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落英县时，他们先去殷青生殷云筝住的院子，把行李放好。
把殷睢安交给宋氏后，宣迟迟带着殷子渊去明仁学堂办理入学。
学堂门口尽是马车，一眼看上去都是一些富家子弟，一家几口的来送。
宣迟迟给他理了理衣服，“笔墨纸砚都给你备好了，在包里，我还放了些点心，饿了就吃，咱们读书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殷子渊笑：“娘子真体贴。”
两人刚说了会话，卓允城就出现了：“二郎！”
跟在他后面的还有许久不见的卓思兰，她一见着殷子渊，双眼就发亮，但看到宣迟迟，脸色就变了。
宣迟迟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她对殷子渊说：“去吧，今晚我来接你。”
“好。”
待目送殷子渊进去后，宣迟迟打算去一趟回春堂。
上次来没瞧见方大夫，只有吴二守铺子，她那日离开时听吴二说，铺子里的草药将将要没了，百灵药谷不供药材了，他们又找不到下一个供药商，眼下有些人想要抓药，都没得卖。
所以她想跟方大夫了解一下，这附近药铺医馆有多少家缺药材，具体缺的什么，她想知道个底细，或许这是一个可以发财的门路。
之前她就想这样做来着，但是被安氏一搅合，药田都没了。
一切要重新开始，她得制定个计划。
到了回春堂门口，却见着店里一片杂乱，像是刚被人打劫过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吴二？老方？你们在吗？”
地上散落着药材，看起来不像是被同行打劫的样子，柜台这里也很乱，但放银子的地方还有些散银，应该也不是劫财的。
“谁？”
里边传出一道警惕的声音，宣迟迟推开虚掩的门，一根棍子打过来，她稳稳接住，稍一用力，就夺了过来。
“是我。”宣迟迟说。
方大夫听见她的声音，扑到她身下嚎道：“丫头，你总算来了啊！”
只见方大夫抬起头来，脸上鼻青脸肿的，让她差点认不出来，一旁的吴一也没好到哪去，脸上都是伤。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会被别人打成这样？”
宣迟迟把方大夫扶起来，“吴二呢？”
“说来话长啊。”方大夫捶着腿，直直摇头。
“那就长话短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大夫说：“前几日我们接了大单，说是北河上街口的卓家二公子的大娘子要生产，县上找不到大夫，便找了我们，我就跟吴二去了，没、没成想那大娘子竟难产死了。”
“死了？所以你们……”宣迟迟没想到他们摊上那么大的事情，“后来呢？你们怎么会被打成这样？铺里这又是怎么回事？”
“后来他们就咬定我们是庸医，说是我们害了大娘子和她腹中的小公子，闹着要把我们报官，我、我跟吴一见状不对，就跑了，然后就、就被打了……”
宣迟迟简直无语了，“我问你们，那大娘子腹中的胎儿是怎么回事？当时没有稳婆吗？”
方大夫说：“有没有稳婆我不知道，但我去的时候就发现那大娘子已经快不行了。”
宣迟迟问：“什么原因的难产？”
她仔细一思量，觉得这种人家有大娘子的，多半是富甲人家，定是不止一个妻子，可能还娶了侧室，后院女人的勾心斗角，她在小说里看太多了，便又补了一句：“是胎大难产吗？”
方大夫摇首：“以我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不太像胎大难产，听带路的丫鬟说是大娘子使不上力气，孩子生不下来，让我过去看看。”
吴一突然说：“我听到有人说，大娘子力气小，从一开始生产就没有劲。”看書溂
宣迟迟问：“那你们碰过那大娘子没有？”
方大夫与吴一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那他们诬陷你们的时候，你们跑什么啊？”宣迟迟扶额。
“这、这不是怕摊上事儿吗？我这个回春堂是靠着丫头你的名声在撑着，好不容易支棱起来，我、我总不能坏了名声。”方大夫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看宣迟迟。
宣迟迟反问：“你这一跑，名声不就更坏了？”
