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翀一进场就懵圈了。
场子里人不少，但是一半以上都是皮卡丘。
好家伙，这是掉进皮卡丘窝里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秦翀还是很传统的，对于这种各取所需之后各奔东西的情感索取方式不太感冒。再加上刘铭宇的严防死守，以前他是绝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的。
舞台上的DJ播放着充满攻击性的乐曲，用音乐拼命鼓动着人们血液里潜藏的疯狂因子。一些人在围着舞台疯狂地舞动，不知道是舞者还是客人。空气里飘散着酒精和烟草气息的味道，混杂着各种香水的气味，在灯火明灭当中幻化成暧昧不明的梦境。
秦翀在外沿大概的兜了一圈，还真和传言里一样，来这种地方的大多都是满地飘0，一1难求。他们一个个隐藏在皮卡丘或者哆啦A梦天真无害的外表下，眼睛里却充满了难以掩盖的渴求。
秦翀走进来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可是看到他戴着的是皮卡丘面具，大多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失望和敌意。
相比之下女性特别少，而且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估计都是因为好奇才跑来见世面的。
秦翀转了几圈，实在是百无聊赖。与其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还不如赶回去吃海鲜大餐呢。
“你一个人吗？”
秦翀没回话，只是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皮卡丘，很奇怪这个小0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
“你身上湿淋淋的，不会是进来躲雨的吧？”这个小0年纪不大，笑起来的时候露着一对尖尖的虎牙，“你别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秦翀被深深地震撼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虎吗？”
“我喜欢你这样有阅历有故事的大叔，说起话来特别有意思。”
秦翀胸口被扎了一箭：“我也没那么老。”
“你呢，你喜欢我这个类型吗？”小0没等到他的回应，索性凑近了一些，伸手去掀他的面具，“要不咱们试试吧，说不定试过你就喜欢了。”
“免了，我对你不感兴趣。”秦翀立刻躲开，扭头就走。
“哎，你别走啊！咱俩虽然撞号了，但是我不在乎给你做1，或者你愿意挑战一下也行……”
小0阴魂不散地跟在背后，吓得秦翀越走越快。
“过来！”旁边伸出一只胳膊，秦翀猝不及防，直接被拽了过去，“你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你要是真要找刺激也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秦翀闻到了热带雨后湿热厚重的独特气息，也感觉到了攥着他胳膊的手上传递过来真实的温度。
下一秒，秦翀猛地把他推开了：“罗……怎么会是你？”
人格分裂的罗威和背后追着的小0，也不知道哪个比较恐怖。
罗威不由分说伸手把他抱进怀里。
小0把他俩打量了一遍，狠狠地啐了一口，骂了句“晦气”，扭头离开了。
秦翀松了口气，又把他推开了。
“翀哥，你别这么对我。我刚刚还救了你。”罗威又露出了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一双眼睛微微下垂，活脱脱像一只刚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大型犬，“我理解你单身太久确实挺难捱的，那也不至于low到在那种地方找419吧？”
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应该是那个比较温和可爱的人格吧？
“别瞎扯了，我只是……只是好奇。”秦翀才稍微松了口气，面具就被罗威掀下去了。
“翀哥，你好像瘦了。”罗威笑起来，伸手往他腰上一掐，“真的瘦了。”
秦翀没憋住，忍不住笑起来：“瘦你个土豆皮，起开！”
罗威乖乖地收了手，视线慢慢转到秦翀脖子上那个还没完全消失的疤痕上：“对不起，我哥哥太粗鲁了，我不想让他伤害你，但是我阻止不了……”
秦翀打断了他的话：“过去的事别提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罗威欢快地回答，“我听说你跟曹正宇到滨海来了，所以我就跟来了。”
