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天子脚下,两大帮派在这里盘踞,三方朝中势力更是呈三足鼎立之势,而晏亭他们现在正要到这样一个地方去。

  去干什么?

  自然是为人治病。

  治什么病?

  治那无情的下肢瘫痪,脊柱下无知觉!

  不说神侯府,他晏亭就算是皇宫也是能进去的,只要还有人推崇他的医术,只要他的医术仍旧能化腐朽为神奇,能活死人/肉白骨,他自然是哪里都去得。

  尤其是前不久,官家方才找回自己的生母,他的母妃年纪大了,早些年流落之时又心痛无比,日夜以泪洗面,如今不光是眼睛不好,便连那往日贫困时候落下的病根都要时不时发作来折磨她一番。

  官家正是心疼母后的时候,如何不想找人为她调理、治病呢?

  诸葛正我正巧手头忙着,便差铁手把晏亭和游龙生迎进去,而铁手听过他们来意,也便去叫无情了。

  他正是这样一个让人如此钦佩的人,钦佩到只要听到他的名头,信任便交付了两分,若发现是对方本人,案件里涉及的人便不免会放心地交给他,而恶人更是闻风丧胆。

  以他的性格,亦可推断出,他曾经可惜过无情的腿,可他也会为无情感到骄傲,因为他哪怕足不出户,不能日行千里,走遍我朝国土,也能靠本事在朝中有着赫赫威名,于百姓而言更是可以信任的人。

  铁手与无情都是值得被好好对待的英雄。

  铁游夏年纪尚轻,谦和有礼,面貌普通,喜着一身黑衣,乍一看与追命看起来似乎差不多,可多相处一会儿便能发现,他比追命更加随和儒雅一些,既有江湖侠义,又有武官之威,是恰到好处的平衡。

  他态度相当好,不仅夸了无情,还顺便夸了铁手干得漂亮,在最后又夸赞晏亭医术高明,然后这才说:“还请晏先生尽力而为,无情师兄已伤了多年,也许为时已晚,便是医治不好,也无妨的。”

  他掩饰的实在是太过出色,哪怕是晏亭在此刻也才勉强看出他笑容中的苦涩,又像是期待又像是怕无望,便在最初不报希望,避免过于失望。

  晏亭便给他打了包票:“这天下还没有我治不好的病,你尽可放心。”

  铁手被安慰到了,他的笑容轻松了点——不论是什么样的大夫,只要他对自身医术足够自信,总会让人多了几分安心的

  ——他深深地作揖……

  纯白色长发的男人宛若老鼠见到猫一般,反应极大,不仅避开这一礼,还远离了铁游夏。

  铁手有些茫然:“?”

  他想了想,看看面无表情却好像很紧张的晏亭:“是晏先生不想受礼吗?那我不做就是了。”

  晏亭以为自己颤颤巍巍打开折扇轻轻扇风,他努力镇定:“不是。”

  不过,他以为就只是他以为,其实他的手很稳,是名副其实医者的手,若有人试图挂在上面,也未尝不可。

  他正是那种肩上可跑马的稳如磐石的类型。

  游龙生实在很欢喜看他窘迫的模样,尽管其他人压根没看出他窘迫:“他受不了身周一剑范围内有人存在,并非针对你。”

  铁游夏便笑:“原来是这样,那也实在是很不方便,晏先生很辛苦啊。”

  怪不得他们三个人竟然站了三个角出来,距离又很远,态度又都很好,完美诠释‘貌合神离’。

  晏亭闻言便扭开头:“也没有。”……没有很辛苦。

  铁游夏是真的很温柔,善解人意还很贴心为人解围,这样内心仁善的人,又怎么会不是好友遍天下呢?

  因而他的师兄无情与他关系也不错,这并非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正巧此时,无情来了。

  无情本名盛崖余,他心细如发,感情细腻,平日里冷静而寡语,可当一直念想着的执念居然能变成真实,任谁也不免感到惧怕……不,是惶恐,惶恐这是虚假的,是白日做梦,是海市蜃楼,是那永远遥不可及的幻境。

  他听到了后面几句话,表情还是一成不变的,他冷若冰霜,只是对晏亭点了点头:“晏神医。”

  他没法站起身,便只能如此打招呼,最多拱拱手罢了。

  他的冷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仿佛一眼便是亘古;晏亭的冷像是冰山上的雪莲,虽高又远,可却并非遥不可及。

  两人分开看的时候都只会给人一个‘冷’字的印象,可一旦同框而站,便是两种不同的、分层次的冷了。

  互相打过招呼后,晏亭又站得远远的,伸出绷得笔直的手臂,扇子尖端勉强够到无情的木头轮椅,看得无情都感到好笑。

  铁手铁游夏更是虚虚捂住嘴,掩盖了一下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晏亭视若无睹,他的精力全都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要不是世界意识盯着,他也不会想要凑这么近好吗?上次在大智大通栖身的洞/穴,他还能假装是石壁没有吹走白雾,这次无甚遮蔽物,他定不能如此莽撞了。

  不然他师父定是要来找这个小世界的世界意识喝上一杯茶,顺便好生与他理论。

  天知道一个剑修为何如此唠叨……天恐怕也不知道。

  无情的确察觉到他的腿逐渐有了一点知觉,他的眼中免不了闪过惊诧,不过他并未贸然动弹,反而平静的问晏亭:“晏神医果真医术高明,不过此前我等没有听说过晏神医在江湖走动,只是近几个月才有所动静,我能知晓是何缘由吗?”

