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欧戴特站在宅邸门口等着他许久未见的朋友,大概相隔半年了,这段时间他因为家族生意的关系待在南意大利,因此难得有从西西里前来的友人,让他内心特别欢欣。他很早就收到Giotto寄来的信,拜托他照顾纲吉,当时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他一直认为Giotto是不可能让纲吉外出行动的,就算在信中说明会有彭格列的同伴随行,这依然很不像宠溺纲吉的Giotto会做出的决定。

  实际接触后,迪欧戴特也知道纲吉是一个温和善良的人,失去记忆的他既胆怯又充满不安,很容易激起他人的保护欲,所以在几次见面后迪欧戴特也对纲吉相当友善,成为了不错的朋友,迪欧戴特将纲吉当作弟弟那般对待,尽管他们年纪相差许多。

  「纲吉!」迪欧戴特看见从马车上走下的人影时,忍不住喜悦地喊,「好久不见了,看来你们一路上相当顺畅啊,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纲吉抬起头就能看见那身穿着褐色大衣、身材高挑的男人,他的金发往后梳衬出他英俊的脸庞,笑脸在他脸上仿佛会闪闪发光,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就连纲吉自己也会因此脸红。

  「迪欧大哥!」纲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热情地抱住,对方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友好的吻,「哈哈…迪欧大哥还是老样子呢,好怀念啊,Giotto和我一直都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和迪欧大哥一起聚聚呢,没想到这次要麻烦你帮忙。」

  「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够帮上你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何况戴娜也很想见你呢,她昨天听见你要来,兴奋了很久。」迪欧戴特一边说着,手轻拍上纲吉的头发,他忍不住端详纲吉,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纲吉比以前见面时有自信多了,身上的气息也沉稳了不少,「对了,Giotto告诉我还有另外一个新的彭格列成员,会成为新的守护者吗?」

  「啊…Giotto是希望他可以成为云之守护者…那、那个…」纲吉回头看向走下马车的阿诺德,一瞬间他有点不确定该不该说出阿诺德的名字,但阿诺德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他是阿诺德,现在负责情报收集的工作,有很多部下……啊,但是,战斗也很厉害喔,可以和艾尔默斯打平手呢。」纲吉说着,那句话让迪欧戴特稍稍吃惊,用一种感兴趣的眼神看向阿诺德。

  「很高兴认识你,阿诺德先生,我是迪欧戴特·加百罗涅。」

  「我知道你,加百罗涅的首领。」阿诺德冰冷的态度和迪欧戴特的热情截然相反,他也没有握住对方已经伸出的手,反而是拉住纲吉的手臂,将纲吉拖到自己的身边,「我想知道有关你提供的住宿点所在地图,还有协助者的背景资料。」

  「之前应该就传电报给你们了吧。」迪欧戴特收回了手,第一次碰见如此冷酷的人,但他也不觉得被冒犯,只是对于阿诺德那个下意识介入纲吉与他之间的行为感到有趣。

  「关于那些资料我们核对了相关情报,有几个人稍微有疑虑,所以必须和你直接确认,否则没有办法信任这些协助者。」

  「原来如此,」迪欧戴特点点头,然后他向后挥挥手,「马奥,你把相关的资料提供给阿诺德先生,他还有需要什么都尽量回答他,有疑虑的地方我们也必须查清楚。」

  「是,BOSS。」后方的部下回答。

  他们没有继续站在门口,迪欧戴特领着他们进入宅邸之后,阿诺德与几个他直属的部下便和马奥进到另外一个房间,而迪欧戴特才终于能和纲吉单独聊聊一些日常闲话。迪欧戴特隐约感觉到阿诺德离开前投射而来的冰冷视线,他不确定对方为什么对自己怀抱敌意。

  「迪欧大哥,戴娜在哪里呢?」

  「她今天去参加一场朋友办的聚会,本来为了见你想要取消,但因为和我们家族的利益有关,也就不好这么做。」迪欧戴特笑着说,戴娜·加百罗涅,是迪欧戴特最宝贝的妹妹,而他这个妹妹也被称赞为黑手党中最美丽的女孩,毕竟有着和她兄长一样迷人的外貌,「戴娜那么喜欢你,要不是Giotto阻止的话,我很希望你可以接受她的追求呢。」

  「欸?啊、啊啊、我…我想那样不太好…戴娜很可爱,但是我…」纲吉的脸红了起来,他差点都忘记这件事情了,自从恢复记忆后他就一直忙碌于俄罗斯黑手党的调查和组织自己的力量,说到要来见迪欧戴特时,他忘记了戴娜也会在。

  「有其他属意的对象了,是吗?」

  纲吉面对那个问题说不出话来,正交往的对象倒是没有,但他脑中不知为何浮现了阿诺德的脸。

  戴娜今年才刚满十六,在之前和迪欧戴特一起数次拜访彭格列后就对纲吉特别关注,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个女孩对纲吉的想法,纲吉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当初没有记忆的他总是不敢违背Giotto的意思,而当时Giotto对纲吉的占有欲显出他并不喜欢纲吉和戴娜来往,这也是为什么迪欧戴特对Giotto的过度保护有些难以认同的原因。

  所以这次,迪欧戴特很想知道Giotto愿意让纲吉和阿诺德一起出外的理由。

  后来纲吉改变了话题,迪欧戴特从纲吉的口中才得知彭格列的近况以及这些日子以来彭格列指环遭窃的事件,接着聊到的事情则大多围绕着阿诺德转,纲吉详细说明了阿诺德和他的组织是怎么样进入彭格列的,接着谈到一个名叫斯佩多的男人与俄罗斯黑手党、德国军部勾结的事情,并淘淘不绝地说起阿诺德的厉害之处,那兴高采烈的模样让人感受到纲吉内心对阿诺德的憧憬。只是,当纲吉讲到他们正打算前往俄罗斯探查的计划时,纲吉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黯淡,那让纲吉本来像个孩子一样的表情突然有了明显的转折,他的心底显然藏着一些难以抒发的心事。