秦翀心里稍稍地一软，随即转身：“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罗威执拗地摇头：“我不！是他做的坏事，你为什么算在我头上呢？”
把你当哥哥，那是他傻。明明满脑子都是你，偏偏要装什么兄友弟恭。因为他怀疑你喜欢顾亚柔，所以才想办法把她抢过来。因为你亲近林芳芳，所以才会反复试探。因为你跟刘铭宇是一对，所以才想尽办法拆散你们。
如果那个充满攻击性的人格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继续下去对他对罗威都不是好事。
“你别再跟着我了。”
“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你？”
“算了……”
秦翀不想回话，只顾低着头走路，罗威就默默的跟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雨后潮湿的街巷，围墙里透过来的琥珀色光晕让两个影子交错在一起，恍惚之间生出了岁月静好的错觉。沿途的花木灯影深浅浓淡，又仿佛一场荒诞到极致的梦境。
秦翀加快了步子，迅速迈上了一辆街边停着的出租车。
罗威也不客气，上来就拽住了车门。
也许他的态度只是非要得到答案的坚决，看在旁人眼里却像是要同归于尽的决绝。
秦翀叹了口气：“你别没完没了的，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你在气我和李媛联合对付刘铭宇，可是刘铭宇上罗东生那儿告我的状，又联合了李媛，趁着我不在的时候用见不得人的手段侵吞注入万客的彦东资产……”
“什么？”
“你不知道吗，就是最近的事。”
果然，商场上也没有永远的伙伴，只有永远的利益。
李媛之前可以联合罗威对付刘铭宇，现在也可以联合刘铭宇对付罗威。
罗威看他不说话了，可怜兮兮地又质问了一句：“你只心疼刘铭宇吃了亏，怎么不体谅我也受了罪啊？你觉得他爸死得委屈，我呢，我爸都把我当敌人看了！”
秦翀无言以对。
罗威一把拽开车门，使劲挤上来。
司机侧着脸看了一眼，似乎想保持表面上的冷静，结果却显露出了一种撕裂式的怪异。
秦翀心虚了，自己添了一句：“我弟弟。”
司机没搭腔，而是用生死时速般的效率把秦翀送回了酒店。
秦翀进了酒店，罗威还跟着。
“你回去吧，别再跟着我了。”
罗威理直气壮地问：“我是你弟弟，为什么不能跟着你？”
秦翀望着他直瞪眼，这属于用魔法打败魔法了。
“你怕什么？曹正宇和他的经纪人一起出去了，就算要算账也是明天的事了。”罗威甩着额头上半干的头发，“我也淋湿了，起码让我洗个澡再走吧。”
“回你自己的酒店洗去。”
“那你把我扔在走廊上得了，我不怪你。”
“那么大一个人在我门口蹲一晚上，酒店都得报警了！”
“那就进去吧，快点！这里的中央空调开得太大了，我好冷！”罗威自顾自地在他身上一通摸索，终于从兜里找到了房卡，利索地开了门。
秦翀站在门外面犹豫不决，罗威伸手就把他拽了进去。
门合上的瞬间，屋子里一片漆黑。
罗威在墙面摸索插卡的位置，却被秦翀拦住了：“别演了，都不是小孩子了，有话直说吧。”
“翀哥……”
“我这个人就爱管闲事，所以没事就盯着彦东的股权变动。你被罗东生带走之后肯定去做了精神鉴定，如果真有问题，股权就会回到罗东生手上。他这么要面子的人，也不会再让你这么好端端的在外面撒欢了。”
罗威笑了：“所以呢？”
“我想过你凭演技混过去这种可能性，但是在那么一堆精神科专家面前演戏谈何容易。我的结论是你根本就没有问题。什么狗屁的精神分裂哥哥弟弟。你一直都是你自己。”
“你说对了，从小到大的精神分裂是我演出来的。我不演，罗东生就会用他的精神枷锁捆着我，去过那种一板一眼让人窒息的人生。你已经知道了，居然还不拆穿我，故意看我的笑话是吗？哈哈哈，你也挺恶趣味的……”罗威突然停下来了，“你什么都知道，也知道我对你的企图，那刚刚开门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拦我？”
秦翀喘了口气，没吭声。
罗威站在对面，靠着墙低低的笑：“你是想好了要替刘铭宇赎罪吧？”
尽管没开灯，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还是能看到彼此的模样。
秦翀不躲不避，很认命地站着，就等他抱过来。
“罗东生就特别喜欢操控别人，刘铭宇也是。怎么你现在也飘了，以为自己可以操控我？”罗威的声音像是野兽低沉的咆哮，忽然一拳挥过来，狠狠砸在秦翀背后的墙上。
秦翀被吓愣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罗威的吻却忽然落了下来。
只是吻而已，没有夹杂任何的温情，反而充满了愤怒的宣泄，更像是野兽的撕咬，敌人的攻击。
秦翀没抗拒，咬着牙忍着。
罗威很快就停下来了：“你不反抗？”
“反抗得太厉害，等会儿把保安招来了。”秦翀很恶趣味地回应，“我不反抗，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没意思？”
