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看见那个孩子站在角落,周遭的环境很阴暗,所以让他明白这是个梦境。

  黑暗潮湿的空间中只有男孩一个人低声喘息,腹部受伤了,不算很严重,但血沾染衬衫,是被那些粗暴的人踢伤的,就算受过艰困训练的他也仍然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而已,相较成年人瘦弱的身体很容易就会受伤,但他已经习惯这种程度的伤,正因为年纪轻所以才被选上,大多数的人都不会警戒年纪轻的孩子,就算是训练有素的黑手党也同样。

  好不容易从那个地方逃出来,接下来还有一段路要赶,将到手的情报传回总部才算是完成所有的任务,他很有能力,比一般孩子擅长控制自己的恐惧与情绪,所以老大很喜欢他,如果就这样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可以获得组织的重用,进而成为干部、取得更大的利益。

  『你受伤了?』

  纲吉走上前去问,只是稍微离得近了点,对方便全身警戒。

  但并没有逃离,或许也因为这个巷弄是个死胡同,没有地方可以逃跑。

  『你是谁?』少年用冰凉的蓝眼看着他,纲吉是知道这双眼睛的,但比起他所知道的那个人,少年的双眼有许多压抑的情绪,『你不像他们一伙的人,你是谁?』

  纲吉忍不住想,眼前的年轻孩子本该是无忧无虑玩耍的年纪,还残留着躁动的情感,未来却因为工作的必要而渐渐学会封闭这些波动的情绪,纲吉知道少年未来的模样,总被他人称为人偶般无感情的面容,受人疏远、敬畏,渐渐习惯孤独,虽然无法评断这结果是好是坏,内心却充满怜惜。

  『阿诺德,你喜欢现在做的事情吗?』

  『为什么你知道…那个名字。』阿诺德很意外纲吉喊出他的本名,他已经太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自从离开故乡后就没打算要回去,这个人也不可能是故乡的熟人,但他感觉得出纲吉并没有敌意,『喜欢或不喜欢,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不喜欢待在这个组织的话,可以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生活。』

  阿诺德沉默着似乎在思考这句话,但他的表情很理智,几乎是冷酷的。

  『我不思考这种事情,只是在这个组织或许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关于杀害母亲的仇人的情报,他想要获得更多消息管道,所以选择进入组织,『还能获得报酬,这份工作能养活我自己。』

  纲吉有些难受地垂下眼,如此年轻的孩子却必须考虑着生存的问题,做这种严酷且可能有生命危险的工作。

  『所以你替那些人工作,』纲吉问,他的手轻轻抚过那柔软的金发,『是想替家人复仇吗?』

  『不知道,只是…不这么做的话,就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阿诺德直白的回答让纲吉愣了一愣,他其实一直以为阿诺德对于自己的人生、未来是有着坚定意志与方向的人,因为他看起来不畏惧任何事情,讨厌被拘束的生活,却没想过阿诺德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这或许是合理的,失去故乡的他曾经流离失所,独自生活实在太过辛苦,如何在社会上存活下来变成人生唯一的目标,不得已只好为这种无趣又难熬的日子附加上一个目的——为母亲复仇。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不自由的过去,长大后的阿诺德才会那么讨厌被拘束,他厌倦受人指挥、遭人利用而彷徨失措的日子。

  『你呢?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有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阿诺德的反问让纲吉思索了一下,他发觉自己也没有很明确的答案,他是为了替死去的同伴复仇而来到这个遥远的时代,他的职责是彭格列首领,他必须保护的家族却因他灭亡,所以他告诉自己必须亲手将一切复原,这并非他内心渴望做的,而是因为这是他的责任——纲吉想,或许自己曾经也认为,如果不选择完成这份职责,就不知道自己为何存在。

  但这件事情已经有所改变。

  并不想单纯为了复仇而生,或者单纯只是作为彭格列首领这个身分而活。

  『我想和某个人一起,能够待在他身边帮助他。』纲吉轻声回答。

  阿诺德大概没想过纲吉的答案会如此简单又朴素,不是想要完成什么伟大的创举,或者有什么样的成就,纲吉也觉得自己的愿望非常朴实,虽然过于朴实、胸无大志,反而很适合自己。

  纲吉伸手轻拥眼前的少年,对方也没有抗拒,大概他们都知道这是个梦,不是真实的。

  但这份体温,非常温暖,有着彼此都眷恋的气息。

  『如果暂时想不到渴望做的事情,就算了吧。』纲吉说,他笑嘻嘻地说,『这只是过程而已,但我知道你不会让现实或者力量绑住你的手脚,复仇结束后也一样,你是不受拘束的,你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从你讨厌的生活中离开。』

  『是吗?』阿诺德的嘴角勾起一抹笑,『那听起来很不错。』

  这笑容让纲吉想起他那英俊的爱人,让他无法移开视线,『但如果离开了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组织会容忍成员逃离,之后我又应该去哪里?』

  那些纲吉曾经不愿意面对的悲剧、那些他宁可从未发生过的分离,现在他无法说出不愿意那发生的话语,正因为有这些痛苦的事情,所以他才来到这个时代,结识了这个时代的所有人。

  彷徨与痛苦似乎也都只是为这些相遇铺成,结束了复仇,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任务也看似结束,但这并不是自己人生的终结,纲吉意识到自己必须继续活下去,好不容易在人生中再次找到重要的人与物,此刻他的内心充满对未来的期待与想象。

