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

  阿列克并不担心暴怒的胖子捏碎自己的喉咙。几个月的高强度锻炼让他有自信在近战中保护自己的生命。

  “自己人, 自己人。”他卸下腔调,说道:“我听温部长说过你。”

  丘德尔巴倒是不认识温九一。

  他还没有被安排到列兵堡时,温九一名声不显。等他来到这里时, 光是要面对那些可恶的寄生体就足够头疼了,哪里还有时间去管那么多的事情。

  阿列克看看四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 更加好奇了,“您身为高级将领, 怎么一个人待着。”

  丘德尔巴不愿意多说。他松开手,作为蚯蚓种的雌虫他和阿列克这种正统的虫族雌虫不太合得来。他古怪地说道:“出来撒尿还要人跟着吗?那我也太古怪了。”

  丘德尔巴局促地抓抓裤腰带, 他瘪瘪嘴带着阿列克朝着自己出来的位置走去。

  “你还记得薇米亚战线的事情吗?”

  阿列克说,“我那个时候并不在这里。”

  “瞧瞧。我又混淆了。”丘德尔巴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说道:“阿莱席德亚是你什么人。”

  他们走出遮蔽物,沿途不算有没有收敛干净的尸骨。起初是一个一个的, 后来就三五个, 再往前走就是密密麻麻的, 像是春天的新芽一片一片地长。

  阿列克看见几辆装满武器的货车慢悠悠地晃荡过来,驾驶他们的都不是军雌,而是发旧的货车机器人。

  他们肮脏的表皮被各种武器磨得皮开肉绽, 露出老旧的电路板。

  “人都去哪了?”

  “都打仗去了。”丘德尔巴反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阿列克怕自己说实话会被打死。可他又觉得自己撒谎是无意义的。眼前胖乎乎的军雌双眼随意打转, 像是成精的玻璃弹珠。

  “他是我哥哥。”

  丘德尔巴没有什么表示。他从地上捡起一个玻璃瓶丢到车上。货车机器人吃力地拖拽着轮子, 零件和机箱呼哧呼哧地喘。

  阿列克看见那个玻璃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追上去,在车子跑起来之前把那个瓶子捡起来。瓶口显示出一圈暗淡的紫绿色。阿列克不敢徒手去粘瓶内壁的粉末, 他扇闻一会儿, 踢开车子上的其余杂物, 找到了其余几个类似的容器;

  阿列克问道,“这种瓶子味道真大。”

  丘德尔巴说道:“你要就拿去吧。”他不精通化学和生物,对这种毒素一问三不知,“寄生体不知道从哪来的。战场上我们是不敢直接面对的,哦。别碰里面的粉末和液体,其余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碎碎念,对这样新的武器一无所知。最多奇怪自己的队伍出现了莫名其妙的流行病。

  “没什么大碍。”丘德尔巴抓抓自己的脑门,有些焦虑的看着自己手中发丝说道:“就是挺秃然的。”

  “确实是毒。”

  星舰上,温九一看着丘德尔巴摘掉自己头顶那一圈假发,露出斑秃的脑袋后确认到,“是我们很早淘汰掉的一种混合毒。”

  阿列克看着瓶子里的紫绿色神情严肃。

  他去过温九一旗下的实验室和训练场,那里面任何一种毒或者试验品流失到外界,都会造成大面积无差别屠杀。

  丘德尔巴也被阿列克的表情感染,担心受怕。他捏捏自己的假发询问道:“这个毒……”

  温九一,“会秃而已没别的功能。”

  丘德尔巴尖叫起来,“而已!您居然说这是而已!!”

  温九一扫了一眼他的眉毛补充到,“是毛都会秃。”

  作为生化九一部门的老大,温九一更关心是谁把这种毒素偷偷带到前线。而且还是一瓶颜色和味道无比接近先去毒杀所用的药剂。

  但他现在来不及查。

  “皇蛾部长,作战计划处的代表要来见您。”

  一个年轻军官在大厅等待许久。他笔挺的军装,颇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架势。实际上,他就是来做这件事的。

  在军部,最高指挥体系分两个层次四个机构:第一层次包括:元帅府;元帅是整个军部的最高领袖,元老会议,由各个驻扎军区域的将领代表组成。

  第二层次包括:执行处和监察厅。执行处顾名思义负责整个军部具体行政事务的执行。监察厅则是独立负责执行军部内部的督查工作,直接想元帅负责。

  名义上,军部是没有作战计划处这东西的。

  幅员辽阔的虫族作战从来都是各打各的,有问题找执行处协调,再不济你让自己上级搞到元老会议上。直到后来出于某种政治考量,增加了一个作战计划处,都是一些没有上过战场但更注重政治博弈的人。近几年随着元帅的纵容和政界那帮人的野心勃勃,作战计划处的大权逐渐膨胀。

  温九一有些时候可头疼如何碾死这帮子纸上谈兵的家伙。

  “我现在不想见他。”温九一说道:“他们不是从不离开首都圈吗?”

