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个人…受伤了吧?」

  「先绑起来,我的部下就在这附近,他们之后会再来回收。」阿诺德一边用随身带着的手铐将对方的双手拘束起来,挂到了附近的水管上,然后转头看一眼纲吉,「我送你回去,今天只能够到此为止了。」

  「唔…好、好的,谢谢。」纲吉心中其实有些许的留恋,没想到出来后并没有过多久就必须要结束这段旅程,「阿诺德先生忙这些事情还带我出来,真的很感谢。」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阿诺德轻声说,语气特别柔和,「你之后还会有机会出来的。」

  「是啊,只是那时候就不是跟阿诺德先生一起出来吧。」纲吉有些遗憾的说,搔搔脸颊,然后好像很犹豫该不该开口地张开了嘴,「阿诺德先生平常就生活在这么危险的环境吗?军队的生活…我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但是连要跟阿诺德先生联系似乎都很困难,Giotto说你不会停留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如果之后我想联络您的话……」

  阿诺德安静地将那个人甩到角落,随后站起来走向纲吉的方向,纲吉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快要哭了一样,他不清楚是什么让纲吉那么容易感伤的,或许和Giotto说纲吉没有过往记忆的事情有关吧,或许是下意识想到了和朋友分离的记忆。

  但自己并不是那么有感情的人,他无法理解纲吉感伤的理由。

  只是他也不觉得麻烦,只是想着要怎么样回答纲吉这个问题,用他那无法与纲吉同步的思考。

  「我没有所谓的生活,身在情报组织中就必须隐藏自身,没有名字、没有身分,更没有亲人,那种东西一旦存在就容易被敌人利用,若是自身的情报都泄漏并且受到威胁的话,就没有办法对重要的情报保密了。」阿诺德看着纲吉说着,他不认为纲吉能够完全理解这些事情的风险,「就算是我,也不一定可以无视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受到威胁吧。」

  纲吉睁大了眼,他本以为阿诺德不会有那种弱点,更不曾认为阿诺德会亲口这样说。

  那种失礼的反应让阿诺德皱起眉头。

  「怎么了?」

  「不、不是的,只是觉得有点意外……」

  「总之,我并不是能够过着普通生活的人,毕竟选择了这个身份,而且这种生活也让我感觉挺愉快的,我不需要受到任何人的拘束,谁也无法控制我,」阿诺德说到一半顿了顿,然后勾起一点笑容,「你也一样,黑手党也不是普通人能够过的生活吧。」

  「唔。」

  「你应该可以理解才是,我们的生活牵涉到危险,Giotto那个男人会限制你的行动不也是因为这样吗?」阿诺德说着并用眼神示意纲吉往前移动,他们要离开这个地方了,「走吧。」

  纲吉跟在对方身后,其实本来对方愿意偷偷带他出来晃晃就已经很感谢了,但是正因为好不容易出来,好不容易交上了一个黑手党之外的朋友,于此之上就产生了更多欲望,他想自己大概无法那么容易的就满足。这么一想,自己的要求似乎显得太超过,可是,总觉得如果不做什么话以后会感到后悔。

  「……啊、那个、阿诺德先生!」

  「又怎么了?」阿诺德再次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尽管如此声音中并没有不耐烦。

  「那个,我可以和阿诺德先生成为朋友吗?对了,『阿诺德』这个名字不是真名对吧?那么至少真名可不可以告诉我?」

  「就连位置或者联络手段都不知道的人也可以吗?」阿诺德皱起眉头问,他难得的到现在还没有失去耐性,忍不住思考纲吉心中所谓的『朋友』这个词的意义,他有信任的部下,有互相合作的人,有交易的对象,也有敌人,谈到朋友就有些陌生了,他不太确定纲吉的希望到底是什么。

  「没关系的,反正就算我不知道阿诺德先生的位置,阿诺德先生随便查一查一定也知道彭格列在哪里吧?那样的话就没关系,而、而且,Giotto一定也会很高兴的,他也很希望阿诺德先生可以当我们的朋友!」纲吉的那些话虽然听着让人觉得不切实际,但是认真的眼神却相当坚定,阿诺德倒是不讨厌拥有那种固执眼神的人,虽然他偶尔也会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佩服还是想狠狠揍对方一顿。

  纲吉本以为也许会被阿诺德拒绝,毕竟人家都说了不可能透漏真名,也不可能说出自己的身分,结果还这样死缠烂打的,说不定阿诺德早就失去了耐心。可是,纲吉却看见阿诺德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那透明的银蓝色双眸中反射出柔和的光芒,象是冰冷的琉璃那样,那让纲吉的心脏又漏跳了一拍。