  「我不在西西里的时候彭格列似乎发生了很多状况,没帮上忙真是很抱歉。」迪欧戴特忍不住叹息,他甚至不晓得彭格列指环被盗窃的事情,这对彭格列而言可是相当严重的问题。

  「迪欧大哥自己也很忙的,这次的安排也是多亏了迪欧大哥……」纲吉说到这里时忍不住停顿了一下,「不过,为什么是迪欧大哥帮忙安排我们沿途的住宿点呢?」

  「你们从这里到达俄罗斯的临时基地最短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Giotto知道我们家族的生意认识很多喜欢到处跑的朋友,我某个朋友沿途有些货品的中转站,刚好能够提供你们休息。」迪欧戴特听说纲吉他们要千里迢迢前往俄罗斯时,还有些惊愕,本来地域不同的黑手党彼此是不会有太多影响的,毕竟黑手党还是相当拘束于自己所属地盘的组织,但显然彭格列的出现以及彭格列指环的力量已经流传到了国外,俄罗斯黑手党会想要得到这种宝物也是可以想象的,「只是,我很担心你们跟俄罗斯黑手党起冲突,他们可不是好惹的家族,说不定…算是黑手党中最可怕的,如果没有必要,我绝对不想招惹他们。」

  「我知道,」纲吉此时低下头,迪欧戴特发现纲吉的眼底竟有着一丝不适合他的冰冷与黑暗,「他们为了击垮敌人不择手段,不会顾虑牺牲者,只是为了利益,像那种家族……」纲吉的拳头握紧,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全身微微颤抖着,而那些字眼中参杂着强烈的某种负面感情。

  「纲吉?」

  「啊,抱歉,喃喃自语。」纲吉苦笑着摇摇头,掩去了前一刻的寂寞与哀伤,「迪欧大哥不用太担心,阿诺德他很小心,会保护我们的,而且我们还没有打算跟俄罗斯黑手党起冲突,阿诺德说要先找到一位叫做薇丝卡的女性,她对俄罗斯黑手党的事情比较了解。」

  「这样啊,看来这是一个漫长的任务呢。」迪欧戴特的手指抚着下巴,「真意外Giotto愿意让你这样行动,你也是,没想到你会想离开Giotto执行任务,看来他是很信赖那个叫做阿诺德的人吧,我本来见到他以前有点担心的。」

  「我…我以前真的那么依赖Giotto吗?」纲吉忍不住问。

  「在我看来,你们是相当的。」

  纲吉脸微微泛红,他知道自己在迪欧戴特眼中是有多么受到Giotto的保护与照顾,而这让他感觉很不好意思,恢复记忆后,回顾以前待在彭格列的日子就会觉得自己像个孩子那样依赖着Giotto的关爱,在他人眼中肯定也是如此。

  「阿诺德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虽然有点冷酷,但绝对不会出卖同伴。」

  「这样啊。」迪欧戴特盯着纲吉的眼神就明白为什么Giotto会愿意让阿诺德带纲吉执行任务的原因,因为他曾经也看过这样的眼神,他从他妹妹戴娜看着纲吉的方式中看过类似的眼神。

  「纲吉。」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有一个声音响起,他们谁也没发现对方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是阿诺德,他已经和马奥讨论完了关于有疑虑的住宿点——阿诺德安静地将视线从迪欧戴特身上缓缓移向纲吉,而那冰冷的浅色眼眸稍稍带上了一丝温度。

  「你们谈完了吗?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

  「啊,真的。」纲吉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怀表,「我们好像讲话讲太久了。」

  「……居然来接你了。」迪欧戴特小声地自言自语,没让纲吉或者阿诺德听见,「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把所有想讲的话都说完,你们反正还会在这儿待上几天,等确认好下一个住宿点的状况后再上路吧,明天还可以聊。」

  听纲吉说话是有趣的,但看来今天不得不中断,毕竟纲吉才刚抵达这里,今晚必须好好休息。

  何况,迪欧戴特总觉得阿诺德的视线相当锐利,那份隐密而冷酷的危险气息并不一般,身为首领的他感受过很多类型的杀手所散发出的杀意,却没有一种如同阿诺德那样让他坐立难安的。

  「晚安,迪欧大哥,希望明天可以见到戴娜一面。」

  纲吉起身走向阿诺德,阿诺德的眼睛注视着纲吉走近的身影,并将手中的一件外衣覆盖到纲吉的肩膀上,现在的气温比起稍早确实冷了一些,对于阿诺德的细心,纲吉有些受宠若惊,「阿诺德,你的工作也都商量好了?明明不用特地来接我……」

  「今晚差不多了,明天你让人把安然抵达的情报告知本部吧,否则那家伙会很囉嗦。」阿诺德指的是Giotto,纲吉做为通路联络人的干部,自然要负责传递讯息的工作,纲吉点点头,「走了。」

  和阿诺德一起离开迪欧戴特的会客厅后,他们走在宅邸的廊上,阿诺德已经问清楚了他们留宿的房间在哪里,纲吉就只是被带领着。一路上他们有些安静,纲吉想这份尴尬大概源自于在马车上阿诺德对他说的一番话,而他还没有好好地对那做出什么反应来,事实上纲吉很想逃避,但他总觉得这些事情不能不说清楚。

  毕竟,纲吉认为自己不一定会留在这个时空,他处理完事情后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所以,即便一起行动,也最好保持适当的距离。

  感情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

  即便再怎么喜欢一个人,没有结果的恋情谁也不会愿意深陷其中。

  那也不过是短暂的一种想法,随着时间就会淡去,心中那种让人难受的感觉也会消失。

  现在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没时间想这些。

  「阿劳…」纲吉还没能说完话,却是阿诺德打断了他。

  「戴娜是谁?」

  纲吉愣了一会儿,他不知道为什么阿诺德会问起戴娜的事情,「……是迪欧大哥的妹妹,戴娜她也是加百罗涅的人,之前他们一起来拜访彭格列时见过几次面,感情不错的。」纲吉看阿诺德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阿诺德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阖上双眼似乎在试图平复某些想法,这让纲吉有些困惑。

