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绵绵轻轻吸了口气, 眼泪说来就来,“徐大哥,我一个弱女子真的好害怕这些东西。这个人是被谁抓住了?天谴又是什么呀?”

  徐阳耐心解释:“我们村子是有灵庇佑的。看到他脖子上的印子没?这就是做坏事被恶灵摸了脖子, 只要有这个印子, 不出五分钟就会死亡。”

  宁绵绵四处张望,“恶灵在哪里?”

  徐阳含糊道:“嗯……不好说的。”

  林岑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 问道:“那他做了什么坏事?”

  徐阳说:“这个我也不清楚。”

  他话音刚落,从他身后的小路上急匆匆地跑过来一个人。

  那是个中年女人,微胖, 身上围着一件花围裙, 手指还沾着面粉,明显是做饭做到一半跑出来了。

  她一看到地上气绝身亡的男人, 就大呼小叫起来,“吕大哥,我的天哪,竟然是他!”

  徐阳问她:“曹姐, 出什么事了?”

  曹姐跑得急, 额角都渗出珠,她又手背擦了擦,留下点面粉的白色痕迹。

  她叹口气, 俯身在地上的男子口袋里摸了摸, 掏出一个小物件来。

  宁绵绵定睛一看,那是一只银色的耳环。

  曹姐对众人道:“我刚才正在厨房做饭呢, 就听到客厅里有动静。走出来一看,发现放在写字台上的银耳环少了一只, 不知道是谁偷偷溜进来拿走了。我这不赶紧就追出来看看,然后就撞见你们了。”

  她看着地上的男子, 面露惋惜之色,“吕大哥是个好人,只是一时糊涂吧,可惜、可惜啊……”

  徐阳正色道:“乌托邦容不下做坏事的人,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曹姐笑笑,“也是,你看我都糊涂了。”

  她将耳环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收进口袋,感叹道:“最近做坏事的人也太多了,世风日下啊,日子越来越难过喽……哎,我就先回去了,这边辛苦你们。”

  徐阳摆摆手,“小事,应该做的。”

  他指挥着几个男人将尸体抬起,匆匆往后山去了。

  这一系列的变故让宁绵绵看得匪夷所思,按照徐阳他们的意思,这位吕大哥是因为一时糊涂,偷了曹姐的耳环,然后遭到天谴,暴毙身亡。

  虽说偷盗行为不可取,但那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银耳环,仅仅是这种程度的坏事,就要付出一条命的代价,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最奇怪的是,吕大哥身为村民,应该非常清楚村里的规矩,为什么还要做出如此事情来?徐阳说过,村子里物产丰富,人们安居乐业,根本不缺吃喝。而且邻里之间的互帮互助,也是她们亲身感受过的。

  宁绵绵丝毫不怀疑,如果吕大哥说自己缺钱或者缺物资,会有大把人排着队给他送,又何必以身犯险?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其他人说了,果然得到了队友们的一致支持。

  洛芙补充道:“一般人看到尸体都会害怕,但徐阳他们却完全不在意,曹姐摸尸体口袋的样子也很熟练。看来这种事情在村里经常发生,以致于人们司空见惯,不会有很大的反应。曹姐刚才也说,最近这种事情愈发频繁了。”

  她见身边的江晚一直没说话,还微微皱着眉,似乎在努力感知着什么。她顿时不放心道:“江晚,你没事吧?”

  “没事。”江晚回过神,她看着洛芙,清丽的眉眼揉上几分笑意,“我只是觉得,这里的阴气似乎有点重,让我有些在意。”

  林岑淡淡开口,“我也感觉到了。”

  林岑和江晚一向对鬼怪的气息非常敏感,但凡周遭有鬼怪出没,都会很快被她们两个察觉。所以二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纷纷重视起来。

  宁绵绵其实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绒绒不怕副本BOSS,但是却怕鬼故事。可能是因为氛围感的问题吧。

  就像现在,明晃晃的艳阳高悬,道路空荡,四周安静的可怕。再加上不知道鬼怪藏在那里、是什么样子,细思恐极。

  她定了定神,对绒绒道:“可不就是有鬼么,刚才徐阳也说了村子受灵庇佑,有人做坏事,恶灵要摸脖子的。可能摸完了,暂时还没走。”

  绒绒:……

  这算是安慰吗?她现在更瘆得慌了。

  虞初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从背包里取出几个道具,挨个分给其他人。

  绒绒第一个接过,是个青色的玉石吊坠,光泽冷润,但摸起来却没有想象中的冰冷触感,反而是温热的。

  虞初晴道:“这个吊坠是探灵道具,能感知到恶灵的存在。平时摸起来是冰的,但只要周围有恶灵存在,它的温度就会升高。数量越多,温度也就越高。”

  绒绒“噫”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把吊坠挂到了脖子上。

  恶灵大都由死者的怨气转化而成,周围有这么多恶灵,村子里恐怕死过不少人吧。

  不过还好,并不是所有地方恶灵浓度都这么高。众人走出一段距离后,玉吊坠的温度渐渐降了下去,变得冰冰凉凉。

  几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个村子里不同位置恶灵的浓度是不同的,而且还是流动的。有的地方第一次经过的时候浓度很高,第二次经过的时候反而降了下来。也有一开始吊坠毫无反应,呆了一会儿突然开始发烫。