  「你叫我阿诺德就好了。」

  「欸,可是……」

  「我没有所谓的真名,如果要说什么是真名的话,那么肯定就是跟人产生关联的这个名字吧。」阿诺德说,就算要告诉纲吉他出生后第一个使用的名字,那似乎也毫无意义,至少对自己来说那个名字并没有深刻的感情,就和其他名字一样,「所以你就继续叫我阿诺德就可以了。」

  「好、好的,谢谢您!」纲吉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看见那夸张反应的阿诺德忍不住微笑。

  「对了,Giotto那个男人,我想他应该是故意不教你战斗的方法吧。」

  「欸?」纲吉讶异地抬起头来,他不知道为什么阿诺德会突然这样说,「故意…不教我…?」

  「你果然没有发现,虽然这事情你们家族的其他人肯定也很清楚,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会使用火焰战斗的他,要让你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指导你怎么使用火焰,但他却略过那一部分,只能说是故意不指导你,不希望你学会火焰的使用方法,不是吗?」

  「那、那是……可是,Giotto他……」

  「就算你真的不能够使用火焰战斗,也可以教你防身的方法,但至今为止家族中的人都不愿意指导你,明明是身为黑手党最应该学习的生存技巧,却一样都没有让你学会,难道不是他的指示吗?」

  纲吉无法辩驳,虽然他隐隐约约心中也有这种想法,可他总想相信Giotto不会这样做。

  只是被阿诺德这样直接说穿,他也没办法为对方说些什么。

  「我想之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但如果下次见面了,就教你怎么防身吧。」

  把纲吉送回了彭格列后,阿诺德便回到了原本的岗位,那一天抓到的男人也让部下们送回拷问的部门进行审讯,想知道他所说的那个军队中的幕后黑手是谁,让男人故意贩售假的情报又安排他逃离,这一切肯定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并且也预料到了阿诺德会看穿假情报的事情追来。

  但最令人奇怪的事情是,男人在醒来之后就好像大梦初醒一般记不起所有的事情,似乎只知道自己在贩售假情报以前的事情,一开始还以为是伪装出来的,但不论怎么审讯,即便用了比较残酷的方式,对方仍然没有开口,阿诺德从没有看过在经历那样的威胁逼供后仍不愿意说出情报的人,要是伪装的也太过会忍耐了。

  那张从男人身上搜出的信封中,也只写着如何离开国内的接应方法,除此之外并没有写其他有利的情报,而本来负责接应男人的船和车自然在阿诺德派人赶去时就已经不见踪影,他本认为抓到人后要套出幕后者会是件容易的事情,但线索就这样断在这儿,让阿诺德心有不甘,而他也觉得这背后肯定有什么蹊跷,有个操控者,并且对方很确定他的身分不会泄漏。

  「指挥官,这些是今天各站点传来的内容。」库萨卡将一叠资料放在桌上,「请您过目。」

  「那家伙今天有吐出什么东西吗?」

  「不…目前没有什么进展…还是和之前一样,但若是继续下去也许会撑不下去,所以……目前已经先让他们暂停了。」

  「是嘛,就先这样吧。」对于这种毫无进步的状态,阿诺德也有些不耐烦。

  情报部门除了打探敌方动向外,最重要的一件工作就是找出潜伏在军方内部的间谍。

  他们也会派人潜入敌人的阵营中捞取资料,敌人自然也会做同样的事情,所以谁最早判断出敌方的人就可以取得先机,甚至可以反过来利用间谍传递部份虚假的情报给敌人,陷敌人于困境中。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敌人那一方更有优势,不晓得对方是用了什么样的间谍,不仅擅长隐藏身分,甚至到现在还不晓得是哪个国家派来的,尽管阿诺德很早就察觉到内部有些奇妙的骚动,但每次想要抓住对方时,关键的信息就会遗失,和这次这个情报贩一样的状况——就算知道内部有敌人存在,而且有零零碎碎的线索,却还是无法抓住,这才是最让人头痛的。

