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孟允舒的身后失去了自己的火炉,他迷迷糊糊眼睛睁开一条缝, 右手在身旁的位置摸了摸, 温度已经不热了。

  唔,去哪里了?

  孟允舒半睡半醒的动了动自己的身子,探头往四周瞧了瞧, 眼前忽然暗了下来。

  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身上的被子被人掀开,随即身旁躺下来一个人。

  喻锦淮抓住他的手,进来之前他特意将手在泥炉上烤了烤,如今握着孟允舒的手, 他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先见之明。

  习惯性的把自己往喻锦淮的怀里送了送, 孟允舒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别说, 比他的手还暖和。

  蹭了蹭他的下巴, 含糊不清的问:“大半夜的,你去哪了?”

  喻锦淮心里一跳,环抱着他腰的胳膊顿了一下, 倏地慢慢的收紧。

  “起夜去了。”

  “哦。”孟允舒倒也没多想, 沉沉的睡意没一会儿就把他拖入了梦乡。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 喻锦淮松了一口气。

  ——

  翌日,天还蒙蒙亮,喻家的灶房就有了动静,未关紧的门透漏出一道昏黄的灯光, 依稀可以看到灶口里不断跳动的火红色火焰, 映着这寒冷的冬日都暖和了不少, 带上了人情味。

  灶房里, 一盏油灯放在橱柜上,照亮了那一方天地。

  孟允舒在案板上一边揉着面,一边注意着一旁的喻锦淮,因着过年用的馒头过多,需要发的面自然也多,这样一来,以孟允舒的小身板要揉起面来自是费力的不行,所以这项任务就交给了力气大的喻锦淮。

  有了他的帮忙,孟允舒轻松了许多。

  另一边的蒸笼上已经刷好了油,就等着揉好馒头和花卷放上去了。

  灶台上放着两个盆,里面是调好的土豆馅料和豆沙,另外还有一个小盘子里放着红糖,这些都是孟允舒打算用来做包子的,还有做花馍用的红枣、花生和核桃,黑豆也放在盘子里。

  孟允舒不会做复杂的花馍,只会做鱼和老虎,答应了要给喻知宁做的花馍,他自是要做好的。

  做花卷其实很简单,先将面擀平,再卷起来,然后拿起菜刀从上面将其划开,再分别切成小块,用一根筷子放在中间,一手提着,另外一只手拿着底下轻轻的一扭,最后再放在案板上,一个简单的花卷就好了。

  起初孟允舒刚做时动作还有些不熟,到了后面渐渐熟悉以后,他的动作逐渐加快,没一会儿就将一个蒸笼摆满了花卷。

  喻家的蒸笼不多不少刚刚三个,孟允舒打算一层放包子一层放花馍,剩下的一层自然是花卷的。

  念及喻家的亲戚少,过年需要的走动的人情往来也少,孟允舒只打算蒸多半笼的花卷,剩下的是他留给包子的。

  喻知宁喜欢吃甜的,他也喜欢,糖包子和豆沙的自是要包一些,土豆包子也是他想起来自己偶然吃过一次学校的包子,当时就被吸引了,是以他准备自己做来尝尝。

  做完了花卷,喻锦淮的面也揉好了,外面的天也已经大亮。

  孟允舒忽觉自己的额头有些痒,抬起胳膊的轻轻的蹭了蹭,一时不察在额头上留下白色的面粉,他头也不回的对杵在一旁的喻锦淮说:“淮哥,你看看阿宁醒了吗?”

  “好。”喻锦淮正要抬手给他擦掉额头上的面粉,恰好看到孟允舒又在自己的脸上又留下一道痕迹,嘴角止不住的微微上扬起来,故意不提醒孟允舒,反而自己转身离开了。

  推开门的一瞬间,太阳光照了进来,喻锦淮眯起眼睛,缓了半晌,才睁开一条缝瞥了眼天上的太阳。

  阳光虽然刺眼,但却能够温暖人心。

  有失必有得,喻锦淮早已经看透了。

  “阿允,要我把花卷搬出来晒一晒吗?”冬日天冷,馒头不容易发,要在太阳底下晃一段时间又或是在温热的锅上热一热才能正式起灶,只有等面彻底发起来了,蒸出来的才会松软,像是蛋糕一样。

  灶房里的孟允舒听到他的话忙走出来仰起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接着摇了摇头,“还是太冷了,要是在中午还好,待会还是放在锅里热热。”

  喻锦淮在做馒头着方面确实不如他懂得多,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等他带着清洗好的喻知宁出来时,孟允舒已经开始包包子了。

  喻知宁对吃的一向都好奇,现在被喻锦淮带到灶房里,案板的盆里放的都是他不认识的东西,自是要追问许久。

  孟允舒一点也不嫌弃他烦,反而一边包着包子一边给他解释着,喻锦淮也会包包子,谁说糙汉不能做细活,喻锦淮的包子比孟允舒包的都好。

  一问才知道喻锦淮在上战场时曾在伙房干过一段时间,他做饭的手艺大多都是那个时候学来的。

  听他提起战场,孟允舒不由得想起来那天晚上他在喻锦淮的身上看到的刀疤还有剑伤,战场上刀剑无眼从来都不是虚言,要时刻保持着警醒,不然稍不留神就会失去生命。

  一将功成万骨枯,孟允舒的眼前仿佛闪过这个画面,他眨了眨眼,在喻锦淮和喻知宁担忧的眼神下扬起唇笑了笑。

  “无事。”望着脸颊相似的叔侄二人,孟允舒举起手里的包子晃了晃。

  “待会新鲜出锅的糖包子,阿宁要不要吃啊?”