  她们试着去探寻位置、时间和恶灵浓度之间的关系,但最终却一无所获,毫无规律可言。

  绒绒十分困惑:“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宁绵绵想了想,“恶灵也需要活动嘛,可能只是在遛弯。”

  绒绒恍然大悟:“有道理哈。”

  眼看着日头高悬,时间到了中午。

  众人决定先回住处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补充一下体力。

  她们从一大早进入副本以来连口水都没喝,早就饿得不行了。

  宁绵绵回屋之后先研究了一下炉子,把火点上了,很快房间里就热乎了起来。

  江晚牢记着众人点的菜,先取了两块腊肉做煲仔饭,然后又提着刀去了鸡舍,拎出一只肥美的公鸡来。宁绵绵看着江晚熟练地杀鸡放血,烧水拔毛,眼睛都快看直了。

  没想到江晚外表清冷脱俗,竟然是个隐藏的烹饪高手。

  洛芙全程陪着她一起,顺便检查食材是否有问题。

  绒绒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看江晚把洗干净的鸡用菜刀剁成小块,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她喃喃道:“好凶残,好像犯罪现场……”

  洛芙白了她一眼,“那你等会儿别吃。”

  绒绒撇嘴,还想说什么,却被宁绵绵拽走了,“别就知道吃,跟我打下手去。”

  一群人忙忙碌碌,不一会儿的功夫,小院里就飘起了食物的香气。

  厨房里的香气更浓,三个灶台都生着火,暖融融的。

  江晚站在灶边,长发挽起,露出颀长优雅的脖颈。她用锅铲拨弄了一下锅里正在冒着热气的鸡肉,又重新盖上了锅盖。

  她转过脸,对围观的一众人道:“摆餐具吧,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厨房里有成套的餐具,干净洁白,一尘不染,看上去崭新崭新的。不过宁绵绵还是把碗盘一一取出,放在一只大托盘里,打算用井水再冲洗一遍。

  还没拿热乎,手里的餐具就被林岑接了过去。

  林岑低声解释道:“水太冷了。”

  她拿着托盘走到井边,微微俯身,打上来一桶水。

  阳光落在她的银色发丝上,反射出绸缎般瑰丽的色泽。

  宁绵绵突然就觉得特别开心,她傻笑了两声,也走了过去。

  林岑不让她碰,“我自己来。”

  宁绵绵坚持,“一起嘛。”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绒绒:“你们俩磨蹭什么呢?有这时间我都洗两遍了!”

  她话音刚落,院门口突然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绒绒的注意力被吸引,便暂且放过这边,一边喊着“谁呀”,一边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

  宁绵绵以为是来访的村民也没去管,头都没抬地冲洗着餐具。然而在开门声响起之后,又传来了绒绒的惊呼声,“你!怎么是你!”

  绒绒的声音很大,别说是附近的宁绵绵和林岑,连带着客厅里的几个人都听了个清楚。

  几道身影飞快地掠过,顷刻之间便到了门边。

  门外站着一道纤瘦的身影,她穿着一袭带兜帽的宽大的黑袍,帽檐遮住额头,双眼隐没在阴影之下,粉色的长发柔柔垂在胸口,一如既往地乍眼。

  铃绯抬起头,浅色的眸子轻轻晃动,“大家,别来无恙。”

  江晚提着长剑,眼神阴郁,如同暴风雨来临前黯淡的苍穹。

  黑色的剑气荡涤,卷起地面上的阵阵尘土。

  她冷声开口:“你怎么敢来?”

  每次看到铃绯,江晚都会难以控制地想起那段不堪的过往,想起那些粘稠淋漓的鲜血,想起那具在她怀里慢慢由温热柔软变得冰冷僵硬的躯体。

  她闭了闭眼睛,头脑一阵发昏。

  江晚呼吸一顿,继而挫败地沉默了下来。

  按照当前副本的设定,偷一只银耳环都有遭受天谴的风险,何况是对他人大打出手。虽然不知道铃绯在乌托邦里扮演怎样的角色,但贸然攻击对方,只会被定义成“做坏事”,反而害了自己。

  何况铃绯一向诡计多端,既然孤身一人前来,又表现得如此有恃无恐,一定还有什么后招。如果冲动地对她出手,恐怕会正中对方下怀,落入圈套。

  然而铃绯却并没有因为江晚的沉默而放过她,她眼眸流转,语气十分愉悦,“江晚,你这副表情,跟当初许宁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江晚的表情一瞬间变了,杀气漫上眉眼,黑色的剑气也随之大盛。剑柄上的红宝石艳得快要滴血,将她手腕的肌肤都映上绯色。

  “铃绯。”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以为,你还能高兴多久?”

  洛芙皱眉,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然后她看着铃绯,平静地开口,“你特地赶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吧?”

  洛芙平日里一向温柔,鲜少会如此与谁针锋相对。但现在一旦冷下来,却有种惊人的压迫感。仿佛是一江春水结成了冰,腐心蚀骨的寒冷。

  铃绯低低地笑起来,像是非常满意对方的反应。

  她说:“洛芙会长别这么大火气,我只是来送任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