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出卖

  除去带不走的毒药原材料和一些精密仪器外, 生化九一部门历任部长口口相传的秘密都储存在温九一的脑海中。

  他过去一直忙碌工作,鲜少会把这些事情挖出来回味几遍。

  这次,实在是迫不得已。

  温九一还计划着杀死将军卡利, 计划八弟弟温格尔接回家,甚至在千里之外的圣歌女神据点中,他对阿列克坐下了承诺。

  ——“我不会死的。”

  接下来的几天, 温九一专心于自己的计划,他不断地完善内容, 写完就用火焰烧掉,不留下一丝痕迹。

  对比起来,同在屋檐下的雇主焦躁异常。他开始频繁的使用通讯, 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心情不好的时候督促雌奴加快收拾东西。

  作为寄生体,他不需要一日三餐, 普通的睡眠也不过是缓解压力。某天下午, 他让温九一换上一件密不透风的罩衫, 整个屋子除了必需品什么都不带走,三个人悄无声息地开代步车来到了港口。

  航空港口前面已经拉上了黄色封锁带。

  白服至今都没有解开禁飞令,这对一颗通商星球来说, 无疑是伤筋动骨的大问题。烈日下,已经把钱全部花光的低级寄生体东倒西歪地睡在墙根和树下, 宽敞的水泥地上空无一物。

  港口附近的水面上, 顶起一个发光的小尖尖。温九一眯起眼睛,才看清那是航空器能源仓的一个尖角。

  他们的声音传不到白服大人的耳朵中, 他们的手也捞不起自己沉底的航空器。睡在港口居然成为这些可能底层人唯一的出路。

  温九一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 拉低罩衫,快步跟着雇主的步伐。

  所有「穴居者」一脉的寄生体决定要离开。他们本来就是组团来做生意的,现在赚不到什么钱,还被困在原地,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大家索性抱团取暖,不仅仅互相租住在一片区域,还千里迢迢和队长级的寄生体、更高等级的寄生体拉帮结派。

  这也是这一脉寄生体骨子里的性格。

  不愿意出门,不喜欢和外界接触,恨不得永远活在自己的舒适圈里。

  他们算是寄生体里最团结的一支。

  温九一混迹在这群人的雌奴和雄虫中间,压低自己的存在感。「穴居者」这一脉的领头人正在和「处刑者」一脉的寄生体激烈辩证,“会有人来接我们……我说了,会有人接我们。”

  “白服大人说禁飞。”

  “我们中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可以随便检查。”

  “不能起飞,就是不能起飞。万一起飞了,出事情,你负责的起吗?”温九一看见自己的雇主翻了一个大白眼。「负不负责」这种话说出口,就是不想负责。

  白服管不住「穴居者」们,难道还管不住「处刑者」们吗?

  “你来检查啊。”穴居者一脉中有人急了眼,这一趟赚的钱都在禁飞40天里花得差不多了。随着无名杀人犯在星球上肆意妄为,高等寄生体言语含糊的态度,低等寄生体根本不想在这里陪着他们耗。

  他们只想要回家。

  “你过来检查啊。”穴居者一脉的人越说越着急,甚至抓住手腕把人带到雌奴和雄虫队伍中,“我们所有的雌虫和雄虫都在这里,你检查啊。”

  “检查也过不了。”

  处刑者的寄生体根本不懂,他如果眼睛稍微抬一抬,就能看见温九一拉帽檐的手与白服大人记忆画面中的手十分相似。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听从指挥,知道吗?出了责任,你我都担当不起。”

  他们等级最顶层是将军级卡利,其次就是七号、灰纹、白服。

  可「穴居者」一脉的人不是啊!

  “那是你的责任,关我们什么事情!”队伍中,终于有队长级出来说话,“你不放我们走,是想挑起「穴居者」大人和「处刑者」大人之间的矛盾吗?”

  “你什么意思?”

  “是你们什么意思?”

  双方不断逼近。

  蝉玩命地鸣,腐鸦站在路灯上喑哑地叫着。

  温九一用小指压住袖口中的铁棍,那上面已经附上了属于他的精神力。

  从水面上吹来的波浪,带着湿热令人焦躁的微风,人群随之相互碰撞起来,他们不断的碎成凌乱的细流。「穴居者」商队们所穿着的灰色外袍与「处刑者」士兵们的红色外套互相疙瘩,吵杂的声音开始弥漫着甜腥的血味。

  “你是什么意思?”

  “你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有人来接,我们直接走就好了。”

  “白服大人没有解除禁飞。”

  最开始,只是一个寄生体推了另外一个寄生体一下,双方互相拉扯着彼此的胳膊。目睹者上前想要拉开他们两个人,没想到人越多,事情便越复杂。外面的人想要挤进来帮忙,里面的人想要挤出去解释,双方左手右手都紧紧抓着彼此的衣服、头发和手。

  到后来,两三个雌奴得到了主人的呼唤,冲上去帮忙拉扯开对方。温九一乘机蹿出去,他混迹在人群中,敏锐地从缝隙中穿插。

  “你先松手。”

  “凭什么我先?”

  “哪凭什么是我先?”

  “你松不松?”

  “你松我就松!”

