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教了喻知宁《千字文》, 他自己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扫地时,嘴里也不由得哼了起来。

  近几日天好, 村里的人都赶着做好豆皮和腐竹早早的担着往外跑, 为的就是在过年前多挣上一笔银子,过一个好年,是以当他打开自己家的大门扫着外面的门口时, 能看见许多挑着扁担的人往外走, 又或是早早卖完的人挑着扁担回来。

  路过喻家门口时还会朝孟允舒说上一两句话,毕竟他们能有今日的造化都是托孟允舒和喻锦淮的福,不甚与人交谈的孟允舒动作迅速的扫完自己家门口,拎着扫帚回家。

  沧南村的人都知晓喻锦淮和喻锦岳有事出去了, 喻家只剩下了身体虚弱的孟允舒和才三岁的喻知宁, 他们心里念着喻家的情, 自发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吃完饭的孟允舒抱着喻知宁坐在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给他继续教着《千字文》, 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等到了晚食前, 喻锦平从县里回来,手里还拿着另外一本书《三字经》。

  因天色较晚,他便没有进来, 指着门口的柴火堆, 说:“哥夫, 你怎么把柴放在门口不拿进去?”

  拿着书的孟允舒一脸茫然,疑惑的问:“柴火?哪里有?”

  直到他走出来才发现家门口堆着两堆柴火,懵逼的眨了眨眼,谁放在他家门口的?这么多柴, 砍起来多不容易。

  这般想着,孟允舒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喻锦平犹豫半晌还是将柴火重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哥夫说的对,万一是其他人的呢。

  夜晚,明亮的月色从窗户的缝隙中倾泻而入,照着身上盖的被子明晃晃的,孟允舒平躺在炕上,把自己缩进被窝里,借着照进来的月光凝视着窗外,树叶的影子落在窗帘上,随着风微微摆动着。

  不用出去孟允舒都知道外面漆黑如墨的夜空是什么样子,藏在被窝里的手指互相摩挲在一起,指腹滑过自己的指尖和关节,孟允舒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都过去十三天了啊,也不知他们在万花镇找没找到喻老二的消息。

  也不知在外面住的如何?吃的怎么样?

  在安静无人的夜晚,孟允舒任由自己心里的思念慢慢化成了丝线,缠绕在他的心尖,慢慢的收紧,像是织成了一个大网,把他连人带心都圈在了里面。

  孟允舒翻了一个身,看向往日里喻锦淮常睡的位置,情不自禁的想念了那个人,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手已经抚摸着喻锦淮枕过的枕头。

  眼瞅着还有多半个月就要过年了,也不知他们身时候回来?

  轻轻合上自己的双眼,孟允舒摸着枕头慢慢的陷入了沉睡。

  再次睁眼,天已经大亮。

  小卖部的等级升到了十五级,站在农场边缘的孟允舒挽起自己的袖子,将手里的玉米种子洒进挖好的土坑里,等撒完了边缘的坑,他才下了地。

  种玉米不是最难的,而是在这个过程中要不断的起身弯腰起身弯腰,来来回回难免少不了腰酸背痛,在玉米种子的上面盖上了土,孟允舒擦了擦额头上流下来的汗珠,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起皮的嘴唇。

  提着水桶打了一桶水齐齐的给方才刚种下的玉米浇水,弄完这一切,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累的直不起身子,只有腰略微酸涩。

  揉着自己的腰,孟允舒推开小卖部的门,货架上的商品不多了,他赶忙从系统商城里卖了一些,正收拾着,门口悬挂的风铃响了起来,回头望着进来的人,他眼眸里流露出惊愕的神情。

  “那日图没来吗?”这次来小卖部的只有面具男子一人,孟允舒顺手把方便面放在货架上,问眼前的人。

  面具男子摇了摇头,解释:“他有事外出了。”

  孟允舒听后了然颔首,原来是这样。

  “这次要买什么?”

  “和上次一样。”面具男子说。

  思及前几日的大雪,孟允舒边给他取商品边问:“漠北最近下雪了吗?”

  “下了。”面具男子回答道:“很大,庆幸的是经过上次的雪灾,朝廷对漠北的关注很高,这次大家都平安度过了。”

  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可孟允舒却不知道,雪下的很大是真的,朝廷的关注也是真的,而后面则是假的,大雪压塌的不止是茅草屋,更是一个家,可惜朝廷的能力有限,并不能做到全都顾及,伤亡是有的,只不过相比起上次的大雪灾来说已经很好了。

  孟允舒一脸庆幸的说:“那就好。”随即看向站在面前的中年男子,眸光一闪,佯装不经意的问:“听你谈吐不像是漠北的人。”

  面具男子嘴唇勾了勾,心道这小哥儿想要探话也不会,“是,我是被那日图的阿爸救回去的。”

  “救?”孟允舒诧异的看向他,上下打量着,看着他脸上戴的面具,心里思索着眼前的男子大抵是毁容了,他好奇的追问:“你没想过去找你的家人吗?”