  此刻内心不断涌出的感受,远比曾经以为完成复仇会带来的快乐更加平静而美好。

  阿诺德醒过来时,感觉到有人轻抚着他的头发,像对待小孩子般,会对他做这种动作的人也只有纲吉了。抬起头,纲吉的身体靠在枕头上,手指轻抚着还躺在被窝中的阿诺德的头,面露微笑。昨晚他们一起入睡,纲吉许久没有如此安稳的睡眠了,能够和阿诺德待在一起,虽然有些羞耻但也让他眷恋着对方的体温及气息,感觉特别安心。

  阿诺德的伤势已经不严重,但纲吉还是相当不安,每次阿诺德说要去工作,他就会像个小孩子那样吵闹、问东问西,最后阿诺德索性就不出外了,连同追踪安布洛斯的任务都交给伊凡柯夫与斯佩多,Giotto也同样在与俄罗斯黑手党协商一个未来两个家族互利的相处模式,这几天或许就会有所进展,当众人都很忙碌的时刻,阿诺德反常地花了很多时间陪在纲吉身边。

  但他也不是没有工作,他与部下翻查了安德鲁留下的所有基地、拷问数名心腹,就是为了找到仍然失踪的彭格列指环。

  「你昨晚好像很晚回来。」纲吉笑,难得今天对方比自己晚起,恐怕深夜才返回,「昨天很辛苦吗?要是我也可以去帮忙的话……」

  「等你的火焰彻底恢复再说吧。」阿诺德半睁的双眼透出一丝拒绝的平静光芒,「在证明你能够行动自如之前,Giotto都不可能允许,你也应该很清楚。」

  「Giotto老是这样,我不是小孩子。」

  「这次我倒是很赞同他的想法,你该安分点。」阿诺德的话让纲吉鼓起脸颊。

  「阿诺德的伤势比我还要严重,我倒觉得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你才应该多休息。」纲吉有些忧虑,他小心翼翼抚上对方的胸口,那里有一道很深的刀痕,纲吉没有亲眼看见伤,但他肯定绷带下的伤口还存在,「但阿诺德根本不听劝啊。」

  「……我和你不同。」阿诺德大概也无力反驳纲吉的话,他确实是不受控制。

  就算Giotto要求阿诺德静养,最后却演变成无聊的争执,Giotto放弃说服后只能允许阿诺德搜索彭格列指环的下落,这毕竟也是家族的一大重要任务,不能够闲置着什么也不做。

  「而且,失踪的三个彭格列指环也找回来了。」

  「什么?」纲吉惊得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他瞪着阿诺德,怀疑对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那、那是真的吗?真的找回来了?而且三个全部都……」

  「是啊。」阿诺德慵懒地伸展着身躯,纲吉从背后轻拥住那精实的躯干,将下巴置于对方的颈间,那动作让阿诺德微笑,随后用温柔的嗓音问,「你想看吗?」

  「想。」纲吉点点头,对于这个好消息,以阿诺德的个性说不定连Giotto都还不知道。

  纲吉着急等着,却没想到阿诺德转身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破烂的小木盒,外头的锁看起来轻轻一扯就能够被破坏,但纲吉将盒盖掀开,里头静静躺着丝毫没有受损的三个指环,是彭格列遗失已久的宝物,云、雾、雷三个指环。

  它们就好像还在等待着主人的到来,透着隐藏力量的微光。

  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三个指环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纲吉内心有相当复杂的感情涌上,胸口的灼热难以言明,他垂着头,眼泪突然滴落在云之指环上,身体也微微颤抖。

  不明白为什么纲吉会突然哭泣的阿诺德,皱起眉头,但也没有发声,只是安静地陪伴在一旁,直到纲吉拿起云之指环,他的表情带有怀念与欣慰。

  「我以为拿回指环,是为了彭格列的战力,因为指环是彭格列不可或缺的宝物,必须要归还。」纲吉轻声说,他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确实是这么想的,为了彭格列、为了Giotto所以要找回指环,他这种想法出自于对Giotto的感谢,「现在想想,找回指环,远比杀死安布洛斯重要多了。」

  虽然彭格列并非他与伙伴们相遇的理由,却是将他们连结起来的重要存在。

  对Giotto与彭格列而言也同样,彭格列指环是象征他们作为伙伴的信赖,是守护首领的信物,所以才赋予守护者强大的力量,正因为信赖,而不需恐惧伙伴会利用这份强大的力量来伤害彼此。

  指环的存在会引来许多争夺和杀戮,纲吉一直以为它是造就彭格列血腥历史的原因,是该被消灭的,直到现在才真正了解这份连结的重要意义,失去伙伴后,再次看到这些指环聚集到彭格列,竟有种同伴们也一起回到身边的想法——因为彭格列指环具有超越时空传承的能力,或许未来有一天,能把他的思念传给身处未来的伙伴。

  「这样就聚齐了。」

  「斯佩多?」阿诺德微微挑起眉,「他也是吗?」

  「啊…我不该泄漏这种未来的。」纲吉苦笑,在斯佩多还没有同意前就这样擅自认定,对斯佩多也不太好意思,「但我真的很期待那天,阿诺德可以获得云之守护者称号的日子,或许是我现在最期待的事情吧。」

  「我以为你会最关心安布洛斯的去向。」

  「我还是关心。但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不太重要了。」纲吉摇摇头,这种心境转变是很微妙的,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此刻他所有的感情都放在对方身上,当纲吉决定不杀死安布洛斯的那一刻,或许也表示他可以从复仇的噩梦中解脱了,「所以,安布洛斯的下落……」

