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冷表情一变：“你……”
“第二个证据。”林岑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这段时间，你多次跟商寒起冲突, 挑起事端, 想要遮掩你们是同伙这件事。欲盖弥彰这个词语，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就算道具对商寒不起作用也没关系，他可以随便把脏水泼给其他人，说自己是被胁迫的。反正没有道具, 死无对证。”
“如果大家都把商寒当作鬼怪, 见道具使用错误，必然方寸大乱。到那时你再出来带节奏，趁机洗脱嫌疑。”
银杏咬了咬牙, 道：“你所谓的第二个证据完全就是主观推测。”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一圈, 然后一指赵雅，“照你这么说, 我也可以说她是鬼怪，为了不引起注意一直躲在商寒后面, 还故意受伤示弱。”
她又指向绒绒，“也可以是她, 一直装傻充愣，看似没有心机，实际上才是幕后主使。”
绒绒大怒：“你特么说话注意点！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林岑道：“我说的前两个证据如果分开来看，确实不能作为判定的依据。但如果联系到一起，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而且。”她注视着银杏的眼睛，“其实我找人要到了一张柳兰的照片，你如果问心无愧，敢看一看么？”
银杏眼底闪过一丝迟疑神色，她说：“敢啊，有什么不敢。”
她动作顿了顿，将微微颤抖的手指揣进了口袋里。
不可能，副本里没有设置柳兰的照片，她早就知道。
这个人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下一秒，银杏只感觉有道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耳畔的发丝被疾风带起，脚下的阴影里有黑色的缎带蜿蜒而起，无声地缠绕上了她的手足。
缎带的力道非常大，一拽一拉，直接将她的身体撞到了不远处路灯的柱子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银杏脸色一变，正要唤出弯刀，却发现林岑已经到了她的身前。
那双金色的眸子映着昏黄色的灯光，更显炽热，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
林岑一手拎着缎带的一端，轻轻松松便把人拎了起来。她抬起另一只手，将什么东西送到了银杏的眼前，“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银杏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等她看清楚林岑手里的东西的时候，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不要！快拿走！！”
“拿走！！拿走啊！！！”
她再不复刚才的平静，拼命挣扎着身体，眼眶瞪得快要裂开。她的手指用力撕扯着束缚着身体的黑色缎带，但那条缎带如同有生命一般，越是挣扎，就收得越紧，在她的肌肤上留下道道深刻的勒痕。
银杏的身体不停扭动，呼吸陡然沉重起来，她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嘶吼，继而像是精疲力竭一般，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周围其他人都被银杏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吓了一跳，见她动弹不得，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
林岑轻轻叩了叩手指，[炼狱]立刻松了绑，听话地又绕回了她的手腕上，服服帖帖。
“死前没能按照你的意愿继续整容，死后虽然获得了一张崭新的脸，甚至不惜杀死他人来汲取力量，但你似乎怎么也变不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林岑淡淡道，“其实你一直都接受不了自己的长相吧，无论怎么样，都是不满意。”
银杏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双眼涣散，似乎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林岑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东西随手递给宁绵绵。
宁绵绵接过，一张大脸映入眼帘。她被丑到，赶紧关了。
那是杨雪的手机，开了前置摄像头。
刚才银杏看到的，根本不是柳兰的照片，而是她自己的脸。
今天白天看完邹玲玲的咨询记录，又打探完柳兰相关的信息后，她们几个私下进行了一番讨论。
目前现有的线索虽然隐隐指向银杏，但似乎还是欠缺点什么，不够有说服力。
林岑便提议，不如用镜子试一试。
邹玲玲焦虑的根源就是容貌焦虑，可以说她就是为此而死的。只要这个心结没有解开，她一定接受不了自己的长相，无论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宁绵绵一开始是有些怀疑的，因为林岑说过，这个副本里的BOSS属于“魇”的范畴。副本对于这种高阶鬼怪来说，本质上也只是角色扮演，角色的弱点，真的会成为他们本身的弱点么？
但林岑非常笃定，她说就算是“魇”，进入副本之后，也要被副本的规定束缚。既然副本BOSS设定了这个弱点，那么“魇”在扮演的时候，就一定也会被打上同样的烙印。当然，他们也会根据角色设定，获得相应的增益buff。
甚至有时候，为了达到最极致的效果。担任BOSS角色的‘魇’在进入副本之前，还会被暂时的清除记忆，赋予角色专属的记忆。
林岑对此又补充了一些细节，宁绵绵越听越觉得佩服。不愧是高手啊，连对面鬼怪的规则都摸透了这么多。
绒绒连连惊叹道：“你真的好懂啊？该不是干过这行吧？”
林岑付之一笑，“怎么会，我是个好人。”
副本里到处都没有镜子，甚至连商城里的镜子都是禁止购买的。
于是宁绵绵灵光一现，想起了杨雪的手机，便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如此一折腾，局势就很明朗了。
从林岑对银杏出手的那一刻起，商寒便跑得不见踪影。
金晓见时机成熟，当机立断，直接将一整瓶药水倒在了银杏头上。