  「威洛中将今天荣升海军上将,您听说了吗?」

  阿诺德听旁边的库萨卡象是不小心提起地说,他不晓得为什么对方要如此小心翼翼讲这件事情,但阿诺德只是抬起了头淡淡回了一句,「是吗?」

  「听说皇帝最近似乎想要大力扩展海军力量,是想跟英国军备做竞争吧,英国的海军强大一直都让人警戒,这种时候当上海军上将,威洛上将前途一片光明呢。」

  「……你想说什么?」阿诺德看了对方一眼,对方低下头去,「我对那种无聊的竞争没有兴趣,再说,一旦开战国内的经济势必会跌到谷底,而情报战在真正的战争中是派不上太大用场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是…在下只是认为,以指挥官您的才能不管做哪个职位肯定都能够胜任,为什么偏偏要…」情报战在真正开战后并不会有太大的用途,虽然也不是说没有用,可那时候真正发挥作用的会是更实际的战备、军力等等,情报是在和平与准备期间中才会受到重视的存在,但实际上军中也很少人看重这一块,所以身为部下的他总有些忿忿不平。

  「因为我喜欢。」阿诺德简短的回应,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刚刚也说了,我对战争没有兴趣。」

  「是。」

  「与其说这些没用的事情,真的那么在意海军的话,不如多去收集关于英国海军军备的情况还比较有价值,」阿诺德收回了视线,将注意力放回了那叠情报资料中,「听懂了吗?」

  「属下明白了。」

  正当库萨卡准备要退出去以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封信。

  「友人?」

  「是、是的,信封上是这样写,今早从门缝那里找到的,送信的人似乎已经逃走,很抱歉,就算想抓起来也没办法。」一般而言这个地点是隐密的,不该有人知道他们在这里活动,所以送信的人想必是确定他们这里有人才会送信过来,为了小心起见都应该要抓起来。

  阿诺德皱起眉头,提到所谓的友人,他脑海中想起了纲吉的面容,但那孩子不可能知道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才是,如果自己的位置又再次暴露,那么他不该再继续跟泽田纲吉有往来,太过危险了。

  甚至更糟,他也许必须堵住泽田纲吉的嘴。

  他接过信,却看见信封上留着某个姓氏——彭格列。

  「是那男人。」阿诺德没有想到对方会直接递送这封信来,如果是Giotto的话大概是可以利用流浪儿来送信,要抓住也就很困难了,而且追根究柢,Giotto又是如何知道他这个站点的位置?

  撕开了信封上有彭格列标志的封泥,阿诺德开始阅读起来。

  阿诺德

  之前你提供我们有关指环情报的事情谢谢了,

  我想我们近期会去与那个组织接触,

  如果有什么新发现大概也会像这样通知你吧。

  前一阵子你带纲吉出去的事情我也就不多讲些什么,

  但我不希望那孩子遭遇危险的事情,

  可以的话希望不会有第二次同样的事情发生,

  不论如何,谢谢你平安送他回来。

  写这封信的目的是我以彭格列首领的身份回报你提供的情报,

  你肯定很在意这封信事怎么送到你的手上的,

  事实是,G从黑手党的情报网中得到了你的位置,

  情报的来源是出自俄罗斯黑手党,

  俄罗斯黑手党即便在我们之间也是恶名昭彰、渗入国家经济与政治的强大组织,

  他们甚至与俄国的情报机关有所关连,自然而然也拥有这样的情报,

  因为他们有人在国外活动,我才能够取得这样的讯息并知道你的所在地,

  也知道你打算在现在的地点留到月中才离开。

  为了你的安全,我才写了这封信。

  不论这消息是怎么样让俄罗斯黑手党得知的,

  你们组织中有间谍存在一事已经很明显,希望你小心为上。

  最后,你对纲吉说『之后不会再见面』,或许这句话现在收回也不算迟,

  毕竟那孩子因为无法再见到友人而相当难过。

  你的朋友

  Giotto

  阿诺德看完那封信后便伸手撕掉了那封信,连同信封一起丢入了燃烧的火焰之中,他的表情沉淀着复杂的神情,那明显的不快态度让旁边的库萨卡不敢插嘴。接着阿诺德就一把捞起了椅背上的外套披上身,库萨卡猜想刚刚那封信的内容肯定是写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才让阿诺德出现如此反应。

  「指挥官,您是打算要上哪里——」

  「你立刻撤掉这个据点,并且移动到这个地点,我到时候会去那里会合,」阿诺德在纸上写下了一串字给库萨卡看,随后便烧掉了那张纸,这是为了防止有人窃听,「至于你和我之外的人全都移动到别的据点去,由你安排,动作越快越好。」

  「是,属下明白。」

  「还有,这次我移动的据点暂时别让任何人知道,你懂那个意思吗?」

  「了解,请您放心。」库萨卡做为阿诺德的部下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当阿诺德特别这样叮咛的时候就表示连平常最信任的部下们也都不得告知,只有他与阿诺德两人能够知晓这个秘密。