  「目前还没有更新的消息,但安德鲁一派已经彻底被伊凡柯夫肃清,无法兴风作浪。」

  「那么,想夺取彭格列指环的人也都消失了。」

  「伊凡柯夫对指环没有兴趣,特别是他认为这种不能使用的东西,对他而言没有吸引力,但现在他很希望能够与彭格列建立良好的关系,这几天,Giotto那家伙总是在跟他谈。」

  「哈哈,我觉得Giotto会感兴趣。」纲吉笑了,他能明确知道,伊凡柯夫是个好的领导者,当初误会对方是仇人的事,现在想想有些可笑,纲吉必须庆幸自己没有毁掉唯一能让俄罗斯黑手党与彭格列交好的重要存在,「这么说同盟是很有机会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同盟。」

  这么一来,未来的恶劣状况可能会改变,只要同盟不坏,那场战争就不会发生。

  尽管未来还有很多不确定性,但至少是迈出了友好的一步。

  「好奇怪,安德鲁死了,我却没有任何快乐的感觉。」纲吉突然缓缓开口,述说着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我来到这个时代后一直想着要杀死援助安布洛斯以及利用他研究成果进行扩张的俄罗斯黑手党人,明明我已经得到了我希望的结果,为什么……」纲吉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喃喃自语地叹息,「结果我还是谁也没办法杀死,面对就在我眼前无力挣扎的安布洛斯,一想到要杀人,手就抖个不停…阿诺德,我很胆小吗?」

  「没有必要为无法杀人这种事情感到愧疚。」阿诺德的声音很轻柔却也平静,那理性的话语却给纲吉带来些许安慰,「对于杀人的后果没有任何觉悟,无法理解生命重量的人,我更厌恶。」

  「所以我…并不是胆小,是吗?」

  「你是我见过最乱来的人。」阿诺德这时笑了,揉乱了纲吉的发,「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离乡背井,执意离开自己的时空来到一个全然陌生世界,你的伙伴肯定知道你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所以他们才总叫我别轻举妄动。」纲吉无奈地笑了。

  纲吉抬起头对上阿诺德,将身体的重量依靠在对方身上,阿诺德伸出双手将他环住,双唇轻贴,这平静的时刻所带来的温暖让纲吉许久地品尝到幸福的想法,他以为自己不可能再有类似的感情,以为自己会为同伴的死亡愧疚一辈子…他紧抓住了阿诺德的手腕,他不想要放开这双手。

  当阿诺德轻巧地将他押入身后的被窝,纲吉凝视着眼前那对美丽的浅色双眸,象是玻璃珠那样透澈地反射自己的倒影,让他能够看清楚自己真实的模样,不管是丑恶的、卑鄙的、懦弱的,与阿诺德在一起的时光,让他能够面对自己怀抱的黑暗与恐惧,慢慢去拥抱这样的自己。

  纲吉环绕住对方的脖子,每当阿诺德微笑时,纲吉就觉得自己的内心为之颤抖,灼热涌入胸口。

  「阿诺德……」稍稍沙哑的嗓音,他们的额头轻轻碰触。

  「等会儿可别逃跑了。」阿诺德轻声在纲吉耳边说,纲吉只能脸红着点了点头。

  深夜时分他还在桌前翻阅着成堆从各处基地收集而来的情报文件,部下们每天送进来的消息数量非常多,所回报的事情转瞬即逝,一但拖延就会变得毫无意义,因此这几个晚上他都会在安抚纲吉熟睡后又起身工作,为的就是能够尽快找到有关安布洛斯躲藏处的蛛丝马迹。

  从薇丝卡那边得到一列与安布洛斯交好或曾经与之有过连系的名单,派出情报员潜伏在周边,或许安布洛斯会与其中的某几个人连系,俄罗斯黑手党正四处查访、搜索他的下落,走投无路的他一定会想尽快找到愿意助他藏身的组织。

  阿诺德感到稍为疲倦时,他转头过去看向在床上睡得正熟的那人,对方如此安详的表情得来不易,阿诺德曾想过若纲吉真的选择复仇,杀死安布洛斯,以纲吉柔软的内心,肯定会有一番痛苦与挣扎的时期,做为一个自认应该旁观并接纳纲吉所有决定的人,现在他必须坦承,庆幸那时候纲吉并没有击发那把由他交到纲吉手上的枪。

  阿诺德放下手边的工作,站起身来到纲吉身边,手指轻抚那消瘦的脸庞,俄罗斯这片土地终究是不太适合纲吉,虽然纲吉也不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但毕竟没有度过与阿诺德这般颠沛流离的生活,对于阿诺德来说,要定居在一个地方度过稳定生活都是种奢侈,尽管他也从未感到不好,毕竟不受拘束的生活并非没有代价,他甘愿付出那些代价。

  『安定』这个字眼,真是不适合自己。

  在追回安布洛斯后,与彭格列之间的契约也告一段落,当初进入彭格列时Giotto就答应过他若随时感到无趣、目的不相合,或者单纯想要离开,阿诺德随时都可以脱离家族,彭格列虽然是黑手党,却也不会限制阿诺德决定离开家族的行动。但纲吉的存在让他对于正常人该有的生活有了一丝向往,或许,成为彭格列的守护者也不错,这样一来就能够待在纲吉希望守护的这个家族中。