罗威凑在他面前呼呼地喘着粗气，秦翀还以为他又要动拳头了。
结果罗威只是凑在他颈子里，低低地喊他的名字：“秦翀……我其实也不是很想要你，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永远让我兴奋。”
秦翀觉悟了，罗威跟刘铭宇太像了。对他们来说没有挑战性的事情做起来就是没劲，越是刺激越是折腾他们就越兴奋。
“想就痛快点，不想别腻歪。”
“小时候我有一个最喜欢的奥特曼玩具，偏偏我表弟也喜欢。罗东生逼着我把奥特曼送给表弟，他再给我一个新的。新的又怎么样，没有任何新的玩具可以替代他。所以我把它踩碎了，一块块全丢进池塘里。”罗威兴奋得发颤，“属于我的东西，谁都抢不走。”
“你有病吧？就算你不乐意谦让，也可以跟你爸沟通，至于这样……”
“当然至于！”罗威好像被他的话刺痛了，执拗地搂紧了他，说话的口吻近乎幼稚，“我的东西就算是破了坏了埋在地里了，也只能是我的。”
他在黑暗中抚摸秦翀的脸，秦翀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腥甜的气味：“白给也是这样？”
“你看见白给了？”罗威忽然笑了，笑声被低低地压在喉咙底下，带着昏沉不明的余音，听起来诡异至极，“那不能怪我啊，谁让它想跑出去，我关门的时候不小心压着它腿了。你说白给奇不奇怪，在我身边过得那么好，为什么还想往外跑呢？”
“那Angelo呢？它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罗威沉默了一阵才回答：“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布偶猫吗？因为它们漂亮，而且不太聪明。”
“你以为真抓着我把柄了？刘铭宇算什么，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发疯也要有个限度！”秦翀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蹭蹭冒火，“我不是想替他赎罪，是可怜你。”
秦翀甩开他的手往外走，忽然被一片雪亮晃花了眼睛，不由得停了下来。
“你如果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那就最好了。”罗威靠在墙边上，低头望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你知道的，彦东资本注资万客，我也需要了解他们内部的经营管理情况。很不巧，我发现了一些可能会让他不太舒服的东西。”
秦翀转过身来：“你在威胁我？刘铭宇完全接手万客还没多久，算账也算不到他头上。”
罗威说得很隐晦，但是这里头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
“谁知道呢，试试呗。事情分轻重，情节轻了也不一定是牢狱之灾。反正他一直没什么正面的宣传，万客的融资过程又出了那么多岔子，丑闻缠身对他来说是常态，应该早就习惯了。”罗威把眼睛眯起来，“当然，他如果够心狠也能把事情全推到他爸爸头上，人都没了，正好背黑锅啊。”
秦翀一阵窒息：“你手上有证据？”
“你猜？”罗威半真半假地笑着逗他，“你不是不在乎他的死活了吗？那我扳倒了他，你应该高兴啊。”
秦翀气得要死，很想一拳招呼过去，忍了又忍之后才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罗威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慢摸出一个戒指，攥着秦翀的手，慢慢把戒指推上去。
秦翀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了，立刻触电似的把手指抽了回来。
罗威也不勉强他，把手一摊，又要把戒指收回裤兜里。
秦翀又拽住他：“你让我再想想。”
“想就痛快点，不想别腻歪。”罗威理直气壮地说完，重新拽住了他的手，慢慢把戒指套上了指尖，“你刚刚教我的。”
秦翀感觉到了戒指上被罗威捂热了的体温，下一秒，戒指已经稳稳地戴在了手指上。
罗威凑在他耳边，笑得像一只阴谋得逞的小恶魔：“刘铭宇要是知道你为他牺牲到这个地步，是会感动呢，还是会被气死呢？”
秦翀条件反射式地皱眉：“你别告诉他。”
那个戒指就像一个象征着所属权的烙印，罗威这次不再慌乱也不再强横，而是慢悠悠地吻着他的泪痣：“看你表现。”
秦翀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闭上眼睛，心里却升腾着一种没来由的憋屈。在罗威再次吻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挤出一句：“你要搞清楚，现在是你抢了别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