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庭道：“倒也不是有意观察，宫里宫外的喜事丧事看得多了，总能看出些什么来。”
知意轻扬着“哦”了一声：“那我这个大夫也告诉你，女子身子没张开前台频繁房事也不好，不打算收敛一下吗？”
含庭皱了皱眉：“真的？”
这倒是真没听说过。
大梁虽不若楚国，女子十七不成婚还罚没银钱，随意强拉了男女成婚，但女子大多十四五岁成婚生子。
不过她这样一说，倒叫含庭想起在京都相熟的高门之中，女子长寿者虽很多，但是青春早夭者也不在少数。
要么家中太夫人压着镇，要么继室换了一任又一任，瞧着颇为极端。
莫不是真与太早房事有关？
知意很认真的点头：“真的。容易换上不大好治的带下毛病。”
带下毛病，指的便是妇人才会得的病。
含庭喜爱她，在那方面上少不得有些难自控，心底自然是担心的。
但瞧她一脸“放过我”的表情，就有些失笑。
看来着短时间折腾她确实有些狠了。
不过嘴上也没个正经，非要去逗逗她：“夫人毕竟是武将，身子总能比寻常女子更好些。”
知意眉心突了突，瞪了他一眼：“狗男人。”
含庭眼底有一抹明亮的笑影，如湛湛天光，开怀笑起，惊得玉儿乱窜。
鱼尾摇曳，晃动着水面，晕起一圈圈涟漪，晃得人有些眼晕。
恍惚间被带回了当年的北燕。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小溪潺潺，漫山遍野的花朵，山间云雾蔼蔼，隐约有她欢愉的身影，笑着奔跑在这片天地间。身后是她的阿父、阿母、还有阿兄，她们在笑，笑着让她跑慢一点……
可跑着、跑着，当她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她们一个个都倒下去了……
知意挣脱他，着急地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片刺骨的凉。
他们还是倒下去了，倒在了血流成河里，倒在了她再也抓不住的过去。
有一种负面情绪在她身体里迅速膨胀，像釉面上细细的冰裂纹路一样，在一瞬间开裂、蔓延，浅淡担忧那么无法遮掩地布满了全身，几欲喷薄而已，却又被她死死压住。
让人看到的，不过是她陷入冷漠的样子。
含庭身为她的枕边人，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情绪变化。
蹲下身去，将她轻轻拥在怀里。
一声叹气卷起秋阳的惆怅与温暖：“想起家里人了？”
知意的神色收敛的极快。
直接在河边坐下了。
睇着一旁因为踩踏而折断的野花：“小野花，跟边关的不一样，黄沙里生长起来的野花比这里的顽强，不会这样轻易就被折断。”
含庭的目光很温柔，柔和的像是潺潺不停歇的春日溪流：“就跟你一样。”
入夜之后，山脚下点起了篝火。
就如寻常宫宴一般，百官按照品级爵位，分坐两旁。
山脚下的风又轻又和煦，木柴燃烧偶尔溅起星火如流萤飞舞，与布满星光的夜幕交辉。
在这样的环境里，连勾心斗角的心思都让人忍不住想要放一放，让自己先享受一下难得的环境，悠闲的与身边的人说着话。
即便离京狩猎，该有的享受自然也是一样都不可以少的，宫廷舞姬扭动着腰肢儿为着篝火袅袅而雾。
微黄而闪烁的火光落在屋脊裸露的肌肤上，明艳的似要醉人。
那一双双眼睛在夜色与火光里，都看得入迷。
即便是男子三妻四妾妻子都要笑盈盈说“老爷辛苦了”的年代里，也还是有例外的，就比如一瞬不瞬盯着赵满盈的周智，不敢盯妻而只能拽着同僚猛喝的江于淳，她身边不停问她要不要吃这个吃那个的赵含庭，安亭身边的想尽办法把未婚妻眼神从舞姬身上掰回来的孙家小古板……
也许是给马车颠的，也是想起家人了，知意有些恹恹的吃着酒，不想再吃旁的：“你吃你的，我不吃了。”朝着柳家那边儿抬了抬下颚，“倒是忘了问了，柳鑫歌那儿子后来怎么脱身的？”
含庭的声音没有可以压低，这事儿大家都有所耳闻：“荆家的六郎说亲眼看着是郭康之子强行拖拽林茹茹，欲行不轨，后柳宿将其拉走时又是郭家郎先动的手，柳宿杀人乃是反抗之时的错手。这事儿闹到了皇帝跟前儿，自然是判了柳宿无罪。”
知意缓缓一笑：“荆六郎……这游戏有趣的。郭家那边儿有什么动静？”
含庭摇头：“没有，安安静静的。”
知意啧声：“这个郭康的倒是颇为忍得下。”
含庭温声道：“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活不到现在。虽然这桩命案没能挑起算计，不过倒也成全了柳宿和刘茹茹，说是柳家已经请了安国公夫人说项，回京便要说亲了。”
知意轻笑着道：“这林家人倒是挺有趣的。希望这林茹茹能有这本事熬得到顺利家人吧！”算计便换了话题，“唉，你明日要下场吗？”
含庭看她恹恹的，便问他：“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弄来。”
知意嗅了嗅空气里的烤肉味：“你吃过烤兔子吗？”
含庭：“……”
旁人家小娘子大多会叫丈夫给她们抓个什么小兔子、小狐狸崽子，再不济狼崽子，可可爱爱的抱在怀里，她们家这位竟是想吃烤兔子？
看了眼他娘子握着酒杯的手腕，绷起的青筋和关节一看就特别有力。
想是在北燕自己都打猎打过无数回了。
可当真不能同那些寻常女子作比较。
“你没吃过烤兔子？”
知意支着下颚，一边喝酒一边赏月，懒洋洋道：“军中烤肉么，不是全羊就是鹿，兔子那么小点肉，烤了给谁塞牙缝？”
含庭看了眼被烤的滋滋作响的全羊，再想想那么点大的兔子：“……”我家娘子就是豪爽！“明天给你烤了吃。”
知意嘴里突然冒出来好些口水，光想着肉还是有些寡淡，吸了吸口水道：“你带辣子了吗？”
含庭点头：“应该是带了，走的时候听冬青吩咐了丫头拿上的。”
知意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丫头：“涂上辣子烤。”
这么点小事，含庭当然得应得爽快了：“好，明天一定让你啃上一只外脆里嫩的。”
这边话音刚落，安亭清脆的声音窜了进来，一点都不客气地道：“什么外脆里嫩？我也要。”
孙郎君跟着也过来了，同人拱手行了礼。
看着未婚妻道：“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你也要了。”
安亭朝他吐吐舌头：“王爷给知意的，难道还能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孙郎君提醒她：“女孩子家家的如此，不美观。”
话虽如此，神色里却并无半分的嫌弃，反倒是带着浅浅的宠溺。
含庭道：“烤兔子，明日定然许多猎物，让孙郎君给你烤。”
安亭举手举得可快了：“这个我在行啊，明天我自己烤！”
孙郎君张了的口还没来得及说出话。
有些无奈，自己表现的机会太少：“……”默了默，话锋一转，“烤兔子……我确实不会。”
安亭给了他好大一个嫌弃的眼神：“烤兔子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