  正当他思考着是不是该放下手边的工作好好阖眼睡一会儿,外头响起几声轻敲。

  阿诺德看见部下神色谨慎地站在门前,递上一个稍显破旧的怀表,幸好并没有损坏得很严重。

  「我们终于找到了,您说的就是这个吧。」

  「是啊。」阿诺德露出一抹微笑,部下对于指挥官难得露出的笑容很是震惊,所有人都说他们的长官在成为彭格列一员后有了明显的变化,许多人都不相信的,如今亲眼所见也无法否认,「这种重要的东西可不能够丢了。」

  听部下说,纲吉的怀表掉落在安布洛斯的地底基地的密道中。

  是当初纲吉逃脱牢房时与对方进行打斗中弄丢的,这里面有着属于未来的秘密,尽管阿诺德也不太清楚该怎么使用,但对纲吉来说肯定是有重大意义的存在,纲吉这几天并没有索要这个怀表,恐怕是还不晓得自己弄丢了吧,他毕竟是大病初愈。

  阿诺德将怀表轻轻放在纲吉身旁的小桌上,睡醒后就会看见。

  部下在旁亲眼目睹这一幕,深深感受到泽田纲吉对于他们这位不苟言笑的上司而言有着多么特殊的意义,不清楚泽田纲吉是否明白阿诺德在这段时间里,透过能掌握的部队与力量做了多少事情,其中有许多阿诺德过去绝对不会动用部队去做的事,但阿诺德似乎并没有打算对纲吉说明。

  「指挥官,还有一件紧急的事件报告,迪伦要我务必亲自传达给您,他们已经擅自作主盯住那个地方,只等您下指示。」接着部下又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阿诺德的表情转为一种压抑杀意的冰冷,他瞥了一眼纲吉安睡的脸庞,随后转向部下点点头。

  「走吧。」

  门缝透出的光线慢慢变窄,让房间的最后一丝光线也回归于黑暗。

  房间内仍然有着纲吉平稳的呼吸声,而阿诺德与部下的脚步快速远离了那扇门。

  在狭小凌乱的酒馆中满是买醉的人,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从逃犯到政要,有着隐密需求的人来到这里可以掩人耳目,同时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之下他蹑手蹑脚钻入最里面的小房间,他左右张望确认没有任何人看见他的身影,他现在必须小心翼翼,如今追捕他的人来头不小,要是被人发现,很可能有一些贪心之徒将他抓了送去俄罗斯黑手党领赏。

  他走进酒馆后方的隐密房间,里头有一个男人等待着他,男人身后站着几个身材魁武的部下。

  光线昏暗的房间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尽管明白对方不是什么善类,但只要是能给予他一条活路的存在,他都愿意靠拢过去,现在他想尽办法要逃离俄罗斯,对方有能力将他送出这个国家,作为交换,他必须将手中一部分研究的成果无条件给予对方。

  「东西带来了吗?」男人问,声音带着质疑,「你就是安布洛斯本人?要怎么证明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家伙?」

  「没办法,你只能够相信我……但我给你的东西绝对会有很大的利益,之前有很多人都希望从我这边拿到,俄罗斯黑手党的前干部安德鲁一直都想要这个秘密……但我没有给他……」

  事实上,安布洛斯掌握了一些如何让非血缘者使用彭格列指环的技术,透过一些消耗生命力的残酷方式,甚至可以得到比原本正常使用彭格列指环更强大的力量,那种爆发性的力量可以歼灭敌人,让他怀疑这种指环为何会存在于彭格列家族,只可惜他没能够从泽田纲吉身上取得如何使用火焰的资料。除此之外,他还有多年累积的其他研究的资料,男人想要关于俄罗斯政府曾千方百计想摧毁的那部分资料,他也都准备好了。

  「所以你是反叛了你的主人?我凭什么相信你这种人。」

  「我、我总必须留道保险——安德鲁不是个守信的人,要是我全都告诉他,他会杀了我——」

  「我知道了。」男人没耐心地打断安布洛斯的话,「那么这一次你应该老实把这些成果交出来,否则我无法保证你能够走出这道门,更别说要离开这个国家。」

  「只要你可以让我从俄罗斯黑手党的追踪下逃脱,保证我的安全……」

  「当然,我可以做到。」男人让一个部下上前,安布洛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他身上一把钥匙拿出来,丢到对方手上。

  「这东西我藏在一栋破公寓里面,没人会注意到,地址我也可以给你,但你要先把我送出去。」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男人冷淡的声音让安布洛斯咬牙切齿,「我也可以在这里杀掉你,如果你真的想要获救,就该全盘托出,没有必要用这些小手段。」

  至少过了一个小时以上,两个部下才回来报告。

  看来里面的东西是真的。

  「提阿默老大,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安布洛斯说,他急着想要逃离这片土地,而他所能依靠的只有与俄罗斯黑手党敌对的组织,虽然他们的势力不比俄罗斯黑手党,还是来自于外地的派系,但依靠他们是可以顺利逃离俄罗斯的,「请尽快让我离开,我可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站起身。

  安布洛斯本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正感到高兴,但当对方逐渐靠近并使得那张脸在昏暗灯光下转为清晰后,安布洛斯惊恐地瞪大双眼,还来不及喊出什么,一声枪响,安布洛斯便倒地不起,外头吵闹声盖过了枪声,没人察觉这个房间发生的事情。

