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风吹过哪里响起的声音, 那声音频率或者某种特质应该是一样的，可是他们听见的那道声音不是的，长短不一不说, 老李甚至觉得自己能清楚听出来那道声音里的情绪。
“如果真的是龙，那那条龙此刻一定很开心。”年轻人说出了老李的想法。
老李迟疑了一下, 还是没有把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
后面他几乎没有再开口了，一直是年轻人在说个不停，从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到是怎么背过父母来的, 还用一种期待的语气说着等他到了雪山顶回来后就能把这件事情跟父母朋友说了……话里话外总带着一点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和自信。
老李沉默的听着, 对这种自信不置可否。
小队并没有在山洞里面休整太久，领队很快就喊着大家起来出发。
等再次出发的时候，从山洞里出来，看着外面的风雪, 有些人眼里划过一丝茫然和退却，但很快又被后面的人拍了一下，催促着赶紧往前走。
“我们现在可还连出发点都还没有到, 可不能在这里就打起了退堂鼓啊。”
“我倒是觉得在这里打起退堂鼓也不错，要是现在后悔了，回去还算容易，要不然再往里面走，再想后悔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得了吧你们，赶紧闭嘴, 本来没有后悔的都要被你们说明后悔了，你们来是专门来劝退来了?”
“那当然不是, 我们是特意来锤炼大家伙心智来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 倒是没有人真的提出来要在这时候转身打道回府。
他们这个小队一共也就六个人, 两两成对，出发之前就商量好的，如果两人中有一个人生出了退意，那另外一个人就必须得跟着他一起往回走，这也是为了防止单独转身回去的那个人路上出什么意外。
所以那些一心想要往前走的人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同伴生出了退意。
最好的状态就是两人之间互相鼓励着走下去。
老李是领队同意加进来的，所以大家都默认了他跟领队是一起的，和那个年轻人一起搭档的是一个跟老李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只不过他比老李要明显壮硕不少，留着络腮胡子，很健谈，也很喜欢喝酒。
走的时候他时不时会停下来，拿出那个巴掌大小的酒壶喝上一口，一边喝一边眯眼打量着左右，喝完后看一圈大家就把酒壶收了起来，继续埋头行进。
大家都叫年轻人“小徐”，叫络腮胡子“胡子”，另外两个人是一对兄弟，三十出头的年纪，说是从小就有探险精神，长大后渐渐忘记了初衷，后来毕业工作，又在一个晚上喝酒撸串的时候冒出来了这个念头，早就自己工作里消磨掉的热血一下子上了头，兄弟俩当晚就辞职，担心时间一长那点上头的热血又会被消磨掉，于是准备了没几天就出发了。
这么一看，这个六人小队里除了自称常年扎根在这种地方，曾经带过无数探险小队的领队，好像就没有一个是靠谱的。
老李也这么觉得，他已经做好了后面很长一段路自己走下去的打算了。
小队继续行进，等到天色变黑的时候，领队带着他们到了一处避风的地方。
这里也是一个山洞，领队对找休整的地方很熟练，这让其他人心里都有了一层安全感，心想着，这至少说明领队没有说谎吧，看来他真的是带队过的，不然也不会对这里这么熟悉。
进了山洞以后，大家就分工合作，这也是出发之前就说好的，谁做什么谁做什么，免得进了山后为了谁去烧水打起来那就搞笑了。
吃了些东西，几个人就开始睡觉休息，走了一天，累的闭上眼就开始打起了呼。
老李睡不着，和他一样没有立刻睡觉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那对兄弟里的弟弟，大家平常就叫他刘二。
刘二看起来比刘大要苍老不少，当初兄弟俩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让大家很意外。
后来知道兄弟俩辞职之前做的是什么了，又纷纷开玩笑很正常。
刘大辞职之前是一个小学老师，人也长得白净斯文，厚厚的羽绒服里面总是会套着一件衣领皱巴巴的白色衬衫，说话的时候总是慢条斯理的，听说就是个好脾气的老师。
刘二辞职前是干程序员的，三十出头看起来像四十，也不太喜欢说话，某种时候跟老李倒是有点像。
老李坐在山洞口，他睡不着，就主动提出自己第一个守夜。
他刚坐下没多久刘二就过来了，捏着烟盒递给他。
“谢谢，我不抽烟。”老李摇头，“我看你好像也不会抽烟。”
刘二收回去的手因为他后面一句话而顿了一下，紧接着笑了笑，应了一声，也不抽了，把嘴里已经咬着的烟给收了回去。
他确实不会抽烟，也是辞职后才突然开始尝试的，不经常抽，每次抽的时候连一根都抽不完。
“你之前是干什么的?”刘二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视线，垂眸看着自己拿在手里的烟盒。
老李很久才回答了一句:“就是打工的。”
刘二笑了笑:“都是打工的。”
他知道老李这是不愿意说的意思了，于是也没有再多问，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想要来这里?也是因为年轻时的热血?”
