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老国公面色灰败，气若游丝，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季方悲皱着眉伸出手，将手指按在老国公的脉博上，感受到那几乎可以略过不计的微薄脉息后，季方悲忍不住朝身侧的司九凰看过去。
他轻轻摇头，示意小丫头老国公已经油尽灯枯，他亦无能为力。
小丫头却朝他轻轻点头，眸色明亮显见得胸有成竹。
来之前，小丫头就说过，只需要借他名号，她自有办法医治老国公。
将死之人，小丫头也能将人从阴差手中抢回来？
收回手，季方悲迎上大长公主期冀的眼神，轻轻摇头：“殿下，老大人沉疴已久，药石难医啊。”
大长公主眼中的期冀因着他的话而熄灭，颓然地闭眼。
“不过——”
“不过什么？季神医若是需要什么只管说。”
大长公主猛地睁开双眼，急切地看向捋着胡须的季方悲。
“虽药石难医，但可以施针，只是希望也并不是很大，殿下若是同意，老夫愿施针一试。”
季方悲缓缓说道，却并不予以肯定。
虽则小丫头的医术很是高明，但老国公的确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两相权衡，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
“行，有劳季神医了，若还是不行，那也是老头子的命。”
大长公主并未迟疑，很是果决的点头。
“那就请殿下带着众人退出去，司姑娘留下即可。”
季方悲淡淡地道。
依旧跪在地上的众人则舒了口气。
总算不用一直跪着了。
大长公主一挥手，众人都起了身。
司若云咬了咬唇，上前一步道：“季神医，为何只能长姐留下？”
这问题也是众人心中所思，遂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等着答案。
“司姑娘于医道很有天赋。”
季方悲抬眸，面无表情地道。
别以为他没看出，这屋中诸人，唯有大长公主和司九辰是真心待小丫头，剩下这些，呵呵——大约没一个真心欢喜小丫头回家的。
而得到答案的众人心头又是一哽。
这养在庄子上的小丫头，将来莫不是还能成为炼药师？
倘若真是这样，那三皇子妃位，肯定坐得稳了！
毕竟，天行大陆，炼药师的地位比修炼者还要备受尊崇。
就在众人各有的所思时，傅明珠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道：“季神医，小女于医术也略有涉及，不知可否留下帮神医打打下手？”
季方悲转头，眯着眼仔细打量。
傅家明珠的名号响彻京城，他自然也略有耳闻。
生来就拥有万里挑一的天阶灵脉，更被星辰学院炼药分院的副院长收为嫡传弟子。
世人将这傅家明珠吹捧得有如不世之才，倒也不全是虚的。
“不了，季家神针不外传。”
淡淡拒绝了傅明珠的提议，季方悲转过头，一副我很不高兴的样子。
传言中，小丫头的亲娘，可是视这傅家明珠如亲女一般，反而待亲女小丫头却不闻不问。
这傅家明珠鸠占鹊巢，他很不喜。
被拒绝了的傅明珠红唇轻咬，似有些无措，却也并未再多说。
世外神医，多是有些脾气的长辈，不待见外人觊觎自家神针术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心中隐有一股不安，这位神医，似乎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拒绝她。
这位神医看她的眼神，很是不喜，甚或带了丝不屑。
这样的眼神，让她想起，曾有一人，送了据传是书圣所书的作品给大长公主殿下，而大长公主却一眼看穿，说乃赝品并非真品。
当时，大长公主看那赝品的眼神，便和这位神医如出一辙。
赝品——
傅明珠心头一沉，眼中猛然掠过一丝阴翳和恼怒。
她傅明珠，又岂是司九凰的赝品！
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丝毫不现，端庄道：“小女莽撞了，还请神医见谅。”
忍着心头怒气，她朝司九凰望了过去。
少女婷婷而立，矜贵中透着丝端庄。
似是察觉到她的眼神，少女抬眸迎了过来，微微上挑的眼角，瑰丽的瞳孔里似是带了丝讥诮。
傅明珠眨了眨眼，再看过去，少女却已然收回了眼神，一派天真孺慕地看着大长公主。
定是自己看错了。
一个养在庄子上的小丫头，就算有些医道天赋又怎样？
不过是身无灵脉的废材而已。
这样想着，傅明珠温声告退。
“祖母，您且回去好好歇息，祖父这里，有神医和凰儿在，定不会让祖父出事的。”
等屋中诸人都离开之后，司九凰两眼弯弯地看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心头一暖，轻轻拍拍司九凰的小手，目光却落在躺在病榻上气若游丝的老国公身上。
老头子，凰丫头回来了，她远比本宫想的要出色，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好歹也要亲自掌掌眼啊！
“祖母，凰儿临行前，曾做了个梦，梦里，菩萨告诉凰儿，只要凰儿安全回家了，祖父他老人家就不会有事的。”
“菩萨说，祖父不但不会有事，菩萨还会保佑他老人家长命百岁的。”
司九凰欢快的声音响起，大长公主心中不由一动，望了过去。
小姑娘一双眼明亮得有如朝霞般璀璨，却又让人无端心安。
见她看过来，小姑娘眨了眨眼，又道：“祖母，您放心，菩萨的话一定是真的，祖父他，绝对不会有事。”
大长公主情不自禁的点头，“凰儿说的没错，菩萨的话一定是真的，你祖父，还等着要看凰儿你成亲呢，他一定不会有事。”
小姑娘的脸有些红，似是害羞了。
大长公主沉重的心情也缓和下来，起身，看着季方悲道：“有劳神医了，若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守在门外的人。”
季方悲点头。
目送着大长公主离开之后，他关上门，转身看着小姑娘，愁眉苦脸却又带了丝激动：“小丫头，老夫可真无能为力啊，你真有信心，能救回你祖父？”
小姑娘娘好整以暇地点点头。
那可是她在这个镇国公府的第二靠山，就算阎王亲自前来，也别想和她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