  「指挥官,我们还没有完全确认那些资料的真伪,万一……」

  「没关系,我认为他这次说的是真的,因为他已经被逼入绝境,逃离这个地方代表他必须丢下多年的研究成果,没有必要继续撒谎。」阿诺德冷酷地说,表情平静而无情,「何况,就算他打算欺骗,像他这种谨慎的人不会将东西藏在可能被人发现的地方,肯定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死了,就更没有人会发现。」

  「但那些资料我们是不是要移出来……」

  「放火烧了吧。」阿诺德轻描淡写地说,部下们面面相觑,「怎么了?」

  「安布洛斯所做的那些研究资料或许会有用,您不看一下吗?或许、或许里面有重大的——」很难想象他们的指挥官会下如此仓促的决定,那些重要的研究成果虽说危险,但应该也具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否则不会有黑手党争先恐后地想取得,这次他们盯上的提阿默也是其中之一,他们只是先下手为强控制住这会面,由阿诺德取代提阿默前来见安布洛斯,才能设下这个陷阱。

  「没有必要。」阿诺德低哼一声,他知道部下们的想法,追踪这个男人如此久的时间,自然而然都会认为不该浪费那些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资料,「有些东西还是埋藏在深渊更好,透过扭曲的方式得到强大的力量不过是一种滑稽的挣扎,别被那种东西迷惑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研究安布洛斯留下的资料,但一想到纲吉那个时代发生的事情,突然觉得这是种危险的举动,彭格列如果吸纳了这种技术,难保不会走上偏斜的道路,势力过度膨胀,也许会对于纲吉所在的未来产生影响,阿诺德不想有任何风险。

  他能够为纲吉做的,只有这样。

  不管纲吉是否要回到原本的时代,阿诺德都期待他所爱的人不再因为未来发生的悲剧而流泪。

  部下们明白阿诺德的指示后,只能够按照他的吩咐将那个地方彻底烧毁,安布洛斯也在那场火中一起焚烧殆尽,连同数年来所有沉积的研究资料全部都清空。直到听见他们将所有交代的事项都完成妥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们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多留了一天,阿诺德这才满意并且动身回程,当他返回俄罗斯黑手党的暂居地时,已经是四天后。

  阿诺德在清晨时分踏进房门时,很意外的,纲吉竟用他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在床上熟睡,只是他的身边多了阿诺德常穿戴的手套,就这样抓在纲吉的手中,或许是有些不安吧,连续几天没有见到阿诺德返回,被要求必须静养休息的纲吉,难耐寂寞。

  阿诺德在床边坐下,仿佛是感觉到阿诺德会在今天早晨回来一般,纲吉缓缓睁开带着困意的双眼,眼底映入仿佛洒落着晨光的浅色金发、英俊而温柔的微笑,他确认是阿诺德回来后并没有显露吃惊,只是伸出手轻轻拉住阿诺德的手腕,阿诺德的指尖碰触纲吉的脸颊,纲吉便满意地微笑。

  「你回来啦?」

  「你看起来好很多,差不多都恢复了吧。」

  「好得不得了。」纲吉轻声叹息,但是Giotto却坚持他至少休息到阿诺德回来,「Giotto说我们差不多该离开俄罗斯了,友好的盟约已经谈妥,没有必要继续留着。」

  「是吗?」阿诺德想,不愧是Giotto,通常两个家族的盟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经常会有许多必须妥协或退让的条件,但Giotto很擅长这种谈判,所以才花了几天就已经和伊凡柯夫签订下同盟协议,两方也没有太多磨擦,「你想回去彭格列了?」

  「是啊,西西里温暖多了,这里好冷…我不适应。」纲吉笑了出来,很奇妙的是,他现在想回去的地方竟会是西西里岛上的彭格列本部,而不是那个他曾经日思夜梦的日本老家,他自然还是想念他的朋友、他的亲人们,但这种感觉很微妙……他在这个时代有了无法割舍的归属,是他认为如今的自己应该回去的地方。

  「阿诺德会跟我们一起回去吧。」纲吉突然有些担忧,他不晓得阿诺德真正的心意如何,当初会加入彭格列并且执行任务,是因为阿诺德需要一个庇护的所在,逃离德国军部,如今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如果阿诺德要去其他的地方,我……」

  「我也想回去。」但阿诺德甚至连想都没想便说,看见纲吉惊讶的表情,他忍不住微笑,「怎么?你认为我会离开彭格列?」

  「阿诺德……」纲吉开心地抱住他,「太好了,你愿意加入彭格列。」

  「我想,彭格列大概不会让我觉得无趣吧,何况你也在那个地方。」阿诺德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怀抱着渴望进入哪个组织,他成为情报组织的头领时,只是因为自己适合这个工作,比起安逸的生活他选择有危险性的生活方式,但进入彭格列的感觉却与那截然不同——他竟有了期待,也许他在彭格列所做的事情会影响他在意的人,为此,他想进入那个家族。

  「不过,你不想回去原本时空了吗?」

  「要说不想…大概没办法不想吧。」纲吉的眼中浮现一丝寂寞,「我终究会想念他们,可是我决定好了,要留在这个时空,」其实纲吉也明白,他要回到原本的时空几乎是不可能的,当初正一就已经告诉过他风险,他很可能会无法回到原本的时代,毕竟这不象是未来之战时去到科技更发达的十年后,回到过去,也意味着没有任何科技能将纲吉带回,「但我并不是因为没办法回去才决定不回去的,我不想失去阿诺德,我想…待在这里,这么说可能有点自私吧。」