  晏亭想了想,分心道:“我只走动了这几个月。”

  无情又道:“第一次见晏神医这样的医治手法,我几乎要错认成仙术,晏神医的头发又很出众,若不是见晏神医脚还在地上,我已把你供做仙人了。”

  他这话属实是他平日里不会说的,一看便不是他性格能说出的话,而且他面无表情的说,就像是敷衍了。

  铁手摸摸下巴,背脊挺直没有说话。

  游龙生却听懂了。

  他委实觉着有些委屈晏亭了,可无情也不过是坚守职责罢了。

  晏亭毫不谦虚道:“未尝不可。”

  这糊弄人的功夫属实高明,还温和笑着的铁手挑了下眉毛,无情“……”了两息,道:“先生真是说笑了。”

  “哦。”说真话没人信,说到底也是小世界的灵气匮乏导致的,晏亭应了一声便专心医治。

  他忍不住想,人便是这样有意思的,他们提出质疑,你不承认便觉得他们想的是真的,可真承认了便又觉得你在开玩笑。

  不过也无所谓啦。

  晏亭可是一只天生便有人性的、宽宏大量的小狐狸!

  他心里的小狐狸已经开心地转起了圈,还抖了抖耳朵。

  治疗快要结束的时候,无情又轻声道:“劳烦神医专程走一趟,不过在下可否知晓,传闻中晏神医救人的善恶标准是什么?”

  晏亭回手指了自己金色的眼眸:“我的眼睛。”

  游龙生偏头,忍俊不禁。

  他发现晏亭已然比以前开朗很多,比第一次见面时候对方不愿怎么开口的模样好了太多,可他们不过才认识没几天。

  也许是因为一起参与的事情过于重大,也许是之前他们的话起作用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我的眼睛’这样的回答,可以说是破绽百出,这个答案过于简单,比起那种‘我依律法判断’之类的,要更加随性。

  可比那些完美的答案要更加的真心,也显得更加可信一些。

  无情答道:“原来如此。”

  医治结束了,晏亭收回折扇:“医治的报酬,便……帮我找一家酒楼吧,我想花钱去赚点钱。”

  开酒楼是要一个酿酒证的,开食肆却不需要,两者的区别也正在于此,晏亭想要赚钱,却不想自己开一家,那找一家酒肆食肆的投点钱,翻新菜式,每个月拿钱岂不是更好?

  京城寸土寸金,他那刚到手的几万两银票在这里可是买不下一块好地段的酒楼。

  若说去盘空的、出兑的、经营不善的酒楼……那便更难了,这可是京城,干不下去的酒楼早就干不下去了,当今已登基这么多年,才干不下去这属实很是巧合了。

  无情尝试起身,不过几息,便已然习惯了双腿的存在,他下意识先摸了摸袖子与怀中,这才安心应道:“这点小忙不在话下,若当做酬金还你,是我们占了便宜。”

  晏亭:“你帮我,便是两清,连追命那份一同付了。”

  铁手心情愉悦地略一拱手,想着还有未曾告破的奇案,便先行告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顺便差人去告知世叔。

  “好,那我领你们去便是。”无情心情愉悦,想着手头无甚要事,还能走脱——世叔知他可能会激动,早已先揽了工作去——他便打算陪他们去。

  况且,众人已见到晏亭入了神侯府,便是假装没治好,也没有可信性了。

  想看,他大大方方与他们看便是了,他腿好了,宵小之辈就更要收敛想要犯事的心!

  如果能让蔡京有所顾忌,这才最好不过。

  连那元十三限都能在行动前考虑到他,便更好不过——有能把他捉回的机会就好了,可他武功高深,也许已无人是其对手。

  不过……

  无情似乎笑了一息,嘴角很快抹平:“晏神医很喜欢钱财,是也不是?”

  晏亭特意去盘酒楼当然是要赚钱的,他很喜欢钱,不嫌弃钱多,却嫌弃钱少,拥有很多钱,便总是想要有更多钱,最好全都是金闪闪银闪闪的,能把他埋进去最好了!

  他摸了摸中指处的戒指,这个芥子空间里其实还有很多钱,很多金闪闪银闪闪的,他最喜欢的钱!

  “自然。”晏亭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然后他补充道:“但人总是贪心的,我也总是想要更多钱,银两多了才安心。”

  无情:“我这里有一笔更大的买卖,不知你愿不愿意去做?”

  晏亭:“什么买卖?”

  “去讨官家欢心的买卖。”

  “不去。”

  无情忍俊不禁,笑意浅浅:“不是真的欢心,而是你若治好了他在意的人,自然会有钱拿。”

  虽然官家的钱也不多就是了。

  “成交!”

  作者有话说:

  *里的话是真的,改自百科

  晏亭:天大地大,钱最大!

  嘶,好多哦!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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