  钢铁色的乌云压在天空上,云层的边缘雉堞似尖利。人群中混杂着太阳晒热水泥、蒙热的水汽味道,寄生体和雌虫汗津津的臭味搅动在一起。

  “啊——”穴居者寄生体中传出一声尖叫,所有人都看过去。他们像是一团互相排斥的磁石,炸开了整整齐齐的一圈圆。

  一根朴素无光的铁棍没入寄生体的腰侧,锋利的尖角将寄生体的衣服顶出一个小尖。鲜血涓涓从中流淌出来,猖狂的「处刑者」一脉气息从伤口凌虐处翻滚而上。

  穴居者一脉的人惊呆了。

  他们冲上前用手捂住同伴的伤口,温九一的雇主慌乱地拔出尖刺,搜索发现凶器拔出后流血更快,又给同伴插回去了。

  “啊——啊啊!”他们可怜的同伴发出更尖锐的惨叫,脑袋一歪疼昏过去了。

  温九一不作声地捂住自己的左手,他被前来救助的寄生体推到一边,顺势而下重新混入那群雌奴中。

  处刑者一脉的人竭力解释「自己如果下手对方早就死了」,越解释越像是威胁。巨大的争吵,引得其他损失了航空器的寄生体也围了进去。

  “杀人要偿命。”

  “还要赔偿我们的航空器!”

  “快点放我们回家!通商星球不是你们一个脉系的星球!”

  每一个人都在说自己的事情。每一个人也只关心自己的事情。

  温九一站在树荫下,此刻寄生体都去吵架了。娇弱的雄虫倒是跑过来躲太阳,他们无聊地捡起那些寄生体铺在地上的纸读,“通缉犯,温九一。曾经是个军雄哈哈,世界上还有军雄吗?”

  “这得多粗鲁啊。”这里的雄虫多是寄生体养大的,“虫族真奇怪。怎么会让雄虫上战场呢?”

  “你们看,军雄长成这个样子。”他们围观那张抽象的画像,哄堂大笑。

  笑声与寄生体的咒骂声混为一体,他们彼此间隔不到一百米,又似乎在很遥远的彼岸。

  雌虫则无聊地两边徘徊,最后放弃加入寄生体混战,三三两两捡起那些通缉令扇风。

  他们看见站在雄虫树荫那一侧的温九一,目光在他手上的虫纹停留片刻,招招手道:“你站在雄虫那边做什么?”

  温九一想起自己第一次上公共厕所。

  作为雌雄嵌合体,大家总会困惑地问他,“你去雌虫洗手间,还是去雄虫洗手间?”

  他走到雌虫中间,得到了大家的宽慰,“雄虫都是一些会向寄生体告状的小人。我们雌虫和雌虫才是一家人,毕竟还能互相帮衬。”

  “你们不去帮他们吗?”温九一问道:“他们已经开始拔剑了。”

  寄生体从最开始的两脉人打架发展成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打架。雌奴们只有少数冲进去,大部分还是隔岸观火。

  他们对温九一说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情。”

  “到时候大家一起作证,是寄生体自己打起来的。”

  温九一点头。

  不管虫族军部怎么对待温九一,温九一始终认为自己是虫族的一部分。他的立场永远站在虫族这边。

  故而,连温九一都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虫族的同伴没有上前,还是高兴寄生体内部同样混乱。

  接下来,更加精彩,更加混乱的场面还要上演。

  温九一目光烁烁,他对这些雌虫说道:“你们找个机会跑掉吧。”左手隐约发热,刚刚他使用了寄生体左手的气息,白服作为第一梯队,不可能无视掉同支脉第一梯队寄生体的气息。

  他一定会过来。

  温九一苦口婆心道:“等一下,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家伙过来。”

  “你怎么知道?”

  温九一编不出来谎话,他道:“直觉。”

  这些雌奴们目光犹豫地望着他。忽然有人转过身小跑,温九一正准备看他前往哪一个方向,这人调转位置冲入了寄生体群体,双臂向天高呼起来,“有卧底,有奸细,有该死的君主制卧底、有虫族这群独裁者的奸细——”

  作者有话说:

  温九一:……

  ————

  《利达与麦列夫》(二十三)

  利达确实要去见好多小雄虫。

  毕竟他不擅长行政工作,看了两页文件头疼地不得了,干脆全部丢给麦列夫。自己去场地里教育小军雄们如何三秒砍头。

  久而久之,军雄培育中心的人已经懂得把手头工作分成两份,需要打架的找利达;其他都给麦列夫。

  麦列夫习惯了。

  他的学籍不能在延期了,但看了眼稚嫩的虫崽和完全无法自理的雄主,麦列夫选择留下来。

  利达对此十分惋惜。但他要的有点多,即希望麦列夫去上研究生,又不希望和雌君分开。

  “不可以远程教育吗?”

  “不行。”

  利达凑上来亲亲麦列夫,“其实你去念书也没关系。我可以照顾好麦冬!”

  麦列夫没有听,他自己做了决定便不会后悔。这是他的性格,也是家庭教育的结果。最起码往前看,麦列夫从没有后悔过和利达结婚。

  他坚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你不去工作吗?”

  利达想要再黏糊雌君也没办法,只能收拾收拾滚去上班。

  “麦列夫。”

  “嗯。”

  利达叮嘱道:“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吧。”

  麦列夫不清楚为什么利达忽然这么说,但他看眼时间,急匆匆把早餐给雄虫带上,准备送小麦冬去上学,随口说道:“嗯。”

  就这样一年又过去了。利达就任以来第一批成年的军雄奔赴战场。

  前面,利达和这些崽子们掰手腕送别,后面,麦列夫处理头疼的户口、编制等等各种文件调令。

  终于把军雄们送上飞船,上面又下来一道命令。

  关于军雄们的勤务员。

  “勤务员是政治任务。他们不一定要具备强大的战斗力,但每一个都具有不同的能力,可以照顾到不同的雄虫。”来访的并非军部成员,而是政员。他悠哉悠哉地说道:“如果军雄有自己喜欢的雌虫,就优先安排他们。”

  “毕竟,再厉害的军雄也是雄虫。”

  “既然是雄虫,总要完成生育指标。”

  ————

  嘀,日六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