  纲吉腼腆地说,他注视阿诺德的双眼,他喜欢对方眼中那抹强韧的光芒,让他感觉自己的意志也变得更加坚定,在那场战乱崩溃而混乱的心志因为阿诺德而逐渐修复,他曾经觉得自己如此脆弱、无力,无法改变任何事情、无法做出正确的决定、无法扭转战局,一切的过错都出在自己身上,但他已经不再那么想了。

  「对了,阿诺德!」纲吉这时突然兴高采烈地说,「有个好消息我没有跟你说,在你离开的时候……我确认了一下手边的东西,然后我发现这个。」纲吉打开自己的怀表,但阿诺德很怀疑那是不是纲吉之前拥有的怀表,在他印象中纲吉的怀表非常破烂,四处都是烧焦的痕迹,现在却闪耀着光辉,哪里也没有损伤。

  纲吉打开怀表,展开里面放着的照片。

  上面所有的家族成员没有被烧焦而看不清脸庞的,有一些人确实长得与G、纳克尔以及阿诺德很像,纲吉珍惜地用指尖摸过那张照片,那成了一张完好无缺的照片。

  「它某个时间就变这样了,我不知道原因。」纲吉说,但他相信这代表着好事,「而且我确认过怀表中的资料,哪里都没有安布洛斯的纪录,俄罗斯黑手党跟彭格列成为异地盟友,似乎在未来也相安无事。」纲吉看见里包恩曾经给他的安布洛斯的资料,变成记载安布洛斯失踪且研究成果下落不明的消息,纲吉意识到也许未来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经历战乱而被烧毁的照片恢复,代表着那场灾难不复存在。

  他没有告诉阿诺德这些细节,不想让阿诺德担忧,但他怀着乐观看待这些变化。

  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可以跟阿诺德讨论回到彭格列并留在这个时代的事情,只要自己的伙伴没事,他来到这个时代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他终于可以遵从自己的心意,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

  「阿诺德这几天去了哪里?」纲吉转头问,部下们都不知道阿诺德的行踪,「难道是去找安布洛斯的下落吗?结果有任何消息吗?」

  「不,没有找到。」阿诺德回答,一向厌恶说谎的他竟也说了这样的谎言,「但他肯定无法做什么事情了,伊凡柯夫将通缉他的消息传到俄罗斯所有角落,他无法逃跑,所以,你不需要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纲吉轻声叹息。

  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人世,没有必要让纲吉知道。

  纲吉最终没有选择杀死安布洛斯为同伴复仇,所以没有必要背负安布洛斯死亡的罪恶感。

  阿诺德认为纲吉还是这副无忧无虑的模样更适合他,让他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纲吉尚未有痛苦记忆的那段时光,纲吉的笑容正是吸引阿诺德的最大理由,也是让他从只是埋头于工作而毫无色彩的生活中获得喜悦的开始。

  彭格列经历了一场混乱,事发的状况不是很清楚,因为所有人感觉都仿佛经历过一场大事故,但没有人想得起那场事故的经过,包括云雀、骸在内这些本来不常待在彭格列本部的守护者都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身在西西里的原因,众人醒过来时发现他们各自分散,身上完好无缺,好不容易将大多数的部队、干部都聚集起来后,才发现首领不见了踪影。

  彭格列的基地并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丝毫遭人破坏或入侵的迹象,周边的城市一如往常过着平静的生活,一切安然无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只有首领室空无一人,这让里包恩立刻派出搜索队四处寻找打探,想知道首领的下落,但经历一周却毫无收获。

  狱寺和山本回到日本打听消息,但奈奈和家光也没有自己儿子的下落。

  对于泽田纲吉突然的失踪,众人实在无法接受。

  『你们先回西西里一趟吧。』某一天,里包恩突然告知留在日本搜索的两人,要他们回去,『云雀找到了一些东西,和蠢纲有关的,你们亲眼看见才会明白。』

  他们立刻回到西西里的彭格列本部,但从本部的状况看起来,首领并没有回来,这让狱寺特别不耐烦,对他而言找到纲吉才是第一要务,不管什么重要的发现都比不上纲吉的安危,但里包恩告诉他只要亲眼看见就不会再多加抱怨,他只好跟着里包恩。

  「你的意思是,找到十代首领留下的信吗?」

  狱寺很讶异,如果纲吉能够留下书信,为什么避不见面,这让他无法理解,「在哪里?十代首领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他安全吗?还是那是勒索信?」

  「这个我很难说明。」里包恩冷冷转头看他们,他不愿意讲明白是因为他知道若两人没有亲眼见到证据,不可能相信他说的话,就连里包恩自己都还有些怀疑,「你们还是自己看吧。」

  推开门后,他们来到一间办公室,云雀就在里面等着,表情冷静,里包恩朝他点点头,在房间内最显眼的就是一个巨大铁块似的柜子,上头有个奇怪的凹槽,似乎必须嵌入钥匙后才能打开那道门锁。

  「这是什么?这和阿纲的失踪有关吗?」山本问,但云雀没有说话。

  当山本和狱寺两人都充满好奇地望着那东西时,云雀的指环窜起云之炎,然后放入凹槽中,竟能够吻合,没过多久铁柜便缓缓敞开,里包恩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后递给狱寺。

  「自己看吧。」里包恩也懒得说,他当初看见时也怀疑过自己的眼睛,但这千真万确,「这是初代彭格列时期,云之守护者的彭格列分支基地寄送到彭格列的信件,由于云之守护者当时身兼彭格列的顾问,所以有独立的基地组织以及情报部门,势力庞大,有些资料就一直存放在历任首领的继承资料中,很少人去翻阅……最近九代首领为了搬离老家才通知顾问部门查看过去顾问留存的资料,偶然发现的。」