  「我可能会离开几天。」

  丢下那句话的阿诺德就这样消失了身影,库萨卡也没有吃惊,他们经常像这样情势不对就立刻撤走,毕竟这些站点的隐密是最重要的,没有比这更优先的任务。

  而这次肯定是遇到了不得不这么做的危急状况了。

  阿诺德再次见到那个人时只觉得他脸上那种平静而且仿佛所有事情都在预料之中的笑容让人看不顺眼,他很少对于一个人产生这样不爽的情绪,但同时也产生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好奇心。Giotto大概是认为他看了那封信后就不可能安坐不动,绝对会再找上门来,所以才在信的结尾写下那样的字句,仿佛在讽刺他。

  「阿诺德,真高兴这么快又再见到你,你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距离上一次见面大概不到三个礼拜,Giotto微笑看着脸色不好的他,「请进吧。」

  「我有事情要问你,Giotto。」

  匆匆便想切入话题,但话才说到一半,Giotto便举起手似乎在请他稍等一会儿,「现在正好是下午茶的时间,阿诺德,不如加入我们的聚会吧,正好进行到一半你就来了。」

  「比起那种无聊的事——」

  「我坚持。」Giotto的一句话堵住了阿诺德的不情愿,他知道对方没有打算要立刻跟他谈论这件事情,若不照对方所希望的做,肯定就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阿诺德跟着Giotto走进在长廊深处的一间大门,那扇门上头刻着彭格列的标志,看上去象是庄严的会议厅,但就在他们走到门口时,那扇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人探头出来。

  「是吗。」阿诺德想自己的举动大概都在Giotto的预料之中吧,心中稍稍有些不快。

  他走进那间房间,房间以暗色系为主,却不会带给人太过强烈的肃杀感,火炉在一旁燃烧着让室内比外头更加温暖一些,中央摆着一张长型桌,左右各摆着五张椅子,但目前包括阿诺德在内只有四人在室内,桌上就如同Giotto所说摆着茶点。

  阿诺德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照理说这应该是只有家族成员才能够进入的地方,他不是很习惯这种强硬将他拖入某个组织中的感觉,却也没有其他选择,他想办法让自己容忍这一切,并且再次体认到Giotto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让人火大。

  「阿诺德先生喝红茶吗?」纲吉问,打破了紧绷的气氛,「今天是我泡的,所以也许不是很好喝。」

  「啊啊。」回应了一声,看纲吉为他倒红茶,纲吉的中断稍稍平抚了他不满的情绪。

  「那么,阿诺德,你到这里是因为收到了我的信吧。」Giotto看对方似乎没有什么耐心,知道若不尽快切入主题反而会引起对方的反感,于是主动开口,「就我目前所知道的情报只是很表面的,就是俄罗斯黑手党中有人掌握了你的位置。」

  「先告诉我一件事,为什么你们会打听到这个消息。」

  「在你碰见纲吉之前,我们来到这个地方自然想要接触这里详细最多情报的人,而我所接触的那些人大多是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但他们却没办法告知如何找到你的方法,迟迟到没有好的管道,搜索彭格列指环的线索也就这样中断了好一段时间,直到纲吉把你带来。」

  阿诺德皱起眉头,看了纲吉一眼,纲吉则回以一个毫无愧咎感的困惑表情,他想纲吉肯定不晓得基地被暴露出来的事情是多么严重吧。也怪不得Giotto会认为纲吉带给他们幸运了,要找到他是多么困难的事,这样的机率可说是几乎没有,平常小心谨慎的他却被一个莽撞的孩子跟踪,而且恰巧他就是彭格列想找的人,这根本象是奇迹。

  「那个时候我们连系的是在地一名为俄罗斯黑手党工作的情报提供者,他一直告诉我要找到你有多么困难,而且跟你达成合作协议的可能性非常低,所以后来我也就没有再连系他。」Giotto说着,然后他掏出了一张电报,「但是,前几天他给G来了这张电报,上头写着你的所在以及接下来的预定计划。」

  「这是……」阿诺德接下了那张电报,确实详载着他的位置,连公寓的几层楼都写出来了。

  「他因为帮助俄罗斯黑手党工作所以要直接连系他相当困难,他应该也是冒着生命危险传这条电报过来的,毕竟俄罗斯黑手党可不是温和的组织,若是知道他为我们提供情报,恐怕会杀了他吧,很抱歉,因此我无法再连系他询问详细的事情。」G这时补充说明,主要负责联络情报的人是他,跟这个人连系的人也是他。