  「阿诺德,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说清楚,关于来这里的路上说的……」纲吉打算继续他本来想讲的话,但对上阿诺德的视线时,不知怎的就有种想退缩的感觉,因为那透明的双眼直直望进了纲吉的内心,让纲吉感觉好像一切都被看透了。

  「你完全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吗?」

  当阿诺德的那句话说出来时,纲吉很吃惊,他从没想过对方会如此明确肯定他恢复了记忆,纲吉相信很多人都查觉到自己的古怪,但也没有证据显示他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恢复的记忆是什么,只是你对我、对Giotto的态度改变了,就只是如此。」

  「我……」纲吉并不想要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恢复忆,那些事情他并不想说出口,而他一直很希望对方能够永远不要提起,但显然事与愿违,「并不是我对你们的态度改变,只是我想起一些事情…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我怕你们担心我,所以才没有说……」

  「晚上睡不好也是因为记忆吗?」

  「阿诺德怎么知道的?」

  「黑眼圈。」阿诺德皱起眉头,他怀疑纲吉是否真的没有发现自己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

  「没什么的,只是有时候会做噩梦,没什么大不了。」

  「我没有打算逼问你恢复的记忆是什么,你也不用露出那种表情,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你没有必要解释。」阿诺德看着纲吉的表情就明白他想些什么,唯一会让他不快的,并不是纲吉隐瞒着他恢复的记忆,而是纲吉对待他的方式变得疏远,他一直以为自己并不会在意这种无聊的小事,但事实是他并无法当做看不见。

  他的情绪因为纲吉而有了变化,就连最小的一件事情都如此——听到纲吉口中吐出了某个女性的名字时,微小的不快在心底变成了焦虑,让他想要扫除这份如鲠在喉的感受。

  一直被人认为是冷酷无情的人,如今这种状况很讽刺。

  「阿诺德……」

  纲吉打从心底感谢阿诺德的不追究,正是这种地方让纲吉觉得待在阿诺德的身边特别让他安心,因为阿诺德不是那种会去侵犯他思绪的人,也不是那种会擅自想要改变自己想法的人。

  纲吉停下脚步,他心中酝酿着想明白拒绝阿诺德的感情,却说不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阿诺德感觉出纲吉的想法,想要阻止纲吉真的把那句话说出来,阿诺德突然上前去抓住纲吉的手腕,那力道并不特别重,却也让纲吉无法逃脱。

  「如果睡不着,到我房间来吧。」

  「不、不用了,那么晚的时间,阿诺德也累了应该要早点休息……」

  「跟来就对了。」阿诺德有点强硬的话语让纲吉安静下来,他的双颊有点发烫,明明是下定决心要拒绝的,却又这样随波逐流,他就是说不出来。

  纲吉抽不出自己的手,只因为阿诺德抓住他的手掌非常温热,让他一直有些痛苦的心情变得平稳,跟迪欧戴特谈到彭格列和阿诺德的事情时非常开心,但一想起了曾经的同伴,他所有的好情绪都化为冰冷而让他害怕的梦魇,他害怕一个人的夜晚,经常会被噩梦惊醒。

  如果阿诺德在身边的话,或许就不会想起同伴。

  但这样真的可以吗?

  纲吉和阿诺德一同回到房间后,阿诺德就把纲吉推进床中,盖上厚厚的棉被。

  桌边点了一盏摇晃而温暖的黄色油灯,纲吉看阿诺德注视着自己的眼眸,那浅蓝色映照着火光看上去特别美丽清澈,也让纲吉安心。

  「阿诺德不睡吗?」

  「我还必须工作一段时间,所以你先睡。」阿诺德的回答让纲吉有点担忧,他一直都知道阿诺德这种习惯,阿诺德经常都工作到很晚,为了确保一切的情报正确,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危,他解读那些暗号的情报档案,也进行情报的分类,那都是相当复杂的工作。

  「别太晚。」纲吉轻声说,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手轻轻握住了阿诺德的手。

  阿诺德意识到纲吉的手掌温度,只是露出一个微笑,那个笑容非常迷人。

  阿诺德的强大让他有安全感,同时也害怕自己沉溺于这种想法中,无法自拔。

  他担心待在阿诺德的身边久了,会因为这份眷恋的感情而遗忘伙伴们的事情。

  阿诺德没有如他对纲吉所说的那样返回桌前工作,并不是他故意说谎,他确实累积了一些需要处理的工作,但当他注视眼前那张安稳的熟睡脸庞,发觉自己不想抽回被纲吉紧紧握住的手腕。

  他回想起刚认识泽田纲吉的时候,对方的笑容因为没有记忆而显得天真,尽管好像缺失了些什么,但至少那笑容是发自内心感到开心的存在。

  但自从某个时间点后,纲吉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笑,阿诺德猜测纲吉是那时恢复记忆的。

  他的表情有时显得特别阴沉,阿诺德很快便了解到,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纲吉尚未失去记忆时真正的模样,他有能力迅速组织起自己的部队,并且积极地想要调查俄罗斯黑手党,这些全都不像以前有些迷糊且孩子气的纲吉会做的事情。

  没什么不好,阿诺德从来不否认纲吉具备的潜力,如今纲吉的火焰已经恢复到一定程度,也不是从前那个不谙黑手党事务的少年,阿诺德一直以来就认为纲吉的身分不单纯,现在纲吉的各种表现都证实了这一点,但同时,纲吉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阿诺德提供的各种帮助了。

  阿诺德突然明白Giotto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保护欲,因为Giotto一直担心有一天会失去纲吉的依赖,Giotto不希望纲吉成长得太快,害怕纲吉会脱离他双手所能够触及的地方,离开彭格列。

  阿诺德曾经不认同这种自我中心的想法,如今倒有些理解对方。

  产生私心,那是因为他终于开始在意某个人的存在,以及某个人的想法,这是过去阿诺德从未拥有过的感情,这也让他明白为何曾经的他总被人认为不像个拥有感情的正常人。

  「隼人…武……」

  突然听见熟睡的纲吉口中喃喃自语着一些他没听过的名字,阿诺德感觉胸口特别沉闷。

  冰冷的火焰在胸口烧着,这几天他一直无法驱逐这种感受。

  「要是我问你关于你同伴的事情,你会全部说出来吗?」

  阿诺德轻声问着,但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对于擅长逼问出敌人情报的他而言,这有些可笑。