方大夫自知理亏的低下头：“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也没想那么多……”
吴一白了他一眼：“要不是师父你怕死，怎么会跑呢。”
“当时那种情况，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个毛孩子懂个屁，早知道不带你跑了！”
“怕死？”宣迟迟问，“他们威胁你？”
吴一点头，“对，他们说我们要是把这里的事泄露出去就死定了，师父听到个死字就害怕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拉着我跑了。”
宣迟迟：“……”
她问：“那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他们要把你们告官？”
吴一好歹思路清楚，他说：“应该不会报官，毕竟那是他们的家事，虽然被打了一顿，但我相信他们不久之后就会回来赔礼道歉了，可能还会有一大笔封口费。”
说完，他面无表情的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方大夫，方大夫说：“对，吴一说的跟我想的差不多。”
宣迟迟一想也有道理，“行，你们能自己应付就行。对了老方，这一带的药铺医馆你不是很熟悉吗？我想知道最近各个药铺都缺的什么药材，想看看能不能种一些给你们供给。”
“这个我知道，我经常跑上跑下去采买药材。”吴一站出来，走向柜台那里，翻出一本书，好像是药材的记录本。
“不说别的药铺，咱们铺里就大量缺很多的药材，譬如山参、三七、何首乌等等，一些生药，不单是我们药铺，其他药铺也是，最近百灵药谷不卖生药材，导致很多药铺医馆的存货已经不多了，而熟药就更少了，我听别家的老大夫说十几年了，几乎没有人卖熟药，他们只能自己做，因为人手不够，一直是想买的多，货却很少。”
宣迟迟一边听一边点头，她怎么忽略熟药这部分了，这可是一大市场啊。
“吴一，你手头这本能给我看看吗？”
“可以，给你。”吴一拿到她面前。
“你知道百灵药谷为什么不卖药材了吗？”宣迟迟问，“它不是天下第一大药谷吗？怎么说不卖就不卖了。”看書喇
吴一说：“这个不清楚，但是有人说是因为谷主儿子出事了，所以才暂时不卖了的。”
“行，我清楚了，咱们药铺这段时间的药材就由我来供给，对了，吴二去哪了？”
方大夫终于能插得上嘴了，“那孩子还小，我让他出去避避风头了。”
话落，吴一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宣迟迟无奈：“行了老方，你们赶紧把自己身上的伤处理一下，看着怪瘆人的。”
方大夫一拐一瘸地走出来，“丫头，你这就要走了？”
“对啊，我相公今日上学，我是送他来的，一会还得去接他，孩子婆婆都在等我，就不奉陪了，你们自己保重。”
说完，宣迟迟就离开了。
方大夫看她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她出入乡野的，我就是想打听打听有没有我弟弟的消息。”
吴一说：“你找师叔这么多年都没消息，或许他早就不在这里了。”
…
宣迟迟刚从回春堂出来不久，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就跑过来，直直跪在她脚下。
“活菩萨！我可算找着你了！”
宣迟迟被她吓了一跳，还没弄清楚情况，那人就呜呜咽咽地说：“求活菩萨收留收留我们吧！我、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
“你先起来。”见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观，宣迟迟赶紧把人扶起来。
待见到她的面容，宣迟迟道：“原来是你。”
跪她的人是那日她坐诊时接待的那对母女中的女孩。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才几日不见。”见她衣衫不整，宣迟迟便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穿上，然后拉着她在路边一个馄饨铺坐下来。
“老板，来两碗馄饨。”
宣迟迟给她倒了碗水。