  「那么,你们认为这是我组织内有间谍的证据是什么?」

  「地点的表述非常详细,而且包含着预定的计划,你是那种会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不信任的部下的人吗?你比一般人更小心,那么只有可能是你组织中的人,特别是你亲近的部属。」Giotto回答。

  阿诺德沉默了下来,他开始思考,思考着这些日子来他的言行是否有什么地方泄漏了机密。

  他的计划往往都会告诉库萨卡,但是库萨卡是值得信任的部下,所以可能的就是库萨卡在执行命令时不小心泄漏被其他人钻了漏洞。

  「阿诺德先生难道没有在怀疑自己组织内部有没有间谍吗?」纲吉问,或许是因为经历过之前阿诺德追捕情报贩的场面,他总觉得阿诺德也不是完全没底。

  「是有那种感觉,但没有确切的证据。」阿诺德捏皱了那张电报,「不过大概是想要打压陆军吧,但目前的情况来说并不能确定两件事情有关连。」

  「原来如此,那么可能有件事情值得跟你提一下。」Giotto开口,他看了一下G,G马上站起来从放在房间内最后方的巨大柜子中开始找寻什么,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纸,当那个递到阿诺德的面前时,阿诺德的表情一阵扭曲,「看来你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话还没有说完,阿诺德的手重重的槌上桌子,那张纸在他的手上若没有小心控制力气恐怕已经被撕碎了,纲吉在一旁看见阿诺德脸上急剧变化的表情,就能够知道事情很严重,那本来平静冷酷的竟然也可以这样充满愤怒与杀意。

  「从哪里来的?」

  「你还记得我们彭格列曾经跟你们军方要求交换犯人的事吧,当时是威洛中将与我们进行交易,这东西就是我们提供的情报,」那张纸上是很复杂的一连串看不懂的字符,本身没有意义,但只要加入某种东西就会变成强大的武器,「先别问这东西哪里来的,我们也是有些转折得到这东西,但我们将这告诉了德国的军方,用来换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性命,对军方而言是个很划算的交易。」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纲吉凑过去看,但完全看不懂,有些胆怯的问。

  「那是我的编码,若是被知道破解的方法,那么所有的传讯都会被解读,但是,这种……」

  「是为了陷害我个人,或者他就是敌方派来的间谍,是吗?」

  「对,我唯一可以想到的就只有这件事情,但很不幸的我没有接触更多的消息,也只能做推测,也许这两件事情并没有直接关系也不一定,说不定他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也有可能。」

  「如果编码被破解的话,那么阿诺德先生现在的组织不是很危险吗?情报什么的都泄漏出去了?」纲吉问着,他开始有些担心起阿诺德的安危,「那样子没有关系吗?」

  Giotto微笑了一下,轻轻拍上纲吉的后脑好像在叫他不用担心。

  「编码在不久前就已经置换过,当然不能保证没有再被泄漏的可能性,但至少这东西已经没有用了。」阿诺德放下那张纸,他稍稍恢复平静,本来以为绝对不会出错的事情如今出了错,他心中也有种不踏实的感觉,「看来有必要调查威洛这么做的目的。」

  「大致上就是这些吧,我能够告诉你的事情,其他的我们彭格列无法插手。」

  阿诺德望着Giotto,他不喜欢欠人人情,但这次Giotto提供的讯息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本以为没有希望的线索如今似乎又出现一丝曙光,也就是那个俄罗斯黑手党的情报提供者,尽管看上去G和Giotto都没有打算要将他供出来,也没有打算要告诉他关于那些密码是怎么得来的,显然这牵扯到彭格列在黑手党之间的道义以及不能够对外人说明的事情。

  只能够靠军方自己去查清楚这些并且找出间谍,Giotto是在暗示他这条路。

  但是,显然讯息并不足够,若没有俄罗斯黑手党的那个情报提供者更详细的资料,他无法贸然行动,这让阿诺德稍稍感到有些苦恼,他脑中计划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但在这时候Giotto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阿诺德,你在这里住几天吧。」Giotto这样说,本来阿诺德想要直接拒绝却看见对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也许住了几天会想出什么好计划也不一定。」

  他无法明白那男人话中的含意。

  事实上在得知了情报外泄的情况下,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度过,必须尽早进行部队内部重整,以防漏洞继续扩大才是,但他很在意Giotto所说的话,总觉得对方并非仅仅是随意提案要求他住在这儿的,肯定有什么目的吧。

