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秦翀一瘸一拐的来到了慈善酒会。
王颂元竟然比他到的还早，专程等在了外面。秦翀受宠若惊连连道歉，结果还是被林一鸣给损了一顿。顾亚柔推说身体不好没来，于是换了林芳芳顶上。
红毯本来就不是为了普通人准备的，秦翀和林芳芳绕着后面进了会场。林一鸣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刷存在感的好机会，跟着王颂元在红毯上磨蹭了好一会儿。
新手杖用不惯，走起来特别别扭，没走几下就撞在了林芳芳身上。林芳芳跟着一个趔趄才站稳了，一时间忙得不知道是先管自己的裙摆还是先管秦翀，结果还是秦翀先扶了她。
秦翀望着她脚下十多公分的高跟鞋忍俊不禁：“犯得着这么拼吗？”
林芳芳好不容易才站稳了：“不瞒你说，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晚宴，也是第一次穿这种礼服这种鞋。我很慌，你理解一下。”
“真的假的？”
“当然。能经常进出这种场合的大编剧怎么可能跟你们合作搞这种注定没有票房的文艺片。再说了，要不是顾亚柔临时身体不好来不了，也轮不到我到这儿来凑数。”
秦翀哭笑一声，当初他也曾是彦东的一颗寂寂无名的小虾米，彦东实力强场子大，手底下的能人更是多的数不清。别说容不得人试错，大多数的人连试错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彦东新陈代谢的浪潮卷走了。正因为在彦东等不到机会秦翀才会找上明光传媒，而林芳芳在彦东坚持了那么多年也依旧只能接触到小投资小成本的边缘剧本——这些都是大编剧们看不上的。
“所以这是咱们共同的第一次？”
林芳芳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没错，《河岸》是我们共同的开始。但是你别讲的这么暧昧，搞得我们好像有什么似的。”
“开始了就是好事，现在咱们躲在幕后，总有一天我们也能走在红毯上。”秦翀也跟着笑了，“你能成为业界一流编剧，我成为一个能靠自己的名字拉到投资的导演，这不挺好的吗？”
“干这行的，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咱们都这个年纪了，还有机会吗？”
“反正是做梦，不磕碜。”秦翀架住臂弯，“走吧，林编剧。”
“行吧，秦导，咱们都有光明的未来。”林芳芳笑着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就算磕磕绊绊也彼此搀扶着走下去吧。”
会场里面没什么人，毕竟大咖们的入场时间都是安排好的，走完红毯还有各自的采访和拍摄，只有他们这种没人在乎的才会提前进场。
秦翀和林芳芳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林芳芳揉了揉腰又站了起来，补了一句：“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秦翀目送她走远了，忽然听见有人招呼他。
“哟，这不是秦翀吗？”
秦翀一听见这个声音心里就咯噔一下，努力组织好了面部表情之后才转过身来：“是宋总啊，好久不见。”
宋光明大大咧咧的坐下来：“还真是好久不见了，也没听说你有什么动静。我还以为你是退圈做专职模特去了，挺遗憾的。”
“那您不用遗憾了，我还干着呢。”
“我也说呢，做模特吃的是青春饭，那都是小年轻的活计，你这个年纪还去掺和不太合适。”宋光明之前说话还挺像样的，翻脸之后这阴阳怪气的调调着实让人听着不舒服，“哦，你如果缺钱了知会我一声。我有个朋友是做中老年服饰的，正缺服装模特。我可以推荐你去拍摄，收入应该还行。”
“多谢宋总了。”秦翀笑了笑，“宋总贵人多忘事，大概是不记得还欠我一笔拍摄费了吧？”
“还有这种事？什么时候拍的，拍的什么？”
“Linda的MV。”
“是这事啊，怪我怪我，真是忙忘了，没来得及跟你解释。艺人对那个MV不是很满意，咱们合同有约在先，如果甲方客户不满意，有权按照条款减少或者拒付费用。Linda不满意不付款，那我也没办法是不是。我是开公司的，又不是开慈善基金会的。”
“Linda的MV已经上线了，用的是我的版本。如果她没付款，那算是侵权了吧。”
“是吗？那我可不知道，等我私底下确认一下再跟你联系吧。”
宋光明一边耍无赖一边揣着明白装糊涂，秦翀忍无可忍。
“宋总，我和Linda联系过，她对这个MV非常满意，而且早就把拍摄费全额支付给你了。”
“你什么意思？”宋光明黑了脸，“你的拍摄费才几个钱，我公司规模这么大，难道还能干这种押着钱不付的事？我告诉你，我能做到今天就是因为讲诚信，就你这事最多也就是忙忘了。我都说了私底下给你确认一下，要是确认是这样我给你当面道歉。”
秦翀冷笑一声：“要是今天咱们不是碰巧遇上了，这事是不是要忘一辈子啊？”
“行行行，今天是特殊情况，我不跟你计较。我先用我自己的钱给你垫上，你满意了吧？”宋光明伸手掏出手机来，又稍微迟疑了一下，“我先说好，我个人的钱都被老婆管着，我手头也没什么余钱。你要是急用钱呢，我就先给你一部分。”
秦翀被气笑了：“拍摄费本来就是我应得的，你拖欠不付至今。现在莫名其妙的给了一点点，当我是乞丐吗？”
“你在这种场合跟我胡搅蛮缠，信不信我告你侵犯我的名誉权啊！”