空气中响起一阵“兹拉兹拉”的烧灼声，只见药水流淌过的地方，皮肤飞快地开始融化。一张布满暗红色伤疤的可怖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血肉翻卷，一道叠着一道，看上去触目惊心。
正是邹玲玲临死前的模样。
游戏面板弹出：
【副本BOSS银杏被激活，已进入狂暴状态。】
【由于玩家指认成功，攻击力降低50%。】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银杏缓缓抬起了头。
她眼神怨毒，在人群中扫过一圈。继而她的眼眸上浮现出道道血丝，渐渐的，两只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
宁绵绵想到之前玩家异化的样子，心里一寒，立刻召唤出[穿心]，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但这时，游戏面板上却开始快速地浮现出一行行字，宁绵绵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两道题。
【1.邹玲玲为什么要在脸上纹六芒星的图案，请在下方作答。】
第一道是简答题，下面留有一块空白，足够玩家写下答案。
【2.混在玩家中的副本BOSS是谁？】
第二题是选择题，玩家们的照片被整整齐齐地放了三排，下方还标注了姓名。除金晓外，剩余六名进入禁区的玩家照片是黑白色的。
【副本将于明天早晨6：00前结束，请在此之前完成答题，并点击提交按钮。】
【每题价值500积分，答对得分，答错扣分，请谨慎作答。】
宁绵绵：……？
她的思绪一瞬间被带跑，突然了有一种正在考试的感觉。
这时，一阵黑色烟雾升腾起来，银杏的身形一闪，竟是直接瞬移到了几十米开外。她又接连使用了几次瞬移技能，一瞬间她的身影便成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林岑眼眸微顿，倒提着镰刀直接追了上去。她的速度非常快，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矢，迫不及待地想要捕获她的猎物。
宁绵绵看着两个远去的身影，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金晓拿到的药水是个关键性的道具，只要使用药水，副本BOSS就会被激活，如果指认成功，BOSS战斗力减半。指认失败，BOSS的战斗力很可能会增强。而刚才商寒突然说绒绒是鬼怪，则是在为银杏争取最后不被削弱的机会。
银杏恐怕早就知道知道这一点，她本就很忌惮林岑的实力，如果再遭到削弱，必然不敌。所以她才一心想让商寒替她背黑锅，引起众人怀疑，将药水消耗掉。
如果玩家们没拿到药水，就只能等到副本最后再激活BOSS并答题了，这样难度也会增加不少。
但银杏没有那么幸运，她机关算尽，却还是走上了最坏的一条支线。所以她也只能趁着玩家们被游戏面板上题目吸引的一瞬间，落荒而逃。
林岑也说过，很多有“魇”存在的副本，并不是以“魇”的死亡作为终结。就像现在，他们只要完成答题就可以离开，不是非要跟银杏打个你死我活。
宁绵绵在心里对这个副本进行了简单的复盘，她发现副本难度其实并不低。对于普通玩家来说，就算前面排除万难，成功用药水找出并削弱了了副本BOSS，也不会这么容易就通关。往坏里想，如果玩家的战斗力都很低，甚至有被BOSS团灭的可能。
而且相比她们这支队伍，其他玩家也是伤亡惨重。
她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发现除了林岑，也没有谁表现出了想推BOSS的意思，大家都在研究游戏面板，埋头答题。
洛芙似乎已经写完了，正悠闲地靠在一棵树上，打了个呵欠。
宁绵绵其实是想跟林岑一起去对付银杏的，但这俩人跑的太快了，她根本追不上，只得作罢。
洛芙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侧过脸对她柔柔一笑，“不用担心，林……你老婆是很强的。”
宁绵绵：……
怎么回事，事情好像又开始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她叹口气，低下头看游戏面板，决定先把题答了。
第二道选择题没什么问题，宁绵绵直接就选了银杏。但第一道简单题，她还是决定写得详细一点，以免被扣掉宝贵的积分。
宁绵绵认认真真地把第一题留下的空白处写满，然后轻轻出了一口气。
这时，她突然又发现了另一件事。
周围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对了，是绒绒不在。
说来也是奇怪，按照绒绒的性格，眼看着副本就要结束了，她怎么也得拉着几个人叽叽喳喳发表一通通关感想。
之前小尾巴似的一直缠着她们，现在人呢？
宁绵绵有些奇怪，举目四望一圈，然后在围墙附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绒绒背对着其他人，蜷缩在墙角，肩膀还在时不时地轻轻抖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夜色笼罩下，她的身影小小一团，与周围其他认真答题的人格格不入。
一股莫名的怪异感觉涌了上来，宁绵绵皱眉，正想跟身边的洛芙说一下这件事，转过脸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绒绒。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走了过去。
走近了宁绵绵才发觉，绒绒好像是正在吃什么东西。微凉的晚风吹过来，带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在寂静空旷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对方没有反应，咀嚼声变得更大了。
宁绵绵微微提高了音量，“绒绒！你在做什么？”
这次绒绒的背影终于停顿了一下，然后她慢慢转过脸，面无表情地与宁绵绵对视。
她的嘴里叼着没吃完的半截老鼠，长长的尾巴还在她红润的唇间不停晃动，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黑色的虫子。
“你……”宁绵绵惊骇地往后退了两步。她注意到，在绒绒的嘴角处，也涌动着几道细细的黑色纹路，跟她之前见到林岑身上的黑色血管非常相似。
洛芙眯了眯眼睛，神情也罕见的有些严肃。
绒绒抬起手，将剩下的半只老鼠塞进嘴里，用力咀嚼几下，咽了下去，“啊，又来了。”
她用指尖抹了抹唇边尚未干涸的血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困扰啊，每次人类看到我吃活的东西，都是这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