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鱼正在忧心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他惊了一跳，赶紧躲到一旁的小型灌木丛里躲了起来，他蹲在地上，透过花花草草的缝隙往外看。
来人很快就走到小人鱼面前了，竟然是几天没见的霍昱！
今天的霍昱和平日里不太一样，他的神色十分冷淡，嘴角绷得很紧，看上去不太高兴。
其实这就是霍昱的常态，只不过是在小人鱼面前，他才会神色讨好，眉眼弯弯。
小人鱼有些疑惑，霍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过想也知道，他来必定是没有什么好事的。
难道……
小人鱼又想起了方才那两个侍从说过的话，难不成霍昱是专门过来折磨他们的？
他又想起了实验室和苏幕言给予他的悲惨经历，若是同样的招数用在他的族人身上……
小人鱼越想越焦躁，他忍不住咬起了自己的手指，刚刚长出一些的指甲又被他咬秃了，露出里面的粉色皮肉。
霍昱将手放在了指纹锁上，“滴”的一声，门开了。
小人鱼努力侧着头去看，只看见里面黑洞洞的，像是一个深渊巨口，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霍昱走了进去，小人鱼刚刚站起来想要溜进去，门却“叮”地一声关闭了。
他又开始在外面焦躁地转来转去，一时之间居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想把霍昱的手指砍下来当做钥匙。
这样他还能怎么拦着自己呢？
越想越觉得对，小人鱼的表情忽然带上了几分戾气。
他已经开始计划怎么实施了。
忽然，耳畔又传来了踢踢踏踏的声音，伴随着难听的哼唱声。
小人