  喻知宁一听开心的都跳了起来。

  “阿宁,阿宁要吃。”

  古代的糖都贵,农家甚少有用糖来包包子的,孟允舒也是有小卖部这个外挂,不然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红糖。

  有了喻锦淮的加入,包子没花多少功夫就包完了,只剩下做最后的花馍了。

  眼瞅着已经不早了,不止是孟允舒,喻锦淮和喻知宁的肚子都叫了起来,其中叫的最响的便是喻知宁的肚子。

  正好家里还存了鸡蛋,孟允舒直接一人冲了一碗蛋花汤,昨日去镇上买了浮元子,孟允舒吩咐喻知宁坐在泥炉旁看着锅里的浮元子,等它们飘起来叫自己,至于他和喻锦淮,则是忙着做花馍。

  喻锦淮的心细和手巧不止用在了包包子上,在孟允舒的提点下,他做的花馍也像模像样。

  老虎馍点上红枣作为眼睛,孟允舒更是用面条搓出来了胡须,额头上的王字自然是少不了的。

  考虑到喻知宁的身板,孟允舒不管是鱼还是老虎都做的小,当然他也没忘记给喻锦岚做了一对蝴蝶,剩下的面则是被他做成了简单的花馍,做包子剩下的馅料也加了进去。

  他们这边的花馍还未上锅,喻知宁就喊着浮元子飘上来了。

  他们买的是最便宜的花生馅的浮元子,每个人的碗里都飘着浮元子,趁喻知宁不注意孟允舒还往碗底放了些白糖,汤底都是甜滋滋的。

  吃完早食,喻锦淮洗碗,孟允舒抱着喻知宁坐在灶膛前烧着火。

  蒸笼都已经放在了锅上,也已经发好了,现在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等待和烧火。

  临近过年,孙茗的父母都回来了,是以喻知宁现在几乎都不往外跑了,每天都待在家里。

  坐在灶膛前一点也不冷,家里的大青和大黑也挤了过来,孟允舒伸手摸了摸它们的头,偏过头看向外面,定定的望着在院子里跳来跳去的麻雀。

  闲来无事,孟允舒想起喻知宁的《千字文》还没有学过,便给他又教了起来。

  坐在堂屋里正在打磨簪子的喻锦淮听到孟允舒声音,心里一时充斥着温暖,他还从未听过他的阿允唱歌。

  父母还在时,他也曾跟着哥哥识字,只不过他坐不住,总想着往山上跑,到头来也只学了《千字文》和《三字经》,在没有听到喻知宁唱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曾经困扰自己许久的《千字文》竟然可以以唱歌的形式来学习。

  想必,也正是因为如此,阿宁才愿意学吧,喻锦淮如是想,低下头嘴角弯了弯,继续打磨起了手里的簪子,他并没有做太多的修饰,只是在簪子的一端雕刻了几片竹叶,虽然谈不上栩栩如生,但也能称得上精巧二字。

  孟允舒怕自己盯不住时间,专门把喻锦淮叫了过来,让他帮忙看一下时间。

  ……

  “淮哥,快来吃包子。”喻锦淮刚放下手里的东西,灶房里的孟允舒就在招呼着他吃包子。

  闻言,喻锦淮的眉头微微的皱起,快步走过去,不甚同意的看着他,“怎么不叫我?”

  他早前和孟允舒说好了,等好了之后叫他,由他来端蒸笼,可万万没想到孟允舒竟然会阳奉阴违。

  孟允舒不甚在意的抓起一个包子递到他的面前,完全没懂喻锦淮的心思,“快,尝尝,土豆包子。”

  喻锦淮对上他无辜的双眼和洋溢着笑容的脸,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口气提不上下来下不去,把自己憋得慌。

  “你拿着啊。”见他迟迟不动,孟允舒急了,一把塞进他的手里,然后拿着篮子,一连往里面放了好几个包子,每个包子各放了三个,给喻锦岚的蝴蝶花馍也被他放了进去。

  伸手朝正拿着糖包子小心翼翼吃着的喻知宁说:“阿宁,走,我们去找小姑姑。”

  “好。”喻知宁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花馍上,在孟允舒的催促下才牵着他的手离开。

  徒留一个人在灶房生气的喻锦淮。

  走在路上的孟允舒自是知晓他为什么生气,可偏偏不顺着他来,小卖部的风铃倏地响了起来,他顾不上和喻锦岳多说,送了之后急匆匆的回家了。

  直直的奔向了茅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