“不是。”老李伸手摸出旁边一个保温杯喝了一口，“我来找人。”
“找人?”刘二愣了一下，紧接着彻底不问了。
他已经猜了个大概，能来这里找人，那就说明那个人应该也是来了这里，只是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每年这样的情况都不少，可依旧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刘二出神的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刘大睡觉的地方，眼里流露出了迟疑。
一晚上过去，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领队招呼着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在收拾的时候，刘二跟刘大不知道说了什么，刘大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转身走了出去。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都有点好奇，胡子更是直接问刘二:“你哥是怎么了?你不打算继续走了?”
刘二勉强笑了笑，点头:“想想还是觉得在家里待着比较好，反正也算是走过了，雪也看过了，就当是出来旅行了一趟吧。”
他说完就拿着东西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山洞外面就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声，听不太真切。
直到刘二陡然拔高了声音，山洞里的四个人都听清了那句话:“我都看见你买的戒指了!”
紧接着就没有什么声音了。
山洞里三个人面面相觑，只有老李扭头呆愣愣的看着山洞口。
过了一会儿，刘二跟刘大回来了，兄弟俩脸上看不出争吵过的表情，刘大没有吭声，走回去埋头继续收拾东西，刘二径直走向了领队那边，道:“我们打算回去了。”
“确认要放弃了?”领队问道。
刘二点头:“确认了。”
“行，那你们走吧。”领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告诉了他们一些注意的事情。
也还好他们才出发了一天，回去的路还好找，跟着指南针走就行了，实在不行再往回走一段还能用对讲机联系附近的搜救队来接他们出山。
刘二在走之前朝老李走了过来，他朝老李道:“我看见你昨晚上在看一对戒指，是婚戒吧?我不知道你要找的是那对戒指的两个主人还是其中一个，我只是想起来了我哥也买了一对戒指，我不希望以后有个人跟你一样带着那对戒指来这里找他。”
他顿了一下，看着低垂着头的老李，伸手拍了拍老李的肩膀，神情复杂道:“这里太危险了，我想你要找的那个人应该也不会希望你来这里，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老李摇了摇头。
刘二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收回了视线，什么也没有再多说，只是把自己和刘大用不上的那部分物资都留给了大家。
刘家兄弟俩走了，六人小队就变成了四人小队，四个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毕竟领队本身就是不太爱说话的，老李也是，胡子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时不时会逗小徐说说话，小徐本来有点不敢吭声，结果被胡子这么一逗他就立刻绷不住了。
“小徐，你可不能比我先泄气啊，要是你敢在我之前泄气不往前走了，那我扛也要扛着你继续往前走。”胡子半开玩笑的语气道。
小徐一听，当即一屁股往地上一坐，仰头朝胡子道:“行啊，那我现在不走了，你扛着我走吧。”
“去你的!”胡子抬腿作势要踢他，小徐连滚带爬的往旁边躲开了，扭头朝胡子做了个鬼脸。
四个人继续出发，踩着雪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风雪有点大了，吹得人看不清前路，领队时不时要停下来确认一下方向。
老李还是和之前一样走在队伍的最后，胡子搭着小徐的肩膀，拉拽着他一起走，趁着领队在确认方向的时候，他喘着气朝小徐道:“你听过有关于雪山的故事吗?”
“有关于雪山的故事?”小徐也在喘气，但还是努力和胡子说话，他觉得自己要是一直不和身边的人说话情况才会更糟糕，他会在这片呼啸的风雪里彻底失去意识，“我只听说过和雪女有关的故事。”
“雪女?这和我要说的倒是不一样，不过我也想听听雪女的故事，你给我说说?”胡子道。
小徐想了想就说了起来，说一句话要喘一声，有时候还得停下来歇一会儿才行。
这导致他说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