  「阿诺德先生,」前方带路的纲吉轻声的说,手指拍了拍阿诺德的手臂,他才因此回过神来,「就是这里,这是这边最好的客房了,我们这段时间没什么客人所以可能没有做打扫……」

  「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阿诺德沉下眼,不如说这个房间对他而言太过奢华,让他不自在。

  「阿诺德先生在担心刚刚的事情吗?」纲吉问,他看见阿诺德的脸色并不明朗,心中也有些介意起来,「我是不太懂严重性…不过听起来好像很糟糕的样子。」

  「掌握不到那个情报提供者的去向,也就表示无法有更多的进展,以目前的情报来看也无法断定威洛就是幕后指使者,一切不过是猜测。」阿诺德走进房间脱下外套,解开领口,随后沉默了一会儿,喃喃自语,「……而且,就我对那人的理解,我不认为他是间谍。」然后他看了一下身后的纲吉,「跟你说这个也没有意义。」

  「抱歉,要是我能够帮上忙就好了。」纲吉微微一笑,他也并不在意阿诺德对自己的评语,「不过,G常常会请街上的孩子们进行连系,送送信或者帮忙传话,因为那样比较不显眼,孩子们也可以赚些外快,而且孩子们意外的不会泄漏消息喔。」

  阿诺德看纲吉一边说一边帮他打开窗帘,让一缕阳光透入室内。

  纲吉看起来什么也没在想,但这让阿诺德的心中产生了一丝疑惑,虽然觉得可能性并不高却还是试着一问。

  「你知道G雇用的那些孩子在哪吗?」

  「嗯?啊,知道喔,」纲吉回头,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他们每天特定的时间就会过来这里呢,我会陪他们玩,彭格列有时候会给他们零食和零钱所以他们很喜欢这儿呢,如果G有事情要交代的话就会请我带他们过去,这是我在彭格列唯一的工作,嘛,因为我也只能做这种事情了,跟孩子们玩什么的。」

  阿诺德看着纲吉的侧脸,心想这孩子肯定没有料到自己刚刚讲了多么重要的一句话吧。

  这么毫无顾忌的告诉了他重要的事情,反而让他觉得难以开口。

  「可以带我去见他们吗?」

  「为什么?」

  「既然是接收电报的话,那么肯定会事先约定好要在何时固定进行电报传讯,所以至少会与对方连络过一次,如果G刚好拜托那些孩子传信的话,孩子也许会知道如何找到对方。」阿诺德如实回答,他不确定纲吉是否会帮助他,不管怎么说纲吉也是彭格列内部的人,就算拒绝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纲吉却显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高兴地拍了一下手。

  「等一下,你……」

  「走吧走吧。」

  阿诺德也不晓得对方是哪里来的胆量,就这样推着他的背往门口走。

  忍不住想劝纲吉稍稍谨慎些,但这想法却在看见纲吉的笑脸后打消了,他猜想这就是纲吉的性格,他相当不习惯纲吉那种对任何人都给予信任的态度,阿诺德自己是绝对不会相信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更不可能将组织内部的事情告诉对方,不论大与小,可是,他却觉得被那样毫无保留的投予信任的感觉实在很微妙,同时也对纲吉的不仅慎产生了忧虑。

  纲吉带着他来到后院,在那儿有一扇通往外墙的铁门,纲吉拿出钥匙将门锁打开,门连通着宅院后方的小巷道,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外头的石地板上或坐或蹲着几个看上去年仅六、七岁的孩子,在那儿玩耍着。

  「啊,是阿纲!」一个小孩子率先叫到,没礼貌地指着纲吉的脸。

  「今天有工作吗?上次那个人有点恐怖呢,不想再去一次了,如果都是那种人我不要去!!」

  「阿纲——我想要吃甜食,你买给我啦——」

  孩子们一哄而上,围绕着纲吉丝毫不怕身为黑手党的他,甚至也不怕阿诺德,阿诺德看着这些孩子们,可以从他们眼中发觉对彭格列的信赖与友善,彭格列应该也是来自外地的组织,又打着黑手党的名号,竟能如此快速拉近与平民间的距离,让阿诺德感到不可思议。

  「啊、那个,抱歉,大家,今天没办法玩,是有事情想要请大家帮忙的。」纲吉挥挥手说,孩子们慢慢安静下来,并且开始打量站在纲吉旁边的陌生人,「这位大哥哥想问之前有没有人送信给一个…呃…口音很奇怪的人呢?」纲吉也不太知道对象的特征,毕竟他从没有接触过,但想来俄罗斯人就算会说德语,口音也会和这里不太一样吧。