  要是他被人救了,第一时间肯定会想发设法的联系他的家人,而不是原地等待着。

  面具男子苦笑一声,语气充满了苦涩,只听他无奈的说:“我患失魂症这么多年,家在哪里?家里有何人早就忘记了。”

  他也曾尝试过去事发的地点寻找自己的记忆,可换来的却是白跑好几趟,每年他都会去哪个地方独自待一段时间,尝试着寻回自己的记忆,天地这么大,每每望着那日图一家人和和美美,他也在想自己是不是也有家人,有妻子有孩子,思来想去都是无果。

  每当过年时,他总会觉得孤寂,如此大的夏国竟找不到他自己的家。

  孟允舒听出他的伤心和失落,听出他语气中的孤单,在心里不禁骂起自己,好端端的提起这些做什么,不等他开口道歉,面具男子提着他买的东西转身离开了小卖部,只留下一句:“不妨事。”

  后来又接待了明月道长和清风道长,只不过他觉得两人之间怪怪的,似乎藏着点什么,只不过一人藏着一人掖着,他也看不明白,这次他们除过买了书还带走了一些零食,尤其是辣条。

  这都归结于他们来时孟允舒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空气里弥漫着刺激的辣味和香味,引得他们当场就买了几包。

  都说修真之人要辟谷,可不管是在明月道长这里还是清风道长哪里,都没有辟谷这一说。

  整个宗门,不辟谷的人也只有他们两个了。

  望着屏幕上渐渐充裕起来的华夏币,孟允舒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几日他总怕自己的华夏币不够进货,每次进货都是犹豫再三,现如今他的华夏币多了都是多亏修真位面的两位道长。

  ——

  他还是那日听喻锦平说才知道,门口的柴是村里人专门为了感激他才放的,从那日起,门口有时是柴火堆,有时是一篮子菜,有时候甚至还会有一两个鸡蛋。

  看到鸡蛋,他当即去了叶重山的家里,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叶重山也应了下来,说自己会和村民说,没曾想断了一两天后又会在门口看见柴火。

  进了三九,天气更冷了,孟允舒每次从井里打水时都会注意着周围,尽量不在井边留下水,以防第二日结冰。

  喻锦淮不在,不管是之前的腊八节还是更远一点的冬至,孟允舒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当然饺子和腊八粥是少不了的。

  “小叔父小叔父。”孟允舒坐在堂屋里正在给手里的毛衣做最后的收尾,便听见喻知宁的声音,抬头看过去不见他的身影,声音倒是先传过来了,把喻锦岳的人未到声先到完完全全给学去了。

  约莫一会儿,他的身影出现在孟允舒的视线中,不止他一人,手里还牵着孙茗的手,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笑意,眼角眉梢俱是激动。

  眼瞅着他跑的差点摔倒,孟允舒登时坐不住了,匆忙放下手里的毛衣哥签子,“别跑,慢慢走。”

  喻知宁也知晓自己的错,听话的慢了下来,还转过头问自己的小伙伴有没有事。

  “跑这么快做什么?又没人追你们。”孟允舒蹲下身接住向他跑来的喻知宁和孙茗,齐齐摸过两人的头发,一手牵着一个往堂屋里走。

  喻知宁仰起头看着他,开心的晃着手,连带着他和孟允舒的胳膊都晃了起来。

  “小叔父,茗哥儿也会唱了。”

  孟允舒听后目露惊讶,他看向右手边的孙茗,放轻了声音,问:“茗哥儿真会了?”

  孙茗先是羞涩一笑,接着红着脸坚定的点点头,手指扣着自己的裤子,道:“我真的学会了。”

  孟允舒本以为喻知宁早先说的等他学会了就教孙茗的话是夸张的,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给教会了孙茗。

  没等他称赞的话说出口,喻知宁拉着他坐在凳子上,自己和孙茗紧紧的拉着手,先是互相打气似的对视一眼,然后鼓足了勇气,启唇清唱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他只教喻知宁前六句,喻知宁将这六句学的滚瓜烂熟,不仅如此还教给了孙茗,孟允舒骄傲的望着眼前的小人,脸上满是自豪和满足。

  阿宁真的很聪明。

  “阿宁真棒,真聪颖。”孟允舒毫不掩饰夸赞着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小阿宁,余光注意到他身边的孙茗,孟允舒也没落下,“茗哥儿也很聪明。”

  得了夸赞的两个小哥儿脸颊都爬上了一抹粉色,胸腔里鼓鼓涨涨的,心里甜蜜的就像是喝了一碗糖水一样甜滋滋的。

  ——

  另一边,孟允舒心里念叨的喻锦淮也在往家的路上赶,一行人在骑马奔走了一上午后在县城外的茶水摊子前停了下来,他们一脸的风尘仆仆,布巾包围的脸颊被冷风吹得通红,手指更是生了冻疮。

  这些对于他们都是习以为常的,都是下苦的人,手上总会受一些折磨。

  “店家,来五碗浮元子。”霍许率先坐了下来,又道:“有热烧饼吗?再来五个。”

  “有,这就来。”

  茶水摊是一对青年夫妻经营着,这间茶水摊本是父母管着,如今天冷了,舍不得父母奔波,他们二人便管着。

  茶水摊在长安和附近的几个府城的官道上,旁边还有其他的摊子,这里的租赁费可比县城里贵多了,因为其位置好,每日都会有人来坐着喝上一碗热茶,最近他们夫妻两多弄了一个浮元子和烧饼,引来的客人更多了,天寒地冻的,大家都想吃上一口热的。

  喻锦淮端着浮元子喝了一口甜汤,暖了身子才对身旁的堂弟说:“明年我和你再去。”

  他们这次的万花镇之行并没有收获太多的消息,都是零碎且不能用的,算是白跑了一趟,不仅花了钱还劳累他二哥和几个叔叔与他一起操劳,喻锦岳的心里很过意不去。

  “嗯。”喻锦岳红着眼眶,不知是热气熏得还是没得到父亲的消息而伤心。

  茶水摊的烧饼大且厚实,再加上一碗浮元子,几个汉子吃了哥半饱,他们今日的目的地是渭平府,要明日才能到家。

  喻锦淮骑马望着东边,眸色软和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千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