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绵绵垂眸望向地面, 那看上去就是一枚普通的铜钱,天圆地方,旁边印了一圈她看不懂的文字。

  她用弩尖拨弄了一下铜钱, 又俯身仔细观察了几秒,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武器也未给出任何危险的讯号。

  于是宁绵绵将那枚铜钱捡起放在手心里, 冰冰凉凉的触感。

  她将钥匙丢进背包,系统提示弹出:

  【恭喜您获得道具[归墟之钥]。】

  【[归墟之钥]为特殊道具,每人只能获得一次, 且不可转让。】

  宁绵绵心念微动, 在背包中查看铜钱的物品说明:

  若归途即地狱,你是否仍愿前往?

  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归途即地狱, 是指离开的路充满风险么?

  她问眼前的女子,“问你个问题。”

  女子求生欲旺盛,自然十分配合,“你说。”

  宁绵绵道:“归途即地狱, 听说过么?”

  女子连连点头, “我之前听村里的人说过,这是一句古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村子里的人似乎普遍认为, 如果离开村子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还不如留在这里混日子。”

  宁绵绵又问:“那这把钥匙怎么用?”

  女子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这铜钱也是我无意中捡到的, 它使我的力量大增,所以就自己留着了。”

  她见宁绵绵皱眉思索, 以为对方有所不满,急急解释道:“我可没说谎, 关于钥匙的事我都是混在村民里的时候听他们说的,要是信息有误,那就是他们胡说,跟我没关系啊。我也不常来村里,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宁绵绵打断了她,“那坟地是怎么回事?那里都是村里死亡过的人么?跟你又有什么关联?”

  女子连忙摆摆手道:“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啊。我获得钥匙之后,力量提升,才发现了这么一块地方,并且可以拖着人类进入其中。之前的时候只要有人摸了自己的墓碑,就会化成白骨,而阳气则被我吸收。但是现在我没了钥匙,已经做不到了。”

  宁绵绵见女子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就她目前说出的信息,倒也没什么逻辑不通的地方。

  她扶着十字连弩,命令道:“关于村子,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女子惊惧道:“其他的我不知道了啊,真的不知道了。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行吗?”

  要是换作平时,宁绵绵必然要杀掉鬼怪为民除害,但想到村里人对她们的种种算计,她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是非来。她略一思忖,索性扬手松了女子的绳索。女子一愣,当即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宁绵绵握着武器,漫无目的地在村中游荡起来。一路上她都没有再遇到什么灵异事件,只是顺手清理掉了几只不长眼的落单鬼怪。

  既然村民们有意躲避外来人,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所以宁绵绵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跟村民们短暂的接触后,她又有了新的发现。村里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像王松和村长这种中年人已经是年龄大的了,她基本没有见过。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几组人看上去都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很冷淡。

  不过在这种条件下,确实年轻人更容易活下来,长期的折磨又会让人变得麻木,好像也勉强可以说得通……

  在路过某个转角的时候,前方的雾气中突然浮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宁绵绵一怔,然后立刻跑了上去,“姐姐!”

  遇到林岑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她和林岑之间根本不需要什么暗号。

  就算林岑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也能从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认出自己的爱人。

  朝夕相处的默契是不可磨灭、无法忽略的,就像她能立刻察觉到绒绒的不对,就像她能一眼认定面前的人就是林岑一样。

  林岑唇角微微弯起,伸手牵起她,“没受伤吧。”

  “我没事。”掌心传来的温度一如既往,宁绵绵看着她笑,心里一下子安定了下来,“看到绒绒了么?”

  林岑摇摇头,顿了顿,又说,“别担心,以这里的鬼怪级别,伤不到她的。”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聊着天,宁绵绵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挑重点讲了一遍,尤其是关于丁媚和钥匙的事。

  她皱眉道:“那块墓地里有村民的名字,所以我认为它跟现实信息是挂钩的,不可能毫无牵扯。但如果墓地里所有人都是村子里死过的人,数量未免也太多了。”

  绝大部分墓碑上的人出生年月都在70-00之间,可小小一个村子,怎么能容纳这么多人?

