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被病娇年下娇养了>第128章 过去
  彼时的徐斐晚抬头看着一派和气的大人们,眨巴着璀璨得仿佛明珠般的眸子,似乎也想参与进来。

  “爸爸!”小胳膊伸到徐易风面前,抓住男人的衣袖,想要引起他的注意,“爸爸,陪我搭积木吧!”

  他想要搭一个超大型的城堡,可惜自己玩太没意思了。

  “乖,你先玩,我和夏叔叔还要聊天呢。”徐易风轻柔地抚摸着小男孩的脑袋。

  “哦,好吧。”徐斐晚听话地继续捣鼓他的积木,院子里树叶被风吹得婆娑作响。

  小房子里,一家三口,三餐四季,日子过得悠长又温馨。

  冬至过后,徐易风开始筹办自己的画展,这个时候他在业界已经算是小有名气的画家,上门找他学习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有时候还排不到一个名额。

  杨姿钰亲手织了件秋冬穿的菱格毛衣,给徐斐晚换好衣服后,便送他去学校。

  “妈妈,下周四,我们学校要开家长会!”徐斐晚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面前的人。

  “知道了,妈妈去。”

  小男孩瘪了一下嘴巴,喃喃道,“可是,老师说,要爸爸妈妈一起去……”

  杨姿钰停顿了半秒,“可是,你爸爸到时候可能会抽不开身。”

  徐易风的画展正好也是那几天,女人有些抱歉地看着儿子,半晌才开口,“老师应该可以理解的,下次再让爸爸去好不好?”

  “哦。”徐斐晚的表情难掩失落,可还是乖乖地坐在车座上,捏紧肩上的书包肩带忍住难过。

  “怎么会这样,老师,你看……”

  办公室里,助理指着电脑上的新闻页面,瞳孔中倒映出一抹恐慌。

  “怎么了?”徐易风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到他身后,目光对上屏幕的一瞬,血液开始倒流。

  《业界新星?还是抄袭惯犯》,新闻的图文,大量描述徐易风的“抄袭生涯”。

  从毕业设计到知名的几幅画作,无一例外的被人扒了个遍,底下还附上了描图对比,那些画曾经被拍卖到几十万的价格。

  不到半天,舆论就爆了,在办画展的前一天,出现这样的丑闻,这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徐易风动作僵硬地滑动鼠标,逐条评论看下来,胸腔已经被愤恨和冤恨填满。

  午间过后,办公室的电话就被打爆,全部都是看了新闻来问候的人。

  男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抓着头发,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澄清。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在那个通讯设备还不发达的年代,新闻媒体的影响力占据主流。

  还没等徐易风回应,各路报道率先一步冒了出来。

  艺术圈就这么大,任何不分真假的黑料,足够把一个人给毁掉。

  “老师,主办方刚刚打来电话,说……”助手推门而进,微微颔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男人抬起头,目光疲惫地看向他,示意接着说下去。

  “说……画展的场地冲突了,需要我们这边延期。”

  “延期……”徐易风收回目光,无神地凝视着地面,无奈地笑了声。

  夏启明没多久也打来电话询问他怎么回事,电话接通的时候,徐易风正好看完了最新的舆论文章,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我说老徐啊,你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人?”夏启明皱眉问道。

  “我除了画画,其他的什么都不关心,犯得着谁呢?”徐易风睁眼,面前划过的全都是肮脏的词汇,“骗子”、“惯犯”、“恶心”、“就这样的人还开画室教学生呢,简直误人子弟”……

  “总觉得这事儿好像没那么简单。”夏启明从客厅走到阳台上,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

  徐易风整天都陷在恐慌的深渊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诸如此类带有抨击性的帖子越来越多,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张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天的徐斐晚没有等来爸爸,也没等来妈妈,其他小朋友的家长都陆续进了班,只有他一个人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望着教学楼外的水泥路。

  路灯昏黄的光线洒落在头顶,公交站牌下,小男孩低头踢了一脚石子。

  晚上家里的气氛沉寂得可怕,徐斐晚自己坐公交回来后,发现客厅一个人也没有。

  抬脚踏上旋扶楼梯,书房内传来父母的争吵声。

  他趴在门外,舒适耳朵小心翼翼地偷听着,争吵声没有持续多久,然后就是长久的寂静。

  徐斐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从来都没见过爸爸妈妈吵起来的样子。

  大人也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说什么,被妈妈放鸽子的委屈只能默默地埋藏在心里。

  徐易风的画展被迫中止,画室的工作也接连受到了影响,不少学生看到新闻后,都选择放弃跟他学习。

  舆论还在发酵,画室门口的墙上,竟然有人往上泼洒油漆,入眼是刺目的红色,就连打开电脑,邮箱里突然就会冒出死亡威胁的恐吓信。

  “滚出w市!”

  “抄袭犯不配在这个圈子!”

  没有办法,工作室只能被迫关门,徐易风最后忍不了了,做报案处理,却也只是草草了事。

  事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没有人再找他合作,所有的路仿佛都被堵死了,男人终日在家颓靡不振。

  夏启明实在看不下去,劝他来盛泽,想想办法总能塞给他一份工作。

  徐易风挥手拒绝,讪笑道,“他们怎么会接受一个有污点的人?”

  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满脸的疲惫,去其他地方同样躲不开别人的冷眼嘲讽,又何必连累自己的朋友。

  杨姿钰心头的阴影从没丢掉过,她不止一次劝徐易风去正面应对这些污名。

  这分明就是有预谋的污蔑,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徐易风,只是他们能做的太微弱。

  她想过找关系和媒体沟通,看能不能让徐易风出面澄清,可每次一提这个,男人总是坚决地表示拒绝。

  “你已经从那个家出来了,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难道你就忍心这么被人泼脏水吗?我去求那个人,他也许能调动手上的资源。”杨姿钰心累地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执拗。

  “我说不许去就是不许去,你已经和姓顾的没有任何关系了。”徐易风双手紧抓女人的肩膀,眼里带着某种偏执。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凭什么规定我做什么,不做什么?”杨姿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

  “所以你认为,那个人就会念着旧情帮你?”男人的眼睛因为激动而变得猩红,理智逐步崩裂。

  “那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杨姿钰瞪着面前的人,强忍住内心的压抑。

  她实在无法直视徐易风的颓废,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不为自己争辩一下。

  男人眼底的复杂却并不想让她看见,平复好情绪之后,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些,“等过了这段时间……”

  “你是不想我为了这件事去见他,还是不想我去见他。”杨姿钰静默半晌,抬头道。

  “你让我说什么?”徐易风僵立在原地,眸光变得极为深沉,“我们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个人,好不容易过上自己的生活,我绝对不可能再让你和他们接触。”

  男人说话的时候,微微躬身,伸手揽过妻子的脖子安抚她。

  杨姿钰神色哀伤,却也只能沉默。

  徐斐晚发现最近爸爸在家的次数变多了,也有时间陪着自己玩。

  虽然这足够让人开心,但小男孩心思敏感,察觉到了父母眉间的阴郁。

  在他面前,大人始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可是好几次他半夜醒来,总能听到隔壁房间的吵架声。

  小小的身子缩在被窝里,害怕地捂住耳朵,担心他们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离婚,还谁都不要他了。

  蛋糕的香气扑面而来,徐斐晚兴奋地拿起叉子,迫不及待地挖一勺然后送到嘴里。

  这次考试,他又是年级第一,所有科目的老师都来夸他,可最开心的还是,爸爸带他来吃小蛋糕,而且是芝士味儿的。

  “呦,这么厉害,我儿子比我有出息多了!”徐易风翻开徐斐晚的成绩单,脸上的愁容稍微消散了些。

  父子俩很久都没有单独出去玩过,徐斐晚吃完小蛋糕,看到不远处的机器人模型,飞快的小跑过去。

  玻璃窗倒映出徐易风的脸,他结完账坐在店外的长椅上,掏出打火机准备抽烟。

  瞥到玻璃上那张憔悴的脸,头发疏于打理,凌乱地搭在额前,嘴角的胡茬也好久都没有刮过。

  虽然依旧俊朗,却少了以前的那种潇洒,衬衫被他穿得起了褶子。

  视线里突兀地多了抹熟悉的影子,徐易风赶紧转过身。

  杨姿钰站在马路边上,正在和男人说着什么,俩人距离很近,不久之后,那男人打开后座车门,将她迎了上去,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肉眼可见价值不菲的私家车消失在巷口,徐易风凝固在原地,四肢感到麻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追过去。

  那天晚上,楼上的房间里,又是一阵激烈的争吵,徐斐晚坐在床上,怀里抱着枕头,脑袋可怜巴巴地搭耸着。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吵架,小孩子现在只有这一个心愿。

  杨姿钰坐在沙发上,胸口憋闷不已,房间里的东西无一幸免,满地狼藉。

  她发现自从徐易风被迫歇业在家开始,这人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

  有时候总会无端地揣测别人,还不给她分毫解释的机会。

  好像从哪天开始,他们就陷入了这样的一个循环,吵架,冷战,然后和解,然而实质性的问题却从没解决过。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往往在人们毫无预料之中。

  关于徐易风抄袭的风波还没过去,网上就开始散播他的密料,《某徐姓画家,公然插足别人的家庭,男小三上位》。

  如果说,艺术圈里的丑闻毁掉了他的事业,那么,这次的震荡把他的生活直接粉碎掉。

  就好像被当众扒了个干净,放在舞台上供人欣赏,底下是形形色色的观众,他们或指责,或谩骂,还有唾弃。

  在那之后,他就哪里都不去了,整天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对着白色幕布虚晃度日。

  杨姿钰不停地联系媒体,想要讨回一个公道,甚至还准备上诉法院,告他们造谣。

  只是所有的努力都仿佛打在棉花上,并没有什么用,即使最后澄清了谣言,别人也不会认为他是完全清白的。

  而她明白,徐易风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这样的人是忍受不了自己有任何污点的,哪怕这些污名都不是真的。

  杨姿钰频繁地外出,联系可能会帮她的人,徐易风开始察觉到不对。

  裂缝如果不及时修补,那么口子只会越来越大,猜疑的种子也越长越大。

  小三本来就是为社会所不容的,然而这回竟然性别转换了,倒也是稀奇。

  无数道声音像刀子一样,扎在男人身上,关于这件事,他处在道德的下风。

  徐易风再次拿起画笔的时候,对着面前的白纸,硬是动不了笔,大脑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没多久,这种状态就演变为暴怒。

  他恐怕再也画不出任何东西出来了,对于一个画家来说,无异于断送生命。

  杨姿钰沉默地替他收拾残局,拼好被撕毁的画,打扫杂碎的花瓶,沉默地离开他的房间。

  “你有没有后悔从那个家出来?”徐易风的眼睛下方挂着两道淤青,精神长期处于高压状态,绷着的一根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女人立在餐桌旁,擦杯子的手停顿了半晌,心中想说的话,在对上他的脸的那一刻,无论怎样都说不出来了。

  徐易风低头笑出声,盯着地板的眸子沾染了几分黯淡,“如果你没有和我走,现在还是你的顾夫人,以及杨家大小姐。”

  “不要再说了!”杨姿钰背上的那根弦先断,玻璃杯砸击大理石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受不了,眼前这个颓丧的男人,和记忆中的那个骄傲且意气风发的人产生了一种割裂感。

  长久以来积压在胸中的窝囊气,这时候找到了出口。

  徐斐晚照旧是自己去上学,放学了自己回家,等他踏进家门的那一秒就知道,他们今天又吵架了。

  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才让爸爸妈妈吵架的?

  小男孩放下书包,跑到洗水池边,开始准备洗菜做饭。

  因为那俩人只要一吵架,就谁也不下来,他只能自己学着去做,从最简单菜的开始学。

  没有一种防腐剂能让回忆保鲜,许多片段早就随着时间的冲刷而失真。

  徐斐晚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觉得妈妈好像经常不在家,他每天放学回来,家里只有爸爸在。

  直到有一天,杨姿钰病了,爸爸不让她下楼,一日三餐都亲自送到房间里解决,没有事还不让他总是去打扰她。

  可是他也很担心,趁爸爸不在,偷偷溜进房里,想找妈妈说话。

  奇怪的是,连妈妈都不理他了,不是在睡觉,就是盖着被子背对着他。

  徐斐晚以为妈妈不喜欢他了,难过地抱着枕头躲在被子里抹眼泪,但又觉得自己是男孩子,不能这样哭。

  一定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同时也想让妈妈快点好起来。

  徐易风每天躲在画室里,不画画,只顾着喝酒,徐斐晚看着醉倒在地上的男人,用力地把他推醒,每次都是这样。

  明明才不过一年的时间,就什么都变了。

  又是一个平常的早上,徐斐晚想去看看妈妈,他偷溜到杨姿钰的床边,女人缓缓转过头,冲着她的儿子说出了久违的两句话。

  “小晚,去帮我拿个东西。”脸上的笑容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不要让你......爸知道”。

  徐斐晚愣愣地看着她,感觉不到女人的一丝欣喜,他的心脏莫名地突突跳动着。

  照着妈妈的指示,他拿到了钥匙。

  杨姿钰伸手去接的时候,犹豫了两秒,换了只手,将手腕有伤的那只手藏到被子下面,不让他看到。

  “乖,时间不早了,赶紧去上学吧。”

  “哦,妈妈再见。”

  徐斐晚转身走出房间,女人在他离开之后,眼底的哀愁尽数散开,她抓住被子,低声压抑地哭出声。

  那天放学回家,徐斐晚一进门就被滔天的酒气给熏到,客厅则是一片狼藉,视线范围内没有一处完整的物件,而他的爸爸就摊靠在地上。

  徐易风的衣服上是触目惊心的酒渍,红褐色像凝固的血液。

  徐斐晚呆滞在玄关处,恐惧布满他的全身。

  男人听到动静猛地起身,像疯了一样朝他冲过来,浑身的酒臭味熏得男孩直咳嗽。

  徐易风双手死死地抓住徐斐晚的胳膊,因为充血而变得猩红的眼睛狠戾地瞪着他。

  “你妈妈不要你了!”从胸腔里传来的怒吼把徐斐晚吓得浑身一抖。

  “你妈妈不要你了!她不要你了!”徐易风接近癫狂,男孩细嫩的胳膊被抓出了血痕。

  黑曜石般的眼珠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蓄满了眼泪,徐斐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紧接着,男人把他推倒在地,自己踩着地上的玻璃渣,一路摇摇晃晃地进了画室,整个晚上,无论徐斐晚怎么敲门,徐易风都没有给他开门。

  第二天早上天气不太好,七点钟开始下暴雨,天空灰沉沉的,毫无生气。

  徐斐晚一生都不会忘了这一天,噩梦从这里开始。

  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在走廊上睡着了,下一秒,小小的身子依旧不忘拼命砸门。

  然而,在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把门砸开的那一刻,迎接他的却只有死亡。

  徐易风双腿悬空,早就没了呼吸。

  画室的玻璃窗外,雷电闪过,将昏暗的房间照亮,冷意直达脚心。

  徐斐晚哇地一声,膝盖摔在地上,抱着脑袋痛哭起来,雨势越下越大。

  邻居察觉到动静之后赶来,在喧闹声中,他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已经变成了模糊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