  比起纲吉到目前为止的变化,阿诺德其实还担心另外一件事情,他从纲吉阴郁的眼神、从他突然变得坚决、谨慎而且仿佛要将自己逼入绝境的态度中察觉到一丝蛛丝马迹,因为阿诺德曾亲身体会过类似的经验,那巨大到可以改变一个人行为和生活,造就了今日的他,他明白那不是可以跟随便一个人分享的事情——阿诺德也很清楚,等必须下决定的那一天到来,多少劝说的言词也是徒劳无功的。

  「……如果你一心只想要复仇,谁也阻止不了你。」

  「真的不能够再留久一点吗?」美丽的少女用哀伤的眼神望着纲吉,纲吉只能够苦笑面对。

  戴娜是很可爱的,应该说纲吉很难讲出京子和戴娜哪个更让他心动,毕竟戴娜可是有着和他所知道的迪诺同样遗传的美貌,金色头发与浅金色的大眼,听说追求她的黑手党成群结队,但戴娜却偏偏看中了毫不起眼的纲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戴娜依依不舍地抓住纲吉的袖子不肯放开,从纲吉来到这个宅邸后的第二天便和戴娜碰上面,然后纲吉与阿诺德以及部下们在这宅邸待上了三天,确认之后路途安全的电报才终于传来,所以他们也不浪费时间打算直接上路,他们希望尽量缩短旅程,在俄罗斯的莫斯科安定下来,可戴娜却相当不满纲吉停留的时间只有这么几天。

  「抱歉,戴娜,我们还有工作必须要做,所以……」

  「那个工作很危险吗?」戴娜担忧地望着纲吉,被那种纯真的双眼凝望着,纲吉的心怦怦狂跳,「我很担心你,之前纲吉不是都没有执行黑手党的任务的吗?不会害怕吗?」

  「这……是、是啊,但没事的,我保证。」纲吉说,一边用手轻轻拍了拍戴娜的头顶,戴娜的年纪比他还小一些,所以感觉就象是对待妹妹一般。就在此时,戴娜突然上前一把拥住纲吉,然后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纲吉的脸更红了,为戴娜大胆的行为而惊慌,戴娜则露出羞涩的可爱笑容,如花朵般的美貌绽放着,让人移不开双眼。

  「纲吉,该走了。」

  就在纲吉还在和戴娜说话的时候,马车内传来阿诺德的声音,他刚和迪欧戴特说完一段严肃的秘密讨论,已经坐上马车等待,纲吉回过头去,不知怎的,他发觉阿诺德的表情虽然一如往常地冷淡,眉眼间却有一丝不耐烦,大概只有纲吉或库萨卡可以勉强分辨出来他此刻情绪不佳。

  这让纲吉不敢久留,马上和迪欧戴特与戴娜告别,坐上马车。

  当马车开始往前驶向街道,纲吉也放下窗边的布帘,将他们的身影遮挡起来。

  纲吉才想开口问阿诺德与迪欧戴特谈话的内容,却突然后颈被轻轻扣住,在他反应过来以前双唇便被吻住,温暖的体温包裹住纲吉的身躯。

  阿诺德的手不知何时搂紧了他的腰,纲吉的身体微微发烫,也没想过要推开对方,直到阿诺德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背后撞击到车厢的侧边,纲吉才终于意识到他们的姿势,尽管车厢狭小,但阿诺德俯在他的身上,让纲吉动弹不得,这状况令他产生了危险的预感,所以满脸通红地用手稍稍推向对方的胸口。

  「突、突然怎么了?」纲吉抿住下唇,他知道自己适应了阿诺德的强硬并不是件好事,却也无法克制自己适应的状态,「阿、阿诺德?」随着纲吉的问话,阿诺德的吻持续轻柔地落在他的鼻尖和脸颊上,那零星的亲吻让纲吉浑身发烫,他可以感觉到阿诺德压在他身上的体温升高,而他的力量完全推不开对方,因为对方比他的力气更大,这让他害怕。

  「闭嘴。」阿诺德冷酷的话语让纲吉一愣。

  阿诺德又一次吻上纲吉的下唇,有点强迫地掠夺纲吉的呼吸,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如同美丽的玻璃珠吸引了纲吉,铂金色的发丝垂下轻轻擦过纲吉的脸颊,纲吉在被吻得迷茫之时伸出手轻轻梳过对方的头发,然后环住对方的脖子。

  「…阿诺德…」纲吉的声音象是安抚孩子那样温柔,他的手再次摩娑眼前迷人的脸庞,那是极为亲密的动作,但阿诺德也同样沉溺其中,没有丝毫不满,「……你难道…在生气吗?」纲吉小心翼翼地问,直觉告诉他阿诺德心中缠绕着些许怒意,「为什么?我…犯了什么错吗?」

  阿诺德没有离开纲吉的身体,始终保持着拥住纲吉的姿势,并且盯着纲吉看。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阖上双眼,下一刻他就躺在纲吉的胸口,重量完全依靠上纲吉的身体,那个行为让纲吉吓坏了,却又觉得这个举动是阿诺德彻底卸下防备后才会做出的,让纲吉兴奋不已,此刻的纲吉早已经忘记了其他的事情,包括他下定决心要拒绝这份感情的事情。

  「阿诺德?」

  「别说话,我想这样待着一会儿。」

  「可、可是……」纲吉有点不知所措,被阿诺德这样抱着,纲吉的双手不知道该怎么摆,最终他犹豫了一下只能够放上对方的背部,而那一瞬间,他觉得他们的身体完全紧密地连结在一起,体温、呼吸、心跳全都变得一致。