  林岑说:“如果死得足够快就可以。”

  宁绵绵背后骤然一阵发寒,她说:“可是人口又不是流动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如果死的都是外来人,那就说得通了。村里不断有新人进来,然后快速死亡,就可以逐渐积累成这样的墓地。”

  果然村民们对她们心怀不轨,不过既然这样,为什么王松还要在一些事情上特意帮助她们,直接置之不理就可以了吧。

  主动出手相助的话……要么是有所图,要么是时机未到。

  林岑从背包里取出一枚跟宁绵绵一模一样的铜钱,表示自己也在鬼怪手中拿到了[归墟之匙],物品说明上的文字也是相同的。

  ——若归途即地狱,你是否仍愿前往?

  但林岑也未能得知钥匙的具体使用方法,她用指尖摩挲了一下铜钱,淡淡道:“不过我遇到的那只鬼怪,倒是说了一句有价值的话。”

  “他听到过村里的人劝新来的人,不要想着出去。在村里呆着还可能多活一段时间,但如果执意要离开,那只有死路一条。”

  宁绵绵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说到地狱的话,肯定跟那两个人有关吧。”

  她知道想出去一定很难,因为到目前为止,她们还没有发现任何与北离和铃绯相关的信息。

  但她也知道,她们一定会来。

  ***

  绒绒用力甩了一下弯刀,血珠顺着刀尖滚落,无声地没入泥土中。

  她蹲下身,毫不介意地在血肉模糊的鬼怪尸体中翻找一通,拾起了那枚泛着古朴光华的铜钱。

  她用指尖将铜钱表面的血迹擦干净,看着游戏面板上弹出的说明,微微皱了皱眉。

  归途即地狱……什么意思?

  这时,身后缭绕的白色雾气中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一声一声,慢条斯理,足显对方的镇定。

  绒绒眼神一变,立刻转身,弯刀横于身前,做出防御的姿势。

  雾气里站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那人容貌俊朗,双手揣在口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虽然对方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动作举止也很放松,但绒绒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

  那是种杀人如麻,不把生命放在眼里的危险。

  在她曾经的国度,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人。

  她不喜欢。

  男子见她满脸戒备,没有继续往前走。

  他淡淡一笑,开口道:“一个人?”

  绒绒反问:“你是谁?”

  她没指望对方会好好回答,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说出了一个名字,“我叫许斯。”

  男子随意地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手腕上的荆棘纹身清晰可见,旁边还有尚未擦干净的斑驳血迹,“你的同伴,应该跟你提过我吧。”

  说罢他也不等绒绒回答,弯下腰打量了一番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然后饶有兴趣地抬头看她,“这是你干的?”

  绒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跟你没关系。”

  根据队友们之前的描述,许斯这个人多少有点心理变态的成分在。如今一见面,果真名不虚传。不过她并不害怕,如果对方动手,那就是他不自量力。

  说罢绒绒就要离开,但许斯的下一句话却又让她停住了脚步。

  他说:“劝你一句,把钥匙扔了吧。”

  绒绒心中一动,转过身看他,“为什么?”

  绒绒审视着他的脸,对方神色平淡,不像是在说谎。

  她缓缓开口,“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许斯笑起来,指了指地上惨不忍睹的鬼怪尸体,“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或许是一类人,可以交个朋友。”

  绒绒平淡道:“你指哪方面?”

  “你们的住处,二楼的卧室里,有个这么大的柜子吧。”

  许斯随手比量了一下,“有点旧了,深棕色的,大门上有铜环。”

  绒绒当然记得那个柜子,在宁绵绵的房间里,外表普通,但内壁上有很多指甲的抓痕,还有镶嵌在其中的断裂的指甲。

  如果她们没有猜错,曾经有一名女子被关在里面活活困死,受尽折磨,所以才积累了如此多的怨气,死后也不得安宁。

  她看着许斯眼里浅浅的笑意,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等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是我把她关在里面的,关了她七天。”

  许斯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压低了嗓音,“这七天的时间,我就住在那个卧室里,一开始还挺吵的,后来就安静下来了。”

  绒绒听得一阵反胃,但还是强行控制住表情,没有露出端倪。

  她说:“然后呢?”

  许斯像是受到某种鼓舞,继续道:“守着她的时间很无聊,所以我还杀掉了房子里的其他人,派遣寂寞。”

  想到卧室里那些触目惊心的印记,绒绒满心都是厌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许斯视而不见,看着她露出微笑:“我不强求什么,但过几天如果你改变了想法,随时可以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