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揶揄道：“你信她呢！这都‘以后’了，可能下得了手么！”
周云珊似乎细思了一下她的话中意思，掩唇一笑：“是，是我太不解风情，想太多了。”
这要是真的讨厌，可没有“以后”不“以后”了。
安亭也不知怎么的，娇俏的面上微微一红：“你们两个可别胡扯八扯的，我才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好呢！”
知意的膝支在交椅上，很是潇洒：“我也没说你有觉得他好啊！我这不过是感慨一句，挣脱不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
这下轮到周云珊对着安亭挤眉弄眼了：“所以，你是怎么咂出来我们在想什么的？”
安亭给她们揶揄着，莫名脸红了起来：“你们两个真是讨厌！”
知意捏了颗果子在手里颠着，大约是在冰窖里镇过的，握在手中很凉爽。
给她出主意道：“回头他再训你，你就掉眼泪给他看。”
安亭摇头，想她铁骨一条，怎么好在男人年前掉金豆子呢！
“那不行，那多丢脸啊！”
知意嘎嘣脆的一口，慢慢嚼了道：“可有的男人啊，吃软不吃硬呢！”
安亭将信将疑：“真的？”
知意很自信地挑了挑眉：“信我的。”
周云珊也“昂”了一声：“但凡不是个自私的男子，便不会无动于衷。我姐姐一哭，姐夫立马就没主意了，反正就是我姐说太阳是西边儿出来了，他也点头说‘对’。”
静训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曾娇俏任性，而那个已经不在了的人，便是那样手足无措。
只是从前回忆起来会痛，如今回忆起来，是支撑她活着的一寸支柱。
她笑了笑，有岁月砥砺下的柔和：“我觉着，可行。”
安亭突然觉得着一定是个很好的主意：“说来也是，小时候闯了祸我便在爷娘面前装委屈装受伤，然后爷娘就什么都不计较了。”凑到知意面前贼兮兮地道：“你给齐王面前掉金豆子了？”
哭啊，是哭了。
不过是给他弄得太快乐的哭。
这种事，小丫头们是不会懂的！
知意挑眉：“等我上他坟头去哭。”
周云珊：“……”胆子就是那么大，我要是这么说，爷娘就先得把她丢进祠堂跪着去了。
安亭的眼角抽了抽：“你可真是什么都感说。王爷真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落你手里了！”
知意还挺得意：“我瞧着他倒是挺享受的么！我们说的，你可记好了？”
静训侧首瞧着她笑地轻扬，作为已婚妇人，听出几分话外之音来。
安亭一声清脆的“行”，跃跃欲试：“回头他要是在逮着我训，我就哭给他看！这要是有用，虽然丢脸了些，可比天天听他碎碎念的强啊！”
知意懒洋洋的笑，逗不开窍的小孩儿就是有趣！
偏厅斜对面的转角处。
赵满盈看着半透明的屏风后她们在笑，那么愉快，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宫女怕她钻牛角尖，便小声劝道：“您看瑞安公主，即便人生被司马家的人毁成了那样，还是那么高兴地活着。您往好处瞧，人生只有往好的地儿瞧，才能活得舒坦啊！再怎么说，周公子可比那司马云镜强上千百倍了呀！”
赵满盈晦涩的目光落在静训的身上，发现自己刚才竟然都没有发现她在。
身上骤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一旦心思沉溺了，真的看不到光。
她只看到了知意的洒脱，看到了安亭的快活，甚至有点气她们为什么不肯帮帮自己，气知意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易按死自己的退路，却没有看到比她更痛苦的静训，原来也可以在一片苦涩里剥出一丝高兴来的。
“我知道了。”
一抬头，却看到了花园对面的一丛繁茂枝条之后一张狰狞且嫉妒的面容。
新郎是巳时末出门去迎亲的。
王府不比寻常人家，作为父母的皇帝和贵妃，即便要来观礼也是下午晌拜堂的时候，可不会一直候在王府里。
午席间，就是几位在京的皇叔给照应着。
倒也吃得太太平平。
新娘未时初进得王府的门，踩着吉时、曳着华贵的亲王妃袍服进的门，人人都说她好福气，将来必然尊贵至极。
且要说，哪个新娘子不是踩着吉时进门呢？
无非瞧着宜亲王母子如今盛宠，四皇子连他马蹄扬起的烟尘都瞧不着，便以为他们夫妇离入主东宫也不远了，自然是挑了好听的说了。
“瞧瞧庭院里的石榴花开的，如火如荼，那可不是多子多福的好兆头么？”
“宜王妃一瞧就是有福气的面相，说不定来年春末这王府里便能有婴儿的啼哭声了。”
“投生在宜王妃的肚子里，可真是好命呢！”
……
放耳朵听去，全是多生子、有福气，倒也没有人敢议论什么，毕竟皇帝已经来，且不知多少耳朵眼睛躲在人群里要听出个什么人心动静来。
司仪含笑的调子在常礼。
喜堂里里外外站得乌泱泱的。
安亭几个站在远处的游廊上看着，凑个热闹。
周云珊似乎是羡慕的，又似乎想在想着些什么，四下瞧了一眼，没旁的人，才幽幽道：“东宫空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有新主。”
赵满盈抿了抿唇，末了，嘴角挑起一抹讽刺：“立不立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的婚姻被牺牲，到最后成全的，还不是如今的皇帝和来日的新君！
被拉着拉看热闹的知意倚着廊下的抱柱，很煞风景地道：“区别自然是大的。皇帝还年轻，何愁等不到其他皇子出生、长成的一日？高宗皇帝高寿，一辈子有十九子，最后继位的却是年幼的十六子。四皇子眼瞧着实力是不如他，可一旦有了支持，再有了同样高贵的妻子和岳家呢？”
赵满盈皱了皱眉：“贤贵妃早已经起不来床，老四还未到开府建衙的年纪，可不得有个养母照应着么。”
周云珊点了点头，小声道：“温贵妃出身寻常，所有恩宠依仗也不过来自陛下，若是四皇子能有个了不得的养母，那还真是难说了呢！”
知意察觉到有一道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怨毒和尖锐。
她骤然回头，目光与之相撞，嘴角挑起一抹邪肆的弧度，直把对方吓的缩回了人群之中。
“宜亲王的身边已经站了不少人了，可谁不想当扶立新君的功臣呢！”
众望所归，可不会让所有有野心的人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