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钱衷一是特地去了解过药物流产的——因为周起颜要做的话,很可能是选择药流。

  药流只能是孕早期的孕妈做,不用动刀子,少了很多危险和伤害。药前要空腹两小时,吃完药后等孕囊脱落排出就行。

  钱衷一算了算周起颜喝汤的时间,想着医生应该还会让周起颜再坐一会儿才给药吃;吃药的时候不让Alpha在场,他可以在等待孕囊排除时进去陪同。

  他开车去了刘叔的刀削面面馆,让刘叔做了一份特别清汤寡水的双荷包蛋刀削面。

  回医院时他在停车场里徘徊了一下,想抽根烟吧,又记起来自己戒烟好久了,手头根本没有。再且周起颜这么敏感,肯定不喜欢烟味,他便干脆作罢,提着面汤在停车场里瞎溜达了两圈后,才循着周起颜给的病房号找了过去。

  周起颜在单独的VIP大床房里,钱衷一过去时,周起颜正严严实实地盖着病床上的浅绿色被褥,躺在床上安静休息。

  钱衷一轻轻地敲了两下门,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尽最大可能地用轻快语气道。

  “好了吗?还在等是吗?”

  理智上已经知道孩子不在了,但感情上,钱衷一还是不太能接受,语气再想轻快也轻快不起来,乍一听只感觉做作得很。

  周起颜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好看的小脸被被褥盖去了大半,只露了一双圆圆眼睛在外边,骨碌碌地盯着钱衷一看。

  “嗯。”周起颜勉强应了一声。

  钱衷一以为周起颜是药效中不太想说话——虽然不用开刀,但也是身体里要掉下来一块肉的事,就没太在意。

  他先将面汤放下,然后特别狗腿地给周起颜掖好被角,又去拿过自己被丢在床角的西服外套,问周起颜要不要盖。

  “我的衣服料子厚,你要是冷的话我再给你加上。”

  周起颜摇头拒绝:“上边有你的信息素味儿,太浓了。”

  周起颜明晃晃地将钱衷一嫌弃了一番。

  钱衷一不在意。

  反正什么都不重要、宝贝前妻开心最重要。既然嫌弃,那他就远远地把衣服甩到沙发上、自己丢开!然后去把面汤开了,准备照顾小宝贝先吃一点。

  “医生说了可以吃东西的吧?”钱衷一边用小杯倒汤,边仔细确认,“还不能喝的话,就先晾一晾,现在喝大概有点烫。”

  “可以喝。”周起颜马上来了兴致,撑着床要坐起来,还没等钱衷一伸手去扶他,他又变了张脸,皱起眉头不满道,“这么清汤寡水啊……?”

  钱衷一将杯子递到周起颜嘴边:“你多少也算个病人,还想吃香的喝辣的不成?

  “这是骨汤熬出来的,看着清淡,但吃起来应该够味;要不是你情况特殊,刘叔还不给你做这么清淡的呢——叔他是个重口。”

  “噢?”周起颜吹了吹纸杯里的汤,好奇抬眸,“你怎么跟刘叔说的?——你说我去做流产手术了?”

  “我怎么可能说得这么直白?”钱衷一无奈叹气,“我就说你……因为身体等原因,肚子里的孩子留不住了呗。”

  “噢。”周起颜眯了眯眼睛,小猫露出一个危险的表情,“你还是没跟刘叔解释我俩的关系。”

  钱衷一的一只手还举着纸杯,另一只手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后:“我……我没想到这个。你要这么介意,那我等下送你回家之后再去找刘叔解释。”

  “还好吧,一般般介意。”周起颜哼了哼声,接过纸杯,“也不用特地绕路去,下次记得说清楚就好啦——省得刘叔和刘婶一直以为我在和你恋爱。”

  钱衷一:“好,我有空一定去,你先把汤喝了吧。”

  周起颜又吹了吹,终于喝了口纸杯里晾得差不多了的面汤。

  怎么说呢,汤是熬够火候了的浓汤,合起来也是够鲜有味的,但作为刀削面的面汤来说——这真的很不像话!

  怎么会有这样的刀削面汤啊?一点辣臊子的味都没有!

  周起颜的口味虽说不上重口,但也好歹吃过这么多东南亚菜、品过不少香料的人。这清汤寡水得,让期待了好久的周起颜有些不满意了。

  “没味道。”周起颜鼓了鼓腮帮子,将纸杯还给钱衷一,“你能不能再去一趟,给我加点辣辣的那个东西?”