  纲吉打从心底明白他跟阿诺德怀抱着同样的感情,而这份感情让他此时此刻能够了解为什么阿诺德会抱住他的理由,这让纲吉心情很复杂,他因为阿诺德对他怀抱的心情而喜悦,却也同时忧虑起自己早已对阿诺德的事情了解得太多,终究会使他无法放下这份感情。

  让阿诺德不快的那个理由,大概是戴娜吧。

  阿诺德怀抱的占有欲让纲吉有些感慨,毕竟刚认识时的阿诺德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非常疏远,也在纲吉面前展现过冷酷无情的一面,那时很难想象阿诺德会执着于此。

  庆幸的是,马车外有人打断了这一刻。

  一声敲门响传来,纲吉和阿诺德回到原本的姿势后,纲吉掀开帘幕,外头是一个骑马跟随的部下,从他手中递来一封信。

  「这是?」

  「BOSS,保罗先生要我交给您的,说有工作上的联系。」

  「知道了。」纲吉点点头,部下退去,而纲吉快速地打开那封信查看里面的内容,因为他知道保罗应该是遵从他的命令去联系有关俄罗斯黑手党内有意协助的对象,此外还负责维系与彭格列本部的货物运送、救援路线。

  而这封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保罗写着之前他提过俄罗斯黑手党中有一个人很可能会愿意帮助纲吉,只要给予报酬,似乎没有什么不能做的,而保罗表示与对方已经进行过初步接触,但对方似乎因为俄罗斯黑手党内部的安全问题,表示之后会再与保罗联系,第二次连系才会正式谈论交易的内容。

  「他说了什么?」阿诺德没有看纲吉手上那封信的内容,只是问了一句。

  「没什么,保罗是来回报通路没有问题的,一切如常。」纲吉顺口撒了谎,他自认没有暴露出任何破绽,却不晓得阿诺德其实能看出他前一刻盯着信封紧皱眉头的那个表情并非一般,但阿诺德并没有揭穿纲吉拙劣的谎言。

  她的双脚有些站不稳,毕竟刚从一片混乱中逃出,尽管身边有人护送着她、保证她的安全,但对于这些突然出现并说要将她救出的人们,她心中自然非常不安。但前来迎救她的人说会带她离开被囚进一年的房间,她很清楚如果不把握这次机会,很可能就没有机会再逃出去了,所以她配合了这些人,而这些部队井然有序地行动,遭遇拦截的敌人也没有丝毫混乱,将她安全送到了一个看起来外观不起眼的公寓内,这不象是她父亲雇用的人,肯定也不是他们家族认识的贵族同伴,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来救她。

  她有一瞬间怀疑很可能是斯佩多请人来帮助她的,但下意识又知道斯佩多不可能不亲自前来,而仅仅依靠别人来迎救,所以她也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埃琳娜小姐。」一个看来相当高大,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子温和地喊她,从对方的眼睛可以判断出他并不是个恶人,「你现在感觉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男人为她倒了一杯热茶,而这让埃琳娜逐渐平复了慌乱的心情。

  「不,我是隶属彭格列的人,」库萨卡微弯下身,行了个礼,「彭格列是个黑手党,不晓得你是否有听说过,请叫我库萨卡吧。」

  库萨卡照着纲吉那天夜晚给予的地图进行调查,结果竟真的找到了埃琳娜的藏身之处,库萨卡至今仍然无法理解为什么纲吉可以明确知道埃琳娜被关起来的位置,但总之他依此拟定了救援计划,没花费一个月就顺利救出了埃琳娜。

  现在威洛得知这个消息后肯定会非常心慌吧,失去埃琳娜就无法再利用斯佩多为他做事。

  但前提是斯佩多必须得知埃琳娜已经获救的消息,所以这是他们要进行的第二步。

  「为什么彭格列…一个黑手党要来帮助我?我身上并没有你们可以利用的东西,如果是想威胁我的父亲,我和家族已经断决了关系,不会有用的。」埃琳娜用有些防备的语气说,她听到对方是黑手党后便有了警觉之心,尽管感谢对方让她脱离那一处监禁的房间,但若是被另一个组织利用,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请别误会,我们会帮助你是因为我们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关于你的事情。」库萨卡在埃琳娜身旁的沙发上坐下,他有很多事情想从眼前这个女性身上问出来,「事实上,我和我的上司在进入彭格列之前也是德国的军人,和威洛上将认识,从他的手下那儿听到了关于你被囚禁的事情。」

  「你之前也是…?」

  「我们并不知道他绑架了一般民众,你被抓这件事情是从一个叫做斯佩多的人那儿听说的,他现在帮助威洛上将做事,和我们有些过节,而他提到了你的名字…我们推测他是因为你被抓住,所以不得不帮助威洛上将。」

  埃琳娜听见斯佩多的名字时,表情就转变了,她的脸色苍白而且紧张,身体也紧绷起来。

  「戴蒙…戴蒙他还好吗?你说他正帮助威洛上将做事?因为我的关系吗?」

  「是的,而且他好像也和俄罗斯黑手党有关系,我们正调查——」

  话还没说完,就被埃琳娜充满忧心的话语打断,「俄罗斯黑手党?为什么要加入那么危险的组织?」即便是埃琳娜也听过俄罗斯黑手党的名字,那是个非常可怕的黑手党,他们做过的肮脏工作多不胜数,加入那个地方就很难再退出。

  「埃琳娜小姐,请问您知道关于斯佩多的身分吗?我们很希望可以得到情报,因为斯佩多先生似乎偷取了彭格列的宝物,并卖给了俄罗斯黑手党。」

  埃琳娜张大嘴,一时间仿佛受到了惊吓说不出一句话来,大概是没想过斯佩多会做下这么疯狂的事情吧,不但招惹德国的军队,还招惹了两个黑手党家族。

  「其实我听说过彭格列家族,虽然就只是听过一次,从一个名叫达维德·乌巴尔多的人口中听过,也听戴蒙提起过,我说之前,想先知道彭格列和这个达维德·乌巴尔多有关系吗?」埃琳娜问,库萨卡也很清楚这个名字,而这个男人正是最初他们与彭格列扯上关系的关键人物。