  「这种人很多欸——是说最近的事情吗?我有——还有上次莫比送的那封信也是吧?」一个孩子抬高了手,然后比比在石阶上坐着的一个男孩。

  「那个人大概不会让你们带信回来,而是让你们直接传话。」阿诺德说,他冷淡的目光让孩子们微微打颤,「有吗?」

  「啊,那么应该是我吧?」莫比笑嘻嘻地开口,「那家伙看起来很胆小,而且鬼鬼祟祟的,讲话也很奇怪,好像随时都会死掉一样。」

  纲吉和阿诺德对看了一眼,阿诺德对纲吉点点头。

  「莫比,你还记得是在哪里找到那个人吗?」

  「知道啊,可是那家伙很快就搬走啦,我上次经过的时候发现那房间空出来了。」

  「这、这样啊……」纲吉有点遗憾的皱起眉头,如果已经搬走了,那么就算知道地点也许也派不上用场,不过说起来也是,若是怕被人发现他偷传讯息给彭格列的话,肯定不会待在一个地方太久,一定早早就打包收拾开溜了。

  「可是啊,我跟G报告说他搬走的时候,G好像知道他去哪里喔,因为他看起来没有很吃惊,我问他要不要我再帮他问问珊卓婆婆那家伙搬去哪里,他说不用了,还要我不要告诉外人。」莫比笑着说,耸耸肩,「阿纲要找那个怪人吗?」

  纲吉不认识男孩口中的珊卓婆婆是谁,但猜想大概是房东之类的吧。

  「既然如此,就只能问G了,可是G对保密的事情都蛮仔细的……」纲吉转头看了一下阿诺德征询他的意见,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显露出失望的表情,但阿诺德仍然十分平静,似乎在思考事情,肯定已经开始计划下一步要怎么样进行了吧。

  纲吉低下头,他心中有个想法只是不确定该不该说出来,一方面他很想要帮助阿诺德,毕竟阿诺德是他为数不多的彭格列以外的『友人』,但另一方面他又不能够造成G他们的困扰。

  只是,以他对G的了解,就算是自己G也绝对不会大意地对他说出应该保密的事情。

  「你不需要为这种事情苦恼。」阿诺德看着纲吉一脸复杂的表情,大致上就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了,但他并没有打算要强迫对方帮助自己,若是必要的任务他甚至可以使用暴力来威胁,但对于纲吉不知怎的他并不愿意使用那些手段,「你没有协助我的义务,本来这种事情就该军方内部自己进行清扫,依赖你们那是我处理得还不够完善的缘故。」

  「阿诺德先生……」纲吉看阿诺德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他于是也告别那些孩子追了上去,「阿诺德先生!请问,这件事情会牵涉到你的安危吗?」

  「这倒不至于,因为我很强,我能够自己保护自己。」阿诺德几乎是平静地这样说,那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夸耀,而是单纯述说着事实,也因为如此让纲吉觉得阿诺德对自己的力量十分自信,「不过这确实会陷我的部下于危险之中,没有什么比生活在身分暴露的状态下更让情报搜集者不安的。」

  纲吉大约能够理解那句话的意思,因为黑手党中也是有为了搜集情报而行动的成员。

  G总是告诉纲吉他们是最危险的,因为最接近敌人,最容易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所以要纲吉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泄漏他们的身分,即便是家人或亲友也不可以松懈,所幸纲吉并不记得任何除了G他们以外的家人或亲友。

  「你是说你要去偷取情报吗?」阿诺德怀疑纲吉是否有那样的能力,直接窃取机密那是连他的部下们都不会随意做的事情,风险极大。

  「大、大概是那样吧,我的话就算进出G的房间也不会让人起疑,而且我听纳克尔说G明天会出远门,小心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

  「你是彭格列的人吧?」阿诺德皱起眉头,他不怀疑纲吉所说的话是出自内心想帮忙,只是他不理解纲吉提议帮助他的理由,「黑手党中给予背叛家族、泄漏机密的人的惩罚肯定不轻,就算你的身份是首领的兄弟也不会轻易被原谅,何必冒这个险来帮助我。」

  「因为,如果不尽快找到元凶,会有人因此而受伤吧。」纲吉沉下双眼,他的眼中摇晃着恐惧的神色,「我不喜欢那样子,如果因为我没有做什么而造成谁受伤的话,我肯定会觉得后悔,虽然阿诺德先生说自己很强,但如果阿诺德先生也因此而受伤的话,我无法原谅什么也不做的自己。」