  “没味道吗?”钱衷一不信地接过纸杯喝了一口,瞪眼道,“有味道啊——骨汤的味道。

  钱衷一一直没敢问孕囊排没排出的问题。

  周起颜眨眨眼睛,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几点吃的药吗?”钱衷一头疼地拍了拍脑门,想去病床床柜上找登记牌,“护士写的那个登记牌在哪?”

  周起颜继续摇头:“我不知道诶。

  “我就是想吃个辣而已,你这么紧张干嘛?没有的话,帮我加几滴辣椒油也好呀。”

  “你现在不能吃辣,你现在的饮食必须要清淡才行。”找不着登记牌也见不着医生,钱衷一只能先坐下来安抚好周起颜,语重心长道,“忍一忍好不好?你喜欢别人给你做东西吃,那我就一连几天都给你炖汤、每晚送到周家去,可以吗?”

  周起颜眼睛一亮:“你还会炖汤?——原来你会做饭呀!”

  “我一直都会做饭啊。”钱衷一理所当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稀奇事,“我大学在外租房子住过,会做饭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吗?”周起颜哼了哼声,“那也没见你做给我吃过啊。毕竟,你连信息都不回我、从不尊重我。”

  “抱歉,我真的会改的。以后不管你什么时候找我,我都会第一时间回的!

  “你身子恢复这段时间,我每天都抽空给你炖汤喝——向你保证一周之内花样不重复,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哎呀哎呀,”周起颜被逗得嘴角上翘,“你厨艺这么好吗?还是不要夸这种海口了吧。”

  “不是夸下海口,是我认真的!”钱衷一一本正经,“不行我就去跟我妈取经,我妈会做的东西多了去了——学过来了、我一个月不带重样都行!

  “只要你喜欢、只要你高兴,我就尽我全力为你办到。”

  “是吗?”周起颜笑了,好看的亮眼睛笑得弯弯,“不是流产恢复期的话,还可以吃你的炖汤吗?”

  钱衷一没仔细思索周起颜话里的深意,以为是想要一个长久的“售后”保障,马上应声道:“当然可以。就算以后你不是恢复期了,你想吃我还是会做的——我还是会放下工作、立马为你做的。”

  只要周起颜开心高兴,什么都好、什么都无所谓了。

  周起颜笑了笑,抬起下巴指了指床柜上的面汤:“那不说太长远了,我现在要吃点有味道的东西,你能给我加点辣吗?

  “不行的话,几滴辣椒油也好啊啊。”

  钱衷一:“听医生说的。你还在药效中,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啊?”周起颜摆出无辜脸,对着钱衷一眨巴眨巴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什么药效啊?我没有药效啊。”

  被褥下的小可人儿扭了扭身子,伸出了那只一直藏着的手,手掌张开亮出掌心里的东西。

  “我都没吃药,为什么会有药效?”

  看着周起颜手上理应早就服下、但却仍旧包装完好的口服药物,钱衷一大脑当机了好久,在恍惚的状态中憋出一句不敢相信的话。

  “你……你没吃?”

  “我本来要吃的,”周起颜调皮地吐了吐小舌,“医生让我坐一坐,毕竟我来医院的前一个多小时刚喝了鸡汤,所以不能那么快吃药。

  “我坐在隔壁那个房间里面等啊等,越等我就越累、越不想要拿掉孩子了。

  “可能人都是这样的吧,不到最后一刻就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决定是什么。而我在最后的关头上想明白了:我想要留下这个宝宝。”

  钱衷一还没从这前后冲击中回过神来,心里也感觉不到什么欣喜,只是凭本能地追问:“那……那我们的孩子呢?——他!他还在吗?”

  周起颜笑得眯眯眼,点点头,掀开身上的被褥摸了摸还很平坦的小腹:“嗯。

  “独自在病房里坐着的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宝宝的事。因为不介意和你一起抚养宝宝长大,所以我愿意怀他、生他、养他。

  “虽然他的存在是个意外,但我也相信,上帝只是不小心地将小天使提前送到了我身边。”

  周起颜说完话的一刻,钱衷一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但没换上气儿来;脑子一热,直接上手将人搂住了。

  “太、太好了!”好不容易缓冲过来,欣喜的烟花又一次在钱衷一脑中绽开,钱衷一欣喜若狂地直接在周起颜脸上亲了一口,“孩子还在!我、我和你的孩子还在!”

  周起颜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吻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慌张看钱衷一。

  “你、你亲我?

  “就算我要留下孩子,你也不……不可以亲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