“对夫人来说仅仅是几日不见，但这几日我过得……过得……”女孩又开始哭了起来，宣迟迟想掏出纸来给她擦眼泪，却忽然发现古代没有这东西，都是用手帕的，麻烦的是她这人不爱带手帕出门。
“你、你先别哭了，先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宣迟迟只好安慰她。
做馄饨的老板倒是好心，上馄饨的时候递了一条手帕，说是自己娘子绣的，还没用过，干净。
宣迟迟道了谢，看女孩胡乱抹完眼泪后狼吞虎咽起来。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听到这句话，女孩眼睛又含了泪。
宣迟迟又点了一碗馄饨，女孩吃完两碗后，才抹了抹嘴角说：“我娘说我下不了蛋，连村里的老头都嫌，所以我就、就被她卖到窑子里了。”
“然后、然后我就被他们给……”女孩边哭边说，“他们说我生不了，随便、随便……随便怎样都行……”
她拉起自己的袖子，把痕迹给宣迟迟看。
宣迟迟直皱眉，她问：“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女孩说：“窑子里、窑子里有个人，他、他见我害怕，哭得可怜，就带我一起逃出来了。”
说到这个，女孩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又到宣迟迟身边跪下，宣迟迟拉她都不起来。
“请夫人救救他！他为了救我，受了重伤，现在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好好好，我可以救，你先起来。”宣迟迟把她扶起来。
“多谢夫人！”
宣迟迟付了馄饨钱，女孩把剩下的馄饨带走了。
女孩现在暂时在县外的一处破草屋落脚，她跟宣迟迟说，她是被人追杀了一路，翻过山岭才逃到这里来的。
为了救人，她才冒险进县里，到回春堂附近找她。
救了女孩的是个男人，他后背有一处狭长的刀伤，伤口极深，而且伤口有些化脓。
宣迟迟问：“你们是不是还碰了水？”
女孩点头：“渡了一条河才过来的。”
难怪伤口发生感染了。
宣迟迟让女孩到附近弄些干净的水，她趁人出去的时候，唤出自己的医药箱，给男人打了一针抗病毒血清。
男人有些失血过多，伤口感染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
宣迟迟给他清理伤口脓液，用水系异能给他疗养伤口，然后才包扎。
女孩回来后，宣迟迟让她给男人喂一些水。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宣迟迟问她。
女孩摇头，宣迟迟想了一会，说：“我在落英县有个新宅，是给我相公和侄子侄女住的，他们在县上读书，因为是新宅，所以还没一个伺候的人，你若是愿意的话……”
宣迟迟还没说完，女孩就跪下来，重重磕头：“我愿意的，我愿意的夫人！”
她抽泣，“感谢夫人收留。”
宣迟迟把她扶起来，“好了，以后可别再随便跪别人了，我这人特别不喜欢别人跪我。”
“是，夫人。”
宣迟迟摸摸她的头发，说：“你放心，你体质弱，不会让你干太重的活，平时只要煮饭菜给他们吃就行，我相公缺个身边服侍的人，你问问你朋友，他若是愿意留下来，便来找我，最近我会经常在这的。”
“好，多谢夫人。”
“还未问你的名字呢。”
“奴婢叫招娣。”
“名字不好听，换一个吧，以后我就叫你秋水，可好？”
女孩感激涕泪，“好，秋水谢夫人赐名。”
宣迟迟笑道：“我这儿不是富贵人家，没那么多规矩，你也不必要行那么多礼，在我家里，你活得自在些。”
她从怀里拿出些银子给她：“这些算是提前给你的月钱，你等他醒了，有时间去置换几件衣裳吧，我回去就给你们备个房间，房子不远，就在中街口的折柳坊里。”
秋水抹了眼泪说：“夫人的大恩大德，秋水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宣迟迟说：“行了，你好好照顾他，我先回去了。”
“好，夫人慢走。”
回到县里后，宣迟迟估摸着快到他们下学时间了，便加快脚步去了新衣坊。
上次订做的那几套衣服做出来了，宣迟迟拿了衣服后回到明仁学堂门前，刚好见到他们出来。
门前有很多的马车，宣迟迟站在路边，往门口张望着。
不一会儿，她就看见了殷子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