  一切只是个偶然,本来顾问组织只是在清理这些陈旧的资料,希望可以归档整理。

  却发现这个铁柜,既然是属于顾问组织的东西,只好请现任云之守护者使用火焰来解锁,没想到竟能发现纲吉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这、这怎么可能——」

  狱寺会惊呼出声不是为别的,而是他认出纲吉的笔迹,山本也抢去几封表情严肃地读着,在那些信件中很大多数都是出自纲吉之手,有些是关于家族决策,但也有些近似于家书的存在,在那个时代的纲吉与Giotto就如同关系亲密的兄弟般,对Giotto报告他待在顾问组织中的大小事。

  『……看着彭格列的变化,我觉得我未来的伙伴应该都平安无事了,我想这样相信着,我很庆幸自己来到这个时代……』

  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狱寺脑海中有了一些想法,他知道里包恩肯定也和他想的一样,尽管他不愿意接受这种事实,但这绝对不是刚巧有一个同名同性的人出现在初代彭格列时期,而是那个人就是他们所知道的泽田纲吉本人。

  「十代首领他去了那个时代…没办法回来吗?」

  「看起来他定居在那个地方,过得还不错。」里包恩回答,他压低帽子,心情虽然有些复杂但至少比起完全不知道纲吉的下落来得好些,「这一切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蠢纲回到过去,从信中的消息判断……他改变了一些事情,大概是我们这个时代发生的灾难吧,改变了,所以我们并没有那些记忆,只有他知道。」

  「我们没有办法把阿纲带回来吗?」山本问。

  「目前没有方法。」里包恩回答,他询问过正一和斯帕纳,但这毕竟不是短短十年的时光,何况是回到过去的世界,就连白兰手上最尖端的科技都难以插手,「而且我不认为蠢纲他打算回来,他…」尽管里包恩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但他认为众人应该接受这现实,「…他选择留在那个地方,作为彭格列的一员,从那些信就可以知道他有多努力适应那个时代,我们如果去见他,他或许也会觉得困扰吧。」

  里包恩忍不住叹息,他所知道的纲吉对于黑手党一向是不甘不愿的,尽管成为首领,却还是常常烦恼黑手党的事务与决策,他不是真的想成为一个黑手党,但如果仔细看那些信件,就会发现纲吉的想法不同了,虽然终身只是一个彭格列的干部,对顾问组织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里包恩和云雀撇下还在困惑与彷徨的两人,他们是纲吉最好的朋友,自然会有一段时间的失落与无法接受的感情,但最终也是会释怀的,毕竟是纲吉的选择,他们必定能够理解。

  云之守护者,阿诺德。

  那个人才是关键,纲吉会到分支部去支援顾问组织,其实就是为了这个男人,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肯定都是非常亲密且互相信赖的存在。

  「你不会感觉有些失望吗?」里包恩这时候问旁边的云雀,云雀冷冷看他。

  「为什么?」他丝毫没有感觉一般,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对纲吉毫无感情,但里包恩知道泽田纲吉对云雀来说也是唯一的大空,是重要的人,「他看起来不需要人担心。」

  「说的也是,那家伙…好像成长了一点,至少在信里看来是这样。」

  「只是无法见面罢了,没什么大不了。」云雀的那句话让里包恩愣了一下。

  「那不是问题吗?」

  那段他们曾经相处、并肩作战的时光是存在的,光是这样就足够了。

  只要能够知道重要之人还能露出笑容,并且选择贯彻自己的意志,云雀便没有丝毫怨言,对云雀而言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意志与信念更强大、更重要,只要纲吉也是那样,纲吉找到他认为最重要的事物并选择保护它,不为任何外在因素动摇,那么云雀就会守护这样的想法,守护大空的意志、确保他能走在坦然的道路上,这也是身为云之守护者对于他的大空所怀抱的唯一期望。

  「纲吉,有必要那么急着过去吗?」

  当Giotto用有些为难的表情望着他时,纲吉很难说自己没有一丝心软,但他知道这件事情并不会被改变,毕竟他仔细想过,就算短暂期间住在彭格列,像以往这样与Giotto他们生活,他肯定会思念在分部工作的阿诺德,也会担忧。

  「Giotto最近也需要人协助稳定分部的地盘,所以才把阿诺德派去的,不是吗?」纲吉说,彭格列稍微扩大了版图,所以顾问组织顺势就独立出去,当然很大的原因也是阿诺德不喜欢太多人群聚的关系,加上情报部门需要有独立处理机密情报的空间,「我也可以帮上忙,所以让我去吧。」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希望你远离我的视线,不管多久,我似乎都无法将你完全放心地交给那家伙。」Giotto也知道自己这是杞人忧天,纲吉并非小孩子了,他也不该这样依赖着纲吉,他对于纲吉一直有种无法割舍的情感,当然不愿意纲吉就这样被阿诺德抢走,「但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话,所以……好吧,我同意你过去。」