  「是,达维德·乌巴尔多是彭格列首领的旧识,事实上,我的上司还在德国情报部门工作时逮捕了这个人偷取我们的情报想转卖给地下组织,那个时候彭格列首领曾经亲自前往拜托威洛上将释放他。」库萨卡说着,埃琳娜的表情相当震惊,「但后来他做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

  「达维德·乌巴尔多,他是个地下情报贩售者,我逃出自己的家族时也曾依靠他的帮助躲过我父亲的追捕,而戴蒙为了怕他转而投靠我父亲,想藉别人的手处理掉他将我的情报隐蔽起来,所以把他窃取军部情报的事情卖给了德国情报部门,希望能藉德国军部的手处理掉他……我当初有劝过他不要这么做,可达维德还是被抓走了。」埃琳娜的表情有些内疚,毕竟整件事情的源头是她造成的,若不是斯佩多太想要保护她的安全,就不会做这种残酷的事情,「达维德大概是为了报复戴蒙出卖他的行为,所以在被彭格列释放时泄漏了我的躲藏地点,也泄漏了只要抓到我,戴蒙就会乖乖听话的消息。」

  「所以,威洛上将才会找到你,并用你来威胁斯佩多吗?」

  「你说戴蒙偷走了彭格列的宝物,」埃琳娜见库萨卡点点头,这让她露出了忧愁的表情,「那他很可能是责怪彭格列将达维德放出来的事情,所以迁怒于你们。」

  「也就是说,他认为彭格列释放达维德的关系,你才会被关起来,并被用来威胁他。」

  「应该是这样。」埃琳娜点点头,她向库萨卡低下头,「抱歉,所有的原因都在我身上,若不是我,戴蒙是绝对不会做这些事情的,请你们不要追究他的过错,戴蒙是个好人,他只是太关心我的事情……绝对不是故意要与彭格列敌对,请你们原谅他!!」埃琳娜很担心,彭格列是个黑手党,即便她没有听说过关于彭格列的负面风评,但黑手党毕竟就是黑手党,很可能会让斯佩多招致极大的危险。

  「这样啊,太、太好了。」埃琳娜的脸色稍稍恢复,「请问,你们帮助我是有什么需要我帮你们做的吗?如果可以,我想要找到戴蒙,让他离开德国军部和俄罗斯黑手党。」

  「刚好我们也是这么希望的,因为斯佩多先生偷了我们的指环,我们很需要他告诉我们指环的下落,所以你有办法联系上他吗?」库萨卡抱着一线希望,却见埃琳娜的脸垮下来,阴暗地摇摇头。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自从我被抓起来后我们就没连系过,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原来如此。」库萨卡其实也猜到了这种结果,并不责怪对方。

  「抱歉,没能帮上什么忙,但如果你们可以找到戴蒙…我、我能说服他,毕竟这件事情是戴蒙做错了,他不该偷取你们的宝物,他只是以为彭格列陷害了我,只要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他会理解的,并会把指环还给你们。」

  「是,但这件事情等之后再说吧,」库萨卡这时候站起来,因为他发现埃琳娜的脸色相当苍白,「你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肯定很累了,我应该让你先好好休息,我会把我们找到你的消息告诉我的上司和彭格列首领,这样可以吧?」

  「好的,谢谢你,库萨卡。」埃琳娜道谢,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库萨卡道别了那个房间后就退出来,如今他们和埃琳娜的所在地是法国里昂布置的基地,他前几天接到情报网电报暗号中说明阿诺德和纲吉已经在俄罗斯莫斯科的藏身处待下,可能会在那里等待薇丝卡的行踪或情报出现,从他们彼此开始执行各自的任务都经过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没见到纲吉或者阿诺德,库萨卡已经有些想念他们,而如今他终于有好消息可以报告。

  「库萨卡先生,怎么样,她是指挥官要找的人吗?」部下见他出来便问。

  「对,而且她给了我们很多情报,我必须尽快告诉指挥官。」库萨卡说着,然后他转向另外两位守在门旁边的部下,「不要限制她的行动,让她自由地在这基地内行走都没关系,只是暂时请小姐不要出外,我们要确保基地的隐密,如果她有什么需要都尽量满足她,知道了吗?」

  「「是。」」部下们回答。

  库萨卡的心情虽然因为找到埃琳娜而变得轻松许多,但也有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埃琳娜并没有办法直接联系上斯佩多的手段,也就是说斯佩多可能根本不会知道埃琳娜已经获救,斯佩多很可能仍然对彭格列怀有敌意,那就不会帮助他们。

  「芬恩,你们继续汇整来自其他基地的情报,我必须问问指挥官接下来要怎么样做比较好,希望他们那里也是一切顺利……还必须把这件事情告诉首领,向他说明一切原委。」

  库萨卡想起了Giotto在他离开彭格列执行任务前说过希望能见埃琳娜一面,如果告诉Giotto找到了埃琳娜,那个男人很可能会亲自过来这里。

  纲吉醒过来时,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温暖的什么给包裹住,等他稍稍清醒了一些后就发现自己正靠在阿诺德的肩上,而对方将羊皮的大衣包裹住纲吉,以免他感到寒冷,火炉温暖地烧着,透出黄色的美丽光芒,这里的天气寒冷,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后,不知不觉便眷恋起他人的体温。

  纲吉眨了眨眼,往旁边看去就能看见阿诺德正阅读的模样,难得他在工作之虞有闲暇的时间看书,一般来说阿诺德都非常忙碌,今天却特别告诉纲吉自己可以休息一天,让纲吉待在他的身边,本来纲吉是想要拒绝的,却抵不过对方的命令句。

  纲吉在陪同阿诺德的时候睡着了,直到刚刚才醒过来,阿诺德则保持着纲吉睡着前的姿势,一直在看一本书,但似乎已经看到了结尾的部分。

  「阿诺德,你在看的是什么?」纲吉忍不住问。

  他发现阿诺德的手轻轻握着自己的手掌,这让纲吉有些羞耻,阿诺德的指尖很温暖,那修长的骨节勾起纲吉的手指,指尖轻轻抚摸纲吉手掌的细节,仿佛是爱不释手的宝物般。

  与其说是刻意的温柔行为,这更象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这也让纲吉意识到他们两人的相处不知不觉已经如此亲密,纲吉曾想过要克制这样的状况,却徒劳无功。

