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潭带白继劳去了商场。

  白继劳来沈阳这么久也没去过商场,他觉得反正自己也买不起,有什么好逛的呢。

  张潭给白继劳买了身西服,五千七。

  一块手表,四千五。

  都是白继劳压根没听说过的牌子,英文的。

  白继劳起初还竭力拒绝,张潭眉一拧,他就怂了。

  “你穿好点,起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这也太好了……”白继劳嗫嚅着说。

  他和张潭坐在星巴克里——星巴克也是第一次来,但以前听说过,贼贵。

  不过还真好喝啊!

  有钱就是好。

  “一会儿想吃什么?”张潭划拉着手机:“这边有家泰国菜评价不错。”

  白继劳一听泰国菜就知道肯定又很贵,今天张潭已经给他花了这么多钱——

  “回家做吧?我新学了个红烧肘子,老好吃了。”

  “走这么久你不累吗?”张潭笑了,一伸胳膊揽住白继劳的肩膀:“那回去吧,想吃你做的菜。”

  白继劳暗自松了口气。

  他和张潭在一起之后,钱大都是张潭出——租房子,装饰家,买电器,每月的水电煤气费,出去玩的花费……

  他跟张潭提过自己要负担一点,张潭摸着下巴点点头:“那你就负责买菜吧。”

  白继劳:“……”

  (二)

  连着往人才市场跑了一个礼拜,也没找着什么很合适工作——按张潭的标准,工作既不能太累,又得有发展前景,对提高自身有帮助……

  第四天的时候白继劳忍不住换下西服,脱下手表。一尘不染的西服在挤公交时蹭脏了,新崭崭的手表也不知何时被划了一道。白继劳心疼得要死,这可是他从出生到现在穿过的最昂贵的衣服。

  张潭倒并不在意:“你穿着吧,脏了拿去干洗不就行了。”

  白继劳心说还干洗呢,干洗不要钱吗,这么贵的衣服干洗肯定也很贵。

  “不了……我学历就在那摆着,穿得再好也遮不住啊。”

  “你,”张潭扶额:“不是说让你靠穿得好来掩盖自己的不足,你穿得正式一点,人家会觉得你态度认真,干活利索,知道么?”

  “我知道我知道,”白继劳连连点头:“但是……你说的那都是……好的工作,我能够上的工作不用……”

  张潭皱眉:“你能够上的工作,哪些啊?”

  白继劳讪讪地回答:“就,服务员,快递员,什么的……”

  “好工作真不是给我这种学历的人的,你是没看见,那么多大学生……”

  “好了,”张潭打断白继劳:“那你就自己看着找吧,我要直播了,你出去的时候关上门。”

  “啊,好。”

  白继劳夹着尾巴溜出去,轻轻碰上门。

  其实他真不是怂得试都不敢试。

  有一家公司招文员,要求是本科以上学历,现场进行一个简短的面试。白继劳排了好久的队才轮上,屁股刚沾椅子,就看面试官伸出手指指着白继劳身后:“我们要大学生,你这不行啊。”

  “能给我个机会试试吗,我虽然没上大学,但我真的很踏实,我会努力工……”

  “都说了要大学生你听不懂吗!”面试官暴躁地拍了下桌子:“那么多大学生,多得是踏实肯干的,你连大学都没上我凭什么相信你比他们强?”

  白继劳尽力争取:“我真的特别踏实,无论让干啥我都会好好干的,加班也没问题!”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我说我们要大学生!你高中毕业!不行!”

  “我……”

  “哎呀学历不够就算了吧,”排在白继劳身后的女生娇嗔道:“这是硬性条件啊。”

  另一个男生也说:“你别墨迹了,耽误大家时间,这么多人排队呢!”

  白继劳只好低头小跑着离开,像过街的老鼠。

  这事儿他没和张潭说,一是觉得太丢脸了不好意思,二是觉得说了也没什么意义——有一次,他还在饭店当学徒的时候,切菜切到了手,划了很长一道口子。

  当时他哼哼唧唧地对张潭说疼,张潭低头在创可贴上轻轻吻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当时不好好学习,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白继劳一梗,不知道该接什么。

  (三)

  最终,白继劳找到一份在连锁火锅店当服务员的工作。累,特别累,从中午上班到凌晨下班,腿就没有停过。但好歹是大型的连锁火锅店,工资比之前当学徒高了五百块,并且不用担心老板突然搬家。

  张潭这两天顾不上白继劳——有一家专门做网络直播的公司找上张潭,力邀他跳槽。其实很久之前就有别的直播平台向张潭抛出橄榄枝,但那时候张潭受不了这些专业直播平台对主播的各种要求,便拒绝了。

  其实现在张潭也受不了。

  但随着名气越来越大,他越发明显地感受到b站的不足:首先b站的发展重心就不在直播,对于直播的重视程度远达不到张潭的需求;其次,b站的观众数量实在无法和其他直播平台相比,与之密切相关的,自然是主播收入比较低。当张潭发现自己的订阅数已经止步不前的时候,他意识到,该换一个更高的平台了。

  白继劳在火锅店上班的第一天,张潭和这家直播公司签了约。

  白继劳在火锅店上班的第十二天,凌晨一点半带着一身浓郁的火锅底料味儿回到家,刚一进门,就见张潭皱着眉看向自己。他竟然没在直播。

  “……怎么了?”白继劳脚不沾地一晚上,小腿生疼。

  “你这是在火锅店上班么,你这是化工厂吧!”张潭起身,“哗”地推开窗户:“这味太恶心了,你趁早辞职吧。”

  “什么跟什么啊,这就是火锅味儿,”一阵怒火猛地涌上心头,烧得白继劳太阳穴突突作响:“……你看不起我就直说,不用变着法埋汰我!”

  张潭愣了一下,紧接着,他本就难看的脸色唰地阴沉下去。

  “真是对牛弹琴。”张潭说完,抓起手机钱包,摔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