  他更想要查一下自己部门内部是不是出现什么蛀虫,要是处理不及时,闹到了监察厅哪里又是一屁股芝麻烂事。

  “元帅对他们的行为默认了。”尼诺悄悄说道,他看了一眼阿列克补充道:“是否让阿列克先躲起来。”

  “没必要。”温九一掏出枪,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弹夹随便散落一地。阿列克端茶进来时,发现那把枪正是他们扮演星盗时用的劣质枪械。

  有两个新兵据说因为这种枪不慎走火,伤到了自己。

  “来,我给你介绍!”丘德尔巴在两人之间做润滑剂,不断地调和僵硬的气氛,“这位是星舰的总指挥官,舰长,也是生化九一部门的温九一部长。这位是作战计划处的代表,哈哈。”

  丘德尔巴抓紧时间瞄了一眼对方的铭牌,介绍道:“里德。哈哈这孩子叫做里德,大家都是军部的人嘛,和气一点呀。”

  温九一笑不出来。

  “你来干什么。”

  “听说两位要联手,我们作战计划处赶快来到这里。”里德看向了丘德尔巴,说得又是另外一幅说辞,“丘德尔巴将军威名远扬,攻克列兵堡全靠您了。”

  丘德尔巴哪里想要接手这个活呢?

  天知道他都是怎么打的仗。每一次对寄生体的讨伐他都冲在最前面,他的部下也都是最头的一批,他自己也是。整个冲锋的过程务必要用高清摄像头完整的记录下来,他们象征性地处理一部分的小兵,等到寄生体的主兵力杀过来时,他们马上关掉摄像头——

  全军撤退。

  聪明人从不硬碰硬,丘德尔巴在军部已经是个十足的混子。他每每拿着自己冲锋的录像记录,声情并茂地胁迫记录员如实记录他们的英勇事迹,并且突出强调,自己杀敌八百,部队毫无伤亡。

  当然,他根本不会在汇报里说自己跑路跑得有多么快。快到整个列兵堡不断地升级装备,从冷兵器到扫射用的,再到后来的加农大炮,甚至最后都要搬出自己的高射炮来把跑得没影的一行人打成灰。

  没啥用。

  丘德尔巴愣是带着全军人和拉练一样,每月不定期拜访对方,双方大眼瞪小眼明明都看得到对方,主力愣是碰不到一块。

  他也因此成为唯一一个能活着在列兵堡骗军费的军雌。

  “还有伽先生。哦,考虑到您现在依旧没有军团,但是职称还在。我也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您。只好叫您先生。”里德说到「先生」两个字的时候,语气说不出的讽刺。

  站在一边的虎甲种将领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温九一坐在桌子前,一颗一颗往枪里填子弹。他知道作战计划处是个离谱的组织,从上一次他们搞错了情报来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个部门还有一个最出名的地方,他们看中的功绩总会莫名其妙地落在自己手里——毕竟他们的拦路石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在开战前一天拉肚子、脚崴了、感冒了。

  最离谱的还有生蛋。

  天知道一群单身军雌怎么就集体生蛋呢?怎么那天又恰好就让计划作战部的人捡了漏呢?

  “废话不多说。”温九一总算是把子弹装好了。

  他随便转动零件,看向里德,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我们作战计划处作为军部的一部分,理当参与到这次列兵堡突袭中。按照元帅的指示,我将在其中担任温部长您的副舰长一职位。”里德自豪地挺起胸,“听闻温部长身边缺少人手,我们还准备了不少人选来充当您身边的勤务员……”

  磅。

  老式枪就是这点不好,声音太大了。温九一感觉到枪管有些发热,再看看滚在地上的里德和他那半只被自己打穿的腿。

  温九一转过身把丢给阿列克,亲切地将受伤的里德扶起来,抚平他的衣领,安慰道:“真不巧,走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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