  纲吉开心地在桌子下握紧拳头,小心翼翼不敢喊出声,毕竟他不想惹得Giotto不快。

  「Giotto,」纲吉凑上前,唇在Giotto脸颊上轻碰了一下,「谢谢你。」

  Giotto有些无奈,但他也确实需要更多力量来协助他稳定家族,最近彭格列增加不少成员,包含阿诺德在内,斯佩徳与埃林娜也成为了家族的一员,阿诺德成为云之守护者,斯佩徳成为雾之守护者,现在就只剩下雷之指环空缺着,但这给予他们家族更强大的力量,先不论阿诺德本身的情报组织的能力以及众多的部下,斯佩徳的幻术也是不可多得的存在,这也使彭格列声势壮大,伴随而来的敌人也可能会增加,扩张地盘是无法控制下的结果,毕竟人多了,就需要更多的地盘来安置这些人,也要清扫一些不安分的小组织。

  在这个状况下,独立出去的阿诺德以及其带领的情报、顾问组织,就成了扩张地盘的布署之一,阿诺德的组织庞大,所以这对他而言得心应手,也几乎难有人与他匹敌,获得云之指环后,阿诺德的战斗力更成为守护者中最强大的一员。

  「那么,Giotto,我走囉。」纲吉对他说着。

  Giotto抬起头来,看着纲吉在门口朝他挥手的身影,他起身上前去轻轻拥住纲吉。

  纲吉有些吃惊,因为这其实不是什么太正式的离别,说实话他一周还是可以回来一次的,毕竟路途说远也没有那么远,但Giotto好像真的很不舍,搞得他有些尴尬。

  「你选择留在这个时空,真的太好了。」

  「Giotto……」纲吉露出微笑,他不知道Giotto原来也这么多愁善感,Giotto是第一个看出他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Giotto帮他隐瞒秘密,也是知道他所有心事的人,当初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若不是Giotto接纳他,他可能早就横死街头,「我才是,我很高兴能够遇见你们并且待在这里。」

  「我希望你不会后悔,不,作为彭格列首领,我会尽力让这个时代不使你感到后悔。」

  「嗯,我很期待呢。」

  纲吉告别Giotto后走到彭格列的后院,这里他非常熟悉了,比起俄罗斯来说温暖的西西里让人感觉舒适,阳光洒落在身上的暖意使他昏昏欲睡,他之后要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可能没办法如此悠闲,但他心底也期待着能够有什么样新的遭遇,他内心充满了骚动的情绪。

  「纲吉。」那个声音喊他,他看见阿诺德站在树下等他。

  枝叶间透下的光点在那修长的美丽身影上轻晃,纲吉想起第一次阿诺德来到这个庭院与他聊天,然后带他偷跑出彭格列的那一刻,那时候他总是照着Giotto的指示生活、按着Giotto的安排乖乖待着,是阿诺德打破了他那种必须不给其他人添麻烦的软弱观念,让他产生有些叛逆的想法,第一次照着自己的意思踏出彭格列的保护网,让他渐渐回想起真正的自己以及来到这个时代的理由——这里有着他喜欢上阿诺德的重要记忆。

  「谈好了?」阿诺德问,他看纲吉一脸轻松便知道了结果,「那家伙还是老样子难缠。」

  「别这样说,Giotto只是不安心而已,但身为首领他比谁都更厉害。」

  「你如果待在本部,或许会有更好的发展吧,你已经确定要跟我离开了?」阿诺德再次问,当然他希望纲吉可以跟着他,但他也不会因此就否决纲吉的未来,纲吉如果留在本部,或许可以成为更高的干部,「在我那边,工作会很辛苦。」

  「我知道。」纲吉耸耸肩,看来不太在意,「没问题的,我可以帮上你的忙,这是我想要的。」

  阿诺德露出平静且温柔的微笑,他的手指滑过纲吉的脸。

  「阿诺德…你也希望我留在这里吧。」纲吉有些不安,担忧阿诺德会不会其实嫌他多余,「虽然我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我毕竟不是情报人员…还需要学习…」

  「我爱你,」阿诺德这时轻声说,低下头亲吻纲吉的手指,纲吉呆愣着,不敢相信他会听见这字句从如此冰冷的阿诺德口中说出,「至于你的麻烦,我全部都会负起责任的,像之前那样。」

  听到那句话,纲吉笑了出来。

  当他牵起对方的手时,感觉到暖意流淌于他们两人的体内,踏出彭格列的大门后,纲吉曾经感觉闭塞的视野变得开阔,曾经以为不属于自己的这个时代,让他感到亲近,他知道自己是属于这个地方的人,他知道阿诺德会在身边,当他踏出脚步,感觉自己可以到达一个无法预知的未来。

  FIN

  作者废话:

  可能还是会有很多读者觉得纲吉不能回去很可惜吧哈哈。

  不过这篇其实从纲吉来到这个时代后,就注定是回不去的,所谓有失有得,现实中不可能有所有都美好的,既然想改变什么就势必要付出一些代价。因为正一不是用一般手法把他送来,所以纲吉的一切就是为了复仇、为了改变,然后他的任务就结束了,甚至觉得自己为此牺牲、死了也没关系,当初他的想法就是如此阴暗。

  所以最后还是要强调纲吉的心境变化。

  从只有单一目的,而且是很黑暗的要杀死某个人来拯救同伴这样的想法,纲吉因为这个时代与人相处而产生了多余的情感,阿诺德的出现真的很重要,是阿诺德让纲吉踏出彭格列,否则他会一直都待在保护圈内,可能一直不知道自己来这个时代的目的,同时又找不到归属感(纲吉当初会对Giotto百依百顺,就是他害怕Giotto不要他,没有归属感的关系)。

  找回自己,然后克服自己的心魔,最后在这个地方重新找到重要的事物。

  纲吉才能真正在这个时代过得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阿诺德给予纲吉的信任是使他成长的重要因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