说你不愿意带鹿血,这里面装的你喜欢的花雕酒,这次总要带上吧。”

  华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接过来系在腰间,见他收了,那日图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接着他又收敛起来,直白的问:“先生不再等等吗?”

  为什么非要这么快赶回去?还没有想起来只凭借着从孟老板哪里得出来的信息就想要过去看看,他总觉得鲁莽。

  往常阿爸说他鲁莽,他觉得先生才鲁莽。

  “那日图,我想家了。”

  华先生并非不明白,只不过在外流落多年心里一直记挂着他的家,有了消息,怎么不急切。

  他并不是不明白那日图的心情,下定决心以后他也曾和那日图的阿爸好好聊过一次,对于他思念家乡的情感那日图的阿爸表示理解,知晓他很快要离开,招呼着妻子给他准备了许多的东西。

  在这里生活了多年,他也喜欢这片土地,可与他的家乡,他的亲人比起来,两者是不可能比较的。

  孰重孰轻,不管是他还是那日图的阿爸都一清二楚。

  那日图听出他话里浓浓的眷恋和思念,从未离家的他忽然明白了,沉默半晌上前一步重重的抱住华先生接着退开。

  他往后退了一步,左手握拳郑重的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口,弯下腰表示他的感激和祝福。

  自从华先生来到他们部落,他们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与夏人交流起来也轻轻松松,来往也比其他部落密切,对于华先生,他一直都当他是自己的叔叔。

  华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上了马。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小留在原地的那日图望着他骑马远去的身影,叹息一声,郑重的低言:“先生,保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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