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长乐恍惚了一瞬，他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破庙里。
小猫儿也是这般咬牙切齿地唤他“哥哥”。
白日里的猜测成了真，长乐的心情却很复杂。
不告而别的弟弟三年未见，两人相遇后，对方却装作不记得他，他本来都要以为自己是认错人了，结果小猫儿又在半夜摸了过来掐住他的脖子。
力道大到恨不得置他于死地一样。
长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对他这样恶劣。
就算决定自己不久之后要去死了，他也还是会觉得难过呀。
长乐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眼球也呈现出不自然的凸出感，喉管被人死死扼住，浑身的血液好像一齐汇集到了额头处，涨得发疼。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出现了幻觉，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就在他认命地闭上双眼时，那双大手松开了，并狠狠地将他从床上拽了下去。
长乐重重地跌在地上。
即便是已经不恐惧死亡了，但是猛然接触到新鲜空气，长乐还是大口喘息着，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在尖尖的下巴处汇集成一小串，显得我见犹怜。
小猫儿真是爱极也恨极了他这副样子。
如今的哥哥已经彻底褪去那身脏兮兮的乞丐皮了，像是一颗蒙尘之后洗净铅华的珍珠，人人都看到了他的美好。
自然，人人也都想霸占这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小猫儿的眼睛变得有些赤红，里面尽是极度嫉妒的情绪。
他伸出大手狠狠捏住长乐的下巴，声音阴鸷，“许久不见了，哥哥还记不记得你的弟弟呢？”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长乐的耳朵上，蒸腾出了一抹亮眼的嫣红。
最近总是被各形各色的男人调戏，长乐已经变得有些风声鹤唳了，他浑身僵住，不自在地把头偏过去，打算离少年远一些。
然而，他的这种反应在小猫儿眼里就是厌恶极了自己，被自己碰到，他都难以忍受。
小猫儿忽然就发了疯，他用虎口捏住长乐的下巴，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我怎么会问这个蠢问题？自从离开我之后，哥哥每日都过得很快活吧。你改了名字，穿上了当初死活不愿穿的锦衣华服，吃着数不清的美味珍馐，这样的日子里，你怎么还会记得那个总是半死不活的弟弟呢？”
“如今更是了不起，竟然直接跑到青楼当小倌讨好男人来了！你可知今日那个男人已经多大了吗，他是都能当你爹的年纪了，你竟然还能硬着头皮讨好？！你贱不贱？！”
长乐被他教训得面红耳赤。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挺让人看不起的，在别人眼里，他无非就是一个为了钱不知羞耻的贱人。看書喇
长乐还以为自己心理够强大了，他觉得自己可以应付那些风言风语，却没想到在小猫儿这里就栽了跟头。
谁都可以，唯独小猫儿说他，会让他觉得自己真的轻贱极了。
长乐垂下头不说话了，他的眼眶发胀，鼻尖酸涩，竟是要哭了。
见他这副沉默的样子，少年觉得自己全都说对了，他变得愈发暴躁起来，手下的力道更重了。
“说话！你给我说话！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长乐含着眼泪摇了摇头。
他不想说，他也不能说啊。
少年彻底冷了心，他忽然“咯咯”怪笑起来，只不过脸色难看极了。
“我知道了，原来我的哥哥天生就是下贱的东西，为了银子，你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是不是？”
他松开长乐的下巴，将碰过他肌肤的手在身上狠狠蹭了蹭，像是在对待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
“我还以为，当初你抛弃了我是能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如今看来，竟是我高估你了。你如今所有的东西原来都是靠着这种肮脏的手段得来的！”
越说越气愤，他觉得自己心里如今有团邪火发泄不出去，便举起拳头狠狠砸在了墙上。
“嘭”得一声，屋子里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响声。
门外看守长乐的人惊到了，慌乱的脚步声响起。
长乐赶紧咳了几声，对着门外喊，“方才是我喝水不小心撞到东西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门外的人应和了声，但谨慎起见，他还是坚持开门看看，长乐又急又慌。
他下意识地看向少年，透过窗外洒进来的明亮月光，他看清了小猫儿的脸。
少年脸色冷冷淡淡，正促狭地看着他，显然对被别人发现两人在一起的事情无所谓。
长乐不一样。
他如今的身份是卖身的小倌，谁和他在一起都会沾上一身骂名，他不想弟弟也遭受这些，便忍着羞耻喊道，“别进来……我没穿衣服！”
一嗓子吼出声，外面的脚步声果然停了，又过了片刻，那人讪讪道，“那好，公子有事尽管叫我，我就不进去了。”
说完，脚步声渐行渐远了。
少年的表情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别的，“哥哥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如今竟还学会撒谎了。”
长乐红了脸，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约摸方才摔到那条残腿了，他的动作更加滑稽了些。
长乐试探着走了几步，一瘸一拐地走到少年面前，担忧道。
“把你的手给我。”
方才他可是都看到了，小猫儿疯了似的用拳头砸墙壁，力道用的极大，这血肉之躯能不受伤吗？
小猫儿被他难得的强势震慑住了，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每次自己不好好注意身体的时候，一向好脾气的哥哥就会生气。
他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递了出去。
长乐一看就蹙紧了眉头，那双手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了，看上去有些可怕。
所幸这里就是长乐的屋子，因为腿脚不便的缘故，他比平常人容易受伤，便也备下了一些伤药。
他将少年拉到床上坐下，又转身去拿药，还找了些干净的布条。
待他一瘸一拐地过来时，小猫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道:“不是有钱了吗，怎么你的腿怎么还没治好，反倒变得更严重了？
话一出口，他才想起来自己正在跟哥哥闹脾气，又加了一句，“真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