  和阿诺德一起待在俄罗斯莫斯科基地的这段时间,他和阿诺德相处的时间增多了,而对方偶尔显露的温柔举动以及亲吻,纲吉根本无法拒绝,阿诺德也不太在意纲吉那种半推半拒的暧昧态度,自顾自地做着那些事情,看纲吉满脸困扰却没有激烈拒绝,就更加习以为常。

  「这是Giotto推荐的书。」阿诺德晃了晃那本书,纲吉觉得那是他看不懂的文学作品。

  「Giotto的品味和阿诺德好像很合,太好了。」纲吉稍稍有些忌妒这种微妙的联系,Giotto虽然和阿诺德的关系并不算特别好,毕竟Giotto最重视的是纲吉,而因此一直与阿诺德间有些矛盾,但在阅读、黑手党的事务上似乎有相合之处,那是纲吉无法比较的。

  「一直没有时间看,直到现在才有空闲。」阿诺德耸耸肩,今天难得的休息时间是因为他一直等不到想要的情报进来,在薇丝卡现身之前,或许他们目前的任务都不会有所进展。

  「没有,我们本来就没打算再次见面,也没留下连系的手段。但她应该会看到我们在报纸上放的暗号,她有那个习惯,但或许是她不愿意轻易现身。」阿诺德一边说时,手伸向纲吉轻柔地抬起纲吉的下巴,吻上,这让纲吉的脸浮现一点浅红,「为了情报,等待也很重要,虽然你看起来没什么耐心。」

  「唔,」纲吉知道阿诺德看穿了他有些着急的心情,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早日得到情报,尽快行动,是因为他很渴望知道『安布洛斯计划』的详细情形,以及安布洛斯本人的位置,「也有必须快点行动才不会错失良机的状况,不是吗?」

  「确实,但现在贸然行动无异于找死,你其实并不真正理解俄罗斯黑手党的危险吧。」

  「我知道他们很危险…但……」

  「跟他们扯上关系,下场都不会太好。」阿诺德的表情特别冰冷严肃,他在这段时间调查了许多俄罗斯黑手党的情报,他们的人也有人潜入俄罗斯黑手党中进行情报收集,而其中一半的人在潜入后不到两个礼拜就莫名奇妙地被杀死,显然俄罗斯黑手党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很快便发现了内部有间谍潜入的事情,「来到这个地方详细调查后才知道他们的势力非常巨大,特别是在俄罗斯这里,和政府机关也有很深的牵扯,我们想在这里探得情报非常困难,因为不论是地下市场或者情报网中也几乎都是他们的人和眼线,他们独占了这片土地的所有资源——那等同是暴力。」

  「这样的话,薇丝卡小姐会不会也身陷危险之中呢?」

  「或许吧,所以她才不愿意出现,而我们自己也很危险,如果这个根据地被发现了,我们很可能会无法回去。」阿诺德看向纲吉,皱起眉头,他并不担心自身的安危,他将近十年的时间从事这类情报收集活动,已经习惯将生命暴露在危险之中,但纲吉却不同,他可能并没有真正意识到世界上的某些人是非常可怕的,比起他所认识的彭格列、加百罗涅、西蒙等黑手党来说,更黑暗也更残酷的那些人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那些人不会因为请求而心软,不会了解他人的痛苦,更不会怜悯死亡,也不相信这世界上的善良。

  「有任何情报我会告诉你,你如果真的想要帮上忙就必须计划好一切事情再行动,别自己一个人横冲直撞。」阿诺德的话不知道有没有传进纲吉的脑内,纲吉只是轻轻点点头。

  阿诺德看纲吉如此的表情,手掌轻抚上纲吉的头发,那温柔的动作让纲吉很安心。

  他知道自己不该沉溺于此,却还是没办法控制,对于阿诺德的心意一天比一天增长,他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阿诺德的真正原因,大概是因为对方从来不探求他内心那些阴暗的秘密,阿诺德给予他的是将他视为一个男人独立的信任,但同时阿诺德对他也有着和别人不同的珍惜和温柔,只有纲吉知道阿诺德热情的一面,以及他笑起来时有多么好看,只有纲吉知道阿诺德的温柔细腻,以及当阿诺德拥抱他时,让他心动无比的那些细小习惯。

  当他们安静地待着时,外头传来敲门声,纲吉起身去拉开大门,外头站着的部下恭敬地带上了一份报告书,还有一封电报。

  「指挥官,我这里有库萨卡先生传来的暗号电报。」他说着,那电报上面写的东西就连部下们也看不懂,只有阿诺德可以破解,「然后这边有一份是从其他基地汇整来的报告,这里有一个重要情报,是关于俄罗斯黑手党首领的。」

  「伊凡柯夫?」纲吉的身子稍稍往前倾,显示出他对此消息的兴趣,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明显,但那听在阿诺德耳中却早已泄漏,「怎么了吗?」

  「情报指出他明天会抵达这附近的城镇,似乎是与某个组织要私下会面——」

  「哪个组织?在哪里?」纲吉问,这时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透露着一丝兴奋。

  「把那份报告给我。」阿诺德打断了要继续说下去的部下,「不用继续说了,剩下的我会自己看。」而这句话让纲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本来想继续问清楚那情报的内容,但阿诺德显然并不愿意他继续问,部下也有些惊讶地将报告交给了阿诺德,退出去。

  「阿诺德,我不能知道那些情报吗?」

  「可以,但我想知道你了解这些情报后打算要做什么?」阿诺德敏锐的问题让纲吉闭上嘴,或许他看出了纲吉隐藏的某种心思,「说不出来吗?如果说不出来,就暂时先这样,我看过后如果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我会再告诉你,目前我们既然还不打算对俄罗斯黑手党出手,这种情报越多人知晓越麻烦。」

