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降临

  k887星球。

  多年的气候协调, 能让褐纹烟木稳定的生长。茂密的草木簇拥着阿列克,阻拦他的视线继续停滞在那处天空。

  起来啊。

  你不是开脑域了吗?阿列克握紧褐纹烟木,枝干像是瞬间长出尖刺, 狠狠地扎入他的大脑中。阿列克沉重的脑壳像是被冰镐一层一层拨开,眼泪滚滚随着褐纹烟木的气味翻着雪白色泡沫。

  一种另类的处刑正在执行:磅磅的声音在阿列克脑海中回响。有人按着他的脑袋向前走,在坠落的空隙, 阿列克看见伽那张充斥血丝的脸。

  伽。

  这位虎甲种执行到了他身为军雌最后的任务。

  褐纹烟木原野对面的山坡上,看不见的敌人早就缓慢地迈开步伐。寄生体们丢掉发烫地枪管, 他们悄无声息地蛰伏在原野之外,用贪婪黏腻的目光追逐着这片烟木后迁徙的人群。

  他们像是被随手洒在地上的芝麻,懒懒散散顾不上任何东西, 从四面八方向着一个地方去。

  他显然不如家族前辈,没能把这项能力运用得炉火纯青。

  但这边并不能完全责怪阿列克。异化对于绝大部分雌虫来说,都是战斗赖以生存的技巧。圣歌女神家却一直限制他学习和使用这项技能。

  毕竟对于他的哥哥阿莱席德亚来说, 家族的异化不过是对他能力的锦上添花。

  阿列克向前挪动十几米,这已经是他拖着一条伤腿匍匐的极限。他望着天空, 一望无际的云层并不会告诉他敌人身在何处。

  可耳朵贴在地上, 却能感受到轻微的鸣响,阿列克从茂密的褐纹烟木中探出头, 烟叶们火辣辣擦过他的脸颊——呼吸灼烧着咽喉, 背部像是又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 那并非阿列克自愿, 而是有什么东西拽着他往外走。

  敌人在哪里?

  风吹动褐纹烟木沙沙作响时,四周空无一人。阿列克只看见自己匍匐前进的十几米路上一条长长的血痕。看见这条血痕,疼痛才终于打卡,阿列克左右摇晃,忽得脑门像是被什么东西弹了一把,促使他无法保持平衡摔倒在褐纹烟木从中。

  “呵呵。”

  冷笑声晴天霹雳炸开在阿列克脑海中。

  他肯定自己听到了声音。浓郁的烟草味包裹住阿列克的全身上下,味道好像利斯特描述过一样,“阿列克,你总要有些东西麻痹自己。”

  “好的烟,在战场上会是好的药。”

  阿列克薅过一把褐纹烟木,塞到嘴巴里,他腮帮子鼓嚷嚷。褐纹烟木未经处理呛人的滋味直接摧毁掉他的味觉,阿列克忍不住露出喜色。

  他的舌头麻掉了。

  接着他将这块褐纹烟木吐在自己手心,用力揉搓在自己的伤口上上。最开始,还有轻微的酥麻感传来,而后小腿肚打鼓一般抽筋起来,最后连抽搐一并停下,阿列克感觉不到自己有这只腿,他把泥巴抹在脸上,正了正那枚黑色发夹。

  周围空荡荡。

  “你出来——七号,我知道你没有死。”阿列克竭力大喊,一股热流从他脸颊上流淌下来,伸出舌头,阿列克尝到了铁锈味。他学着伽的样子折下一支褐纹烟木,在空中挥舞,“出来。”

  略暖的褐纹烟木香气和身上难以描述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阿列克眯缝自己的瞳孔,他看天,看地,看左右,看周围所有可以看得一切。“你出来。”

  他歇斯底里。

  “七号。我在这里。”

  如果寄生体越过了这片褐纹烟木原野,凭借他们傲人的体积和精神体前进方式,很快就能寻觅到平民的踪迹。

  那里有普通的雌虫,更有还没有撤离的雄虫和幼崽。

  “我知道「子宫」在哪里!”

  阿列克并不知道。但他知道寄生体们一定想要知道。

  “我知道「子宫」在哪里!”

  “哦?”七号的脸露出一个轮廓,“阿莱席德亚和你说过?”

  “是的。”阿列克坚定地说道,血水和着泥参入伤口中。一只巨大的手像是掐花般,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阿列克的脖颈。

  七号轻笑,像是给人赏赐当狗的机会,“说说看。”

  “这是秘密。”鲜血堵住他的鼻孔,阿列克张大嘴巴,吸一口气说一个字,“你、凑近一些。”

  七号挪动自己的脸,他的脸与看不见的躯体极为不协调。

  “再、再近一些。”

  阿列克两眼向上翻,脖颈上暴露出青色地经脉。寄生体那张模糊的脸无限贴近他的嘴唇,到达一定视线后,阿列克才看清楚这张脸上密密麻麻仿若鱼卵的组合体。

  “把耳朵凑、凑过来。”阿列克嘴角溢出鲜血,“我哥只和我、和我说过。”