秦翀不说话了，明明是同一个人，现在竟然丑恶成这样。当初他怎么就觉得宋光明意气风发满身冲劲，是个靠谱的合作伙伴？到底是宋光明演技太好，还是他自己看走了眼？
看到秦翀不说话了，宋光明迅速收敛了气急败坏的模样，拍着秦翀的肩头说道：“你这个年纪了还是这么不懂事，往后在这圈子里只会越混越惨，早点收手吧，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哦，我都忘了问了，你是不是蹭媒体采访的名额进来的？记得挂好你的媒体证，再学几句媒体采访用语，不然会被赶出去的。去年就有个蹭媒体名额进来跟大咖们拍照的，后面被驱逐出去了，准确说是扔出去的，太丢人了。”
“宋总还真是个好人啊。”
“活到老学到老，人要活得好就得拼个人脉，比你那些才华呀努力呀都重要。我今天给你的教训，保证让你受益匪浅。”
秦翀越听越觉得好笑，刚想回敬两句，就听见背后传来了王颂元的声音。
“秦翀啊，你过来，我给你引荐一下。”王颂元完全没注意到宋光明，只是催着秦翀起来了，“这位是齐横，是口碑非常好的文艺片导演了，经验丰富，拍摄手法也老道。你往后可以多跟他学学。”
秦翀连连点头：“久仰了，我看过齐导的不少片子，受益匪浅。”
“这位是制片人秦道夫，巧了，还是你本家，哈哈。很多彦东的文艺片都有他的参与，眼光毒辣得狠。片子能不能行，他比看相算命的准多了。”
“您好，您好！”
“还有这位……你应该不陌生，柯向南，咱们的商业片风向标。虽然你更倾向于文艺片范畴，我还是希望你多接触一点商业元素。文艺和票房其实并不是互相排斥的，你多跟向南学学也是好事。”
王颂元挨个介绍过来，几个导演制片人都在后面学生似的乖乖听着，秦翀岂止是受宠若惊，一个个挨着招呼过来，幸福得都快懵圈了。
“秦翀啊，我还给你约了两个制片人，打算聊聊新项目。晚宴结束了你先别忙走，我们一起约着找地方细说。”王颂元讲完了才发现秦翀背后的宋光明，疑惑地问，“这位是？”
秦翀没想到宋光明这么不知趣，被冷落了那么久竟然还没走，稍微愣了愣。
宋光明抢先一步赶上来和王颂元握手：“王导您好，我是明光传媒的宋光明。”
“宋光明？”王颂元显然没能从记忆的海洋里捞到什么有效信息，只能圆滑的打哈哈，“秦翀，是你朋友吧？”
“我哪高攀得上这样的朋友。宋总是个能人，当初一力把我挖出彦东，几年来一直提携我，给了我不少学习的机会。”秦翀终于逮到机会了，阴阳怪气谁不会呢？
宋光明满脸堆笑：“没有没有，说什么高攀呢。”
“说真的，我特别感谢宋总，不但在业务上给我指导，平时还教了我不少道理。”秦翀说话的时候特别诚恳，“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那么多骗子。”
宋光明的笑容快挂不住了：“今天这慈善晚宴气氛多好，别提那些晦气的事情了。”
“我这个人生平最恨的就是骗子，玩的是一张嘴，骗的都是最信任的人。”
“对对，王导说得对。”一群人纷纷附和。
“秦翀这个人心眼少，以前肯定吃了不少亏。”王颂元拍拍他的肩头，“有时候吃亏也是一种福气，不管这个世界有多残酷，咱们心中都要充满爱。身为文艺工作者，现在又站在这个慈善晚宴的会场里，咱们要传达的不就是积极向上的精神吗？”
“对对对，咱们受教了。”
能走到如今的地位，这些导演制片人各个都是人精，谁都知道秦翀意有所指，偏偏都心照不宣的装傻。
“秦翀！啊，王导。”林芳芳可算是回来了。
王颂元赶紧介绍：“这是咱们《河岸》的编剧林芳芳，也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
林芳芳环视了一圈，猛地一怔。
“来。”秦翀侧身一步把林芳芳让过来，无意间发现林芳芳浑身发颤，连酒都端不稳了，“你怎么了？”
“没，没事。”林芳芳强装镇定，笑着上去挨个打了招呼。
秦翀一回头，发现宋光明不知什么时候人间蒸发了。
应酬完了，王颂元立刻带着那帮人走开继续社交。秦翀佩服得五体投地，王颂元的交际圈子之广令人咋舌，起码宋光明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人要活得好就得拼个人脉。
晚宴上是有表演的，会场里暗下来的时候，秦翀刚一坐下，林芳芳就攥紧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
林芳芳眼睛望着台上，使劲的摇摇头，过了几秒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你和宋光明认识？”
“认识这个混蛋，我还挺遗憾的。”秦翀轻声说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你也被宋光明坑过？”
“宋光明就是在结婚当天抛下我跑了的那个渣男。你知道吗，为了能让我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他还家暴了我……不止一次。”林芳芳轻轻的笑了一声，“我以为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刚刚看见了他，我还是条件反射式的害怕。”
秦翀的心像被狠狠的扎了几下，很不是滋味。
他反手握住林芳芳的手，冰凉，微微渗着汗。
“放心吧，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