  「我方不受伤,那必定会有其他人受伤。」阿诺德回答,象是要斩断纲吉那单方面的想法,「或许是敌方的人员,那个间谍,或者是敌国的无辜民众,不管怎么说所谓的情报都是为了我方胜利而利用的一项道具罢了。」

  「我知道。」

  「那么……」

  「因为,阿诺德先生是我的朋友,我不聪明,无法想到牵涉那么广大的事情,我只能帮助我眼前的人,找到元凶的话阿诺德先生会因此而更安全吧?」听着纲吉的问话,阿诺德也就沉默了下来,他闭上眼当作回答,也就是赞成那句话的意思,「那样就足够了。」

  「今天即便你眼前的人是彭格列的敌人,你也会这样帮忙吗?」

  「如果对方保证不会伤害彭格列的伙伴,我或许会那么做吧,果然我还是讨厌有人死在我面前。」纲吉苦笑,他猜想自己等一下又要被阿诺德批评太过天真,他也不只一次这样被家族的人说了,但大家看他只是个孩子所以也就没多说什么,谁也不会跟他认真计较这事,因为他们知道不懂如何战斗的纲吉并不能够做什么。

  「没有即使伤害人也必须保护家族的觉悟,也难怪你无法使出火焰吧。」阿诺德淡淡的评语让纲吉身体抖了一下,总觉得像在指责他,但接着对方却露出微笑,「不过,比起束缚于组织无聊的规矩和世俗的价值观,这样更好。」

  结果,阿诺德却用一种感到有趣似的表情看他。

  如果纲吉今天是完全天真的没想什么跟他说这些话,他大概会感到厌烦吧,梦话与现实仍然存在着极大的落差,他讨厌那些分不清楚自已能耐有几分的弱者,但纲吉在说话的时候表情却很哀伤,那并不是随口说说的理想而已,而是他打从心底真的那样认为,而且怀疑自己是否有力量可以做到,所以才会显得那样没有自信。

  他们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回了后院,这里空无一人,纲吉看见了之前他和阿诺德谈话的树荫,心想着是否还有机会可以像那样聊天,毕竟阿诺德若是查清楚了必要的情报,肯定就会马上离开彭格列吧。

  「纲吉。」这时阿诺德却突然呼唤纲吉的名字,这非常稀奇,纲吉于是惊讶地抬起了脸,「虽然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但如果你因为这件事情在彭格列无法容身,那就到我的身边吧,成为我的部下,我会好好培养你。」

  阿诺德觉得彭格列就这样放着纲吉太过可惜了。

  身在组织中可以坚定自己信念的人并不多,比起一个人的能力,与生俱来的心性反而是最难培养的东西,更何况纲吉还那么年轻,表示成长的空间还非常大,虽然看起来懦弱但是实际上的作为却挺大胆,这对阿诺德来说是可贵的。他不知道Giotto是基于什么原因不让纲吉学习战斗的能力,或许Giotto有其他的理由只是自己不知道,但以他个人而言,他很想看看纲吉有什么样的能耐。

  「还有,不管这事情之后是不是可以成功,依照当初的约定,我教你防身的技巧。」阿诺德看了一下四周后露出满意的表情,并将袖口往上翻起,看上去象是在做准备,那让纲吉心中产生了些许诧异『在这里?!』这样的想法,但他没发出声音。

  「但是,我大概很笨的……」

  「你改变主意了吗?那么就趁早说,我是不允许临阵脱逃的。」

  纲吉闭上嘴,他并不想要让阿诺德感觉自己软弱,就算他实际上对锻炼这样的事情因为从没做过所以有点心慌,但他此刻不想退缩,毕竟这是第一次他感觉自己也许可以做出些许改变。

  「怎么样?」

  「麻、麻烦你了,阿诺德先生。」

  他从来没有被如此期待过。

  不,这么说并不正确,Giotto很看重自己,但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能够为家族带来什么实际的用处,也不是因为他可以做为家族的一份子如同G或者纳克尔那样行动,但阿诺德却说万一出了事愿意接纳这个一事无成的自己成为部下,还愿意指导他,这让纲吉非常开心。

  心中本来还有一些不安,但此刻已经消失了,他对着阿诺德点点头,同时感觉阿诺德的手温和的拍了拍他的头顶,而那双手比他之前印象中的要来得更温暖。

  「好了,如果等一下受伤的话,不要怪我。」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