  七号不怀疑。他微微扭过头,让自己的耳朵距离阿列克的嘴唇不到一指。

  阿列克朝他地耳洞里呸了一口。他亲眼所见,那块含着血的浓痰浮在半空中。在七号呆愣时,阿列克用脑袋猛地砸在七号的额角上。

  黑色发夹随机弹射出锐边。

  “▇ ▇ ▇ ▇ ▇ ▇”七号咒骂着,下一刻切换为虫族语言,“贱货。”

  双方的鲜血混合在一起。阿列克被甩在地上,发夹上的鲜血顺着他的头发流淌到伤口中。他抓住褐纹烟木的叶子,塞了一把在自己嘴巴里,那些吵杂的声音、抓挠木板的噪音瞬间从阿列克的脑海中清空。

  烟真是个好东西。

  他用枝干撑起自己,烛火似地晃动一下,重新站稳。“我不会让你过去。”阿列克强调道:“杀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子宫」在哪里。”

  “你以为我会在乎吗?”七号讥讽道:“你只是他的弟弟,混账。”

  阿列克摆正位置,“你可以试试看。”

  他猛地挨了一拳,整个人被撂倒三四棵褐纹烟木,张口的瞬间两颗碎牙混合鲜血落在地上。

  阿列克却笑了,他猖狂地笑起来,“你不敢杀我——阿莱席德亚让你们害怕!”他的脸上,鲜血和眼泪混合在一起,疯子一样重新站起来。不同于之前只是挨打,阿列克挥舞着褐纹烟木抽打空气。

  “是的。”七号嘀咕道:“谁知道那个疯子把「子宫」放在哪里了。”他的目光落在阿列克的腹部,又转移到他带有鲜明虫种特征的圣歌女神裙绡蝶双瞳上。

  兄弟两差距太大了。

  一个天,一个地已经对阿列克最好的夸奖。他们之间肉眼可见的鸿沟和差距是此生都无法弥补的。

  星舰上。

  尼诺反复确认,“阁下。”眼花缭乱的消息充斥着整个页面,星舰上空荡荡地,所有人都换上了军装乘坐航空器或深空机甲,进入K887地表。他们急速降落到每一个城市,强制号召居民出行。

  一路上,他们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对付不听劝的居民。温九一准许他们使用电击,强行把所有人拖拽到对应的目的地。雄虫和幼崽连同成年雌虫不分彼此安置在一个狭窄的空间。

  屏幕的一角就放着他们瑟瑟发抖,不明所以的样子。

  “再等等。”温九一扫过所有居民安置点。

  他们的一个摄像头追逐着伽,亲眼目睹他被高高抛起摔在地上。

  “温九一阁下!”尼诺数着点。

  “再等等。”温九一将这个摄影画面缩小到最小,悄无声息挪动机器位置,保证阿列克没有进入到画面中。

  生化连的军雌在进入大气层后抛弃所有外层保护。他们身上的外骨骼和空气摩擦产生熊熊烈火,在进入降落点后,他们快速熄灭火焰,不顾身上的烧伤,冲向各个预设点。

  “快点。”

  “在快了!在快了!”

  寄生体去了哪里,已经走到哪里,他们浑然不知。

  所有生化连成员却不害怕敌人忽然出现在他们背后,因为他们知道温九一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他们不少人看着他从幼崽长成如今的模样,知道那把军刺上浸染多少敌人的鲜血。

  “温九一阁下!”尼诺心急如燎,“还要再等等吗?”

  他们追踪不到寄生体。

  目前虫族的科技还无法捕捉到寄生体的样貌,他们只能短暂追踪痕迹。在详细的战斗上却还是要依赖军雄和开启脑域的军雌——唯独这批人能够直面寄生体,用精神力去杀死这些万恶的天敌!

  温九一站起来。

  他快步走出去,军刺被握在他手中。和历来所有战斗不同,他身上背着一个匣子。如果郝誉在这里,一定会觉得温九一疯了!所有军雄拿到精神武器的第一天,就被耳提面令的教育过「绝对不可以把精神武器的核心拿上战场」。

  “我走了。”温九一对尼诺嘱咐道:“照顾好桔梗花号。”

  他像一颗流星狠狠地敲击地面,打断了七号关于兄弟两的所有遐想。“开启「夕阳」。”温九一军刺刺向寄生体七号,余下的一只手被他用牙咬着脱去了皮手套。

  暖鹅黄和鸭蛋红向礼炮一样从山地两侧喷射而出。生化连的军雌们冲上前把所有还活着的、疑似活着的、不管死了还是没有死的尸体全部拖拽走。

  他们中少部分人还能抵抗「紫苏」,却没有人能可以对抗「夕阳」。

  因为这是前任部长留给温九一的成年礼。

  “雌虫?”七号的目光落在温九一长满虫纹的手上,“我似乎在哪里闻过你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七号:我好像闻过你的味道?

  温九一:嗯。阿列克身上有。

  七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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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高估了自己,这种场面好难写)努力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