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啥，他很抵触交朋友。
但如果朋友是面前这女子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
迟疑了一会儿，江恕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沈云舒微微怂了尤其，接过了两颗糖葫芦的一半，牵起江恕的小手：“那礼尚往来，我请你吃馄饨。我家孩子喜欢吃馄饨！”
江恕很不习惯被人牵着走，身体僵硬得都同手同脚了。
他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短腿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品尝难得的糖葫芦。
来到馄饨摊前。
摊主稀奇：“沈娘子这是从哪儿找来的孩子？咋这么瘦？”
沈云舒道：“这是我的小朋友。给我们上两碗馄饨面，两碗都加蛋！”
摊主应了一声，利索地打开汤锅盖子，一股骨头的鲜香顿时涌出，伴随着冬日里的雾气扑面而来。
江恕的大眼睛盯着摊主的动作，就见他抓起一把馄饨，往大漏勺上一丢，随即浸入热汤中。
骨头汤熬得浓稠发白，咕噜噜冒着泡儿。烫了几息，将馄饨捞起，放到一旁的小碗里，往里头各加了两个荷包蛋，端过来。br>
馄饨汤又浓又香，馄饨皮薄馅儿大，足足拇指大一个，胖滚滚的躺在碗里。碗边是一把细面，上面窝着一个荷包蛋，再加上一把细葱花，看上去格外喜人。
江恕在人前一向是个沉稳小孩，但这次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又怕对面的“朋友”发现，连忙别开了视线。
沈云舒也当作是看不到孩子的小动作，看到签子上剩下的两颗糖葫芦，催促道：“先把糖葫芦吃了，再吃馄饨面。”
江恕的小手握紧签子，“我已经吃了。”
沈云舒奇怪，“不是还有两颗吗？”
江恕道：“给院长和师母。”
沈云舒一怔，想起刚才江恕原本是要将这半截给自己，忍不住问道：“那你刚才咋还把这串给我？只有两颗，你吃啥？”
“可以吃的！”
江恕的小脸格外认真，指着签子上残留的小糖渣子：“这个，也是一样的。很甜！”
也就是一点糖渣子，哪里值得他这样珍惜在意！
沈云舒叹息一声，掏出帕子，“那就把糖葫芦放上面。放心，这帕子很干净，不会弄脏你的糖葫芦！”
江恕将糖葫芦放上去，又谨慎地将糖葫芦挪远了些，免得被热气烘得糖皮儿化了。
馄饨面实在是太香了，他放好了糖葫芦，就抓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刚出锅的馄饨还很烫，小家伙一边吃，一边吹起，双眼在氤氲的雾气后头，微微发红。
这家馄饨摊，他偷偷看过好多回。但还是头一次真正品尝到！
和他想象的一样，很好吃！
沈云舒看着对面的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却泛起了一丝丝的酸涩。
唉，也不知道顾家流落在外的那两个孩子，是不是也和江恕一样。
说不定比江恕更惨！
见她迟迟没有开动，江恕小声道：“很好吃，你也吃。”
沈云舒回神，应道：“好，我也吃！”
两人都开始吃面。
江恕最后连馄沌汤都给喝光了，小肚子都撑了起来，小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沈云舒拿出荷包。
江恕忽然将小手伸了过来，“给你。”
沈云舒看过去，只见他的手心放着一个铜板。
沈云舒疑惑：“这是要干啥？”
江恕小声道：“我只有这么多。下次我攒到银子了，也请你吃！”
沈云舒的内心顿时一片柔软。
不过，她也没有拒绝江恕的好意，将铜板接了过来，语气夸张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被朋友请吃饭呢！”
江恕那张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纯真的笑容。
沈云舒过去结了账，回头问江恕：“我送你回书院？”
江恕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
他将糖葫芦拿起来，看着沾上了糖渣子的帕子，顿时有几分无措。
沈云舒笑道：“没关系，我拿回去洗洗就好。”
江恕犹豫了一下，“那我拿回去洗。下次见面，我还给你！”
沈云舒点头：“好呀！”
她朝着江恕挥了挥手，嘱托道：
“路上小心！”
江恕应了一声，小步走远，背影看上去比平时轻快了不少。
“老板，结账！”
沈云舒拿出铜板。
她想了想，将江恕的那一枚铜板收起来，替换了另一枚铜板上去。
摊主收了铜板，好奇问道：“那孩子是薛院长收养的那一个？”
沈云舒看向他：“你认识那孩子？”
摊主一拍大腿，“嗨呀，还真是他！我说咋这么眼熟呢！这孩子咋都没长高长大啊？
也不算是认识，就是院长把孩子带回来的时候我瞧见了！这孩子可怜，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冰天雪地里生了病被丢在外头。院长把人给捡了回来，花了不少银子，才能他给救活了！”
沈云舒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难怪他看上去比别的孩子都要小一些！”
摊主感叹：“可不就是说？那孩子命苦！虽说被薛院长收养了，可薛院长这院长当的，时不时还救济一些读不起书的孩子，手头也不宽裕。那孩子似乎是知道自己的来历，懂事得很，从不多花薛院长的银子。
好几次，我都瞧见他在摊子附近偷偷看，叫他过来，他马上就跑了！这小子，心眼子可实在！”
沈云舒捏着掌心地铜板，转头遥遥望着江恕小小的身影，眉头拧起来。
心里很不是滋味。
直到回到村里，她的心情也没有好转。
顾三丫靠过来，好奇问道：“娘，你咋了？从镇上回来，就不对劲儿！”
沈云舒揉了揉顾三丫脑袋上的小花苞头。
精养了这么一段时间，小丫头长得白胖胖的，脸颊的两坨肉肉一说话，就像果冻似的颤颤巍巍。穿着厚实的小袄，嫩生生的小模样，分外讨人喜爱！
哪里还看得出半分从前那又黑又瘦小的样子？
“娘有一个朋友……”
沈云舒斟酌着开口。
顾三丫捧着小脸，露出了“我懂”的神色，认认真真道：“那娘的这个朋友，肯定不是娘亲自己啦！”
沈云舒：“……”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