  见纲吉说不出话来,阿诺德就拿着那份报告走向自己的书桌,这也因此让他离开了纲吉的身边,身旁的温度消失后,纲吉的思绪也变得冰冷起来,他无法压抑此刻这种强烈的心情,一种黑暗而且窒息的感觉让他眼前一片漆黑。

  伊凡柯夫·尼古拉·多尔斯德,俄罗斯黑手党的首领,纲吉认为正是他当初提供了安布洛斯一个藏身之所,并计划以此来对抗彭格列指环——尽管没有明确的证据,但纲吉想这不会偏离太远。

  纲吉握紧了的手掌微微发抖,他压抑住内心的强烈情感,深深吸一口气。

  他目睹阿诺德将那份资料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准备要工作,原本说好要放一天假的阿诺德显然无法继续休息,而且阿诺德也没有打算要告诉纲吉完整的情报。

  「库萨卡救出埃琳娜了,他说要感谢你的帮助,说是你提供了线索给他。」这时候阿诺德说,他一瞬间解读了库萨卡传来的暗号电报,「他问接下来要怎么样利用埃琳娜找到斯佩多,显然埃琳娜并没有手段直接跟斯佩多连系上,你有什么想法吗?」

  「真的吗?」纲吉跳了起来,这是一个好消息,「那、那可以请他让埃琳娜写几封给斯佩多的信吗?把那些信交给我们或库萨卡,我想我们未来还会碰到他的,那时候就可以让他相信埃琳娜已经被释放的事情,或许他就会帮我们。」

  阿诺德沉思了一下后,便开始在一张纸上写下电报的暗号,然后转头交给纲吉。

  「你拿这张纸去给部下们,告诉他们传给库萨卡,他们就会明白的。」

  「嗯。」纲吉点点头,拿着那张纸就打算走出这房间。

  在他走出房间前,忍不住又瞧了一眼在桌前的阿诺德,他看阿诺德正靠着窗边的日光阅读那份报告,那份报告上肯定有着俄罗斯黑手党首领明天的行踪,要跟哪个组织碰面、在哪里碰面以及目的,纲吉知道,与其他组织碰面时肯定会有不少护卫,警戒心也会更浓厚,但首领平时都躲在俄罗斯黑手党总部不露面,明天是少数能接触到伊凡柯夫的机会。

  他真的要像阿诺德所说的再继续等待吗?

  如果等到确保一切情报的完整和安妥后,会不会安布洛斯又逃到了别的地方?

  万一薇丝卡小姐永远都不现身的话该如何是好?

  说不定薇丝卡已经死在了俄罗斯黑手党的手下,这么一来,关于安布洛斯计划的线索也许就在俄罗斯黑手党首领的身上也不一定。

  纲吉心中有千万丝的烦乱心绪无法被梳理,他最终踏出门,但当大门闭起时,阴影落在他的脸上却显出他褐色双眼中坚决的冰冷光亮,他向着另外一头走去,他打算把手中的电报传出去,同时,他也有其他事情必须计划——就算只有他一个人。

  等纲吉传完了电报,便加快了脚步走回自己的房间,他在抽屉中搜索了一会儿才终于把那尘封在柜子深处的盒子拿出来,他打开那精致的盒子,里头放着一把枪。

  这是艾尔默斯庆祝他拥有自己的部队时送他的,而他从没想过会在此刻派上用场,然后他看向墙上挂着的手套,在这个时空他只有这双Giotto的旧手套能做为战斗武器,虽然没有强大的彭格列指环,却有Giotto另外打造给他的指环,他想自己的实力还是相当强的,应该足以对付一般的敌人,于是他将手套也放进了这个盒子里头,然后把盒子先收起来。

  现在他只担忧一件事情,也是最难解决的事情。

  「阿诺德一旦开始工作就不会离开那房间,但在明天以前必须拿到那个资料才行……」

  纲吉独自在房内来回踱步,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拿出那个破旧的怀表,望着同伴们破损不堪的照片,咬住了下唇,虽然觉得对不起非常照顾自己的阿诺德,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做。

  「——对不起,我很快就会把这些都解决的。」他对照片中的同伴低声说。

  然后纲吉站起来,毅然决然前往阿诺德的房间。

  作者废话:

  这篇人物关系稍稍复杂,但说起来有其实没那么复杂,只是同时有许多条线正并行而已。

  至少现在斯佩多和埃琳娜被抓的关系已经比较清楚了。

  之后只差让斯佩多了解埃琳娜已经被释放的消息,斯佩多才可能帮助彭格列。

  达维德这个人从本篇的很前面篇章就有出现过,只是大家大概都忘光光了。

  于是这篇帮大家复习一下了~~

  总结下来就是斯佩多先去陷害人家,结果好死不死彭格列插手把人给救出来,于是斯佩多反被陷害(不要手贱啊),然后斯佩多还把这怪到彭格列的头上,而因此偷取彭格列指环卖给当时正想要指环的俄罗斯黑手党,因此和俄罗斯黑手党扯上关系。

  阿诺德这里是打算调查薇丝卡的下落,找到安布洛斯计划和彭格列指环这两个下落。

  而纲吉这里则是自己偷偷请保罗连系俄罗斯黑手党中的协助者,主要也是要找安布洛斯计划,以及对为同伴报仇这件事情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同伴都被杀了,这是他如今唯一的心愿。

  阿诺德也隐约查觉纲吉好像想要报仇这件事情,但其实他并不清楚纲吉的同伴和俄罗斯黑手党有什么直接关连,因为他不知道纲吉记忆的内容,会查觉纲吉想报仇,是因为他曾经有过类似的遭遇所以看纲吉的状况就明白,这个之后会再提到的,和阿诺德这篇的身世设定有关就是了。

  嗯,至于纲吉会用什么方法把阿诺德从工作中转移注意力呢?

  总之他一定是要让阿诺德离开那张桌子的,对阿诺德而言大概也只有纲吉一个人能影响他,但一定要用一些手段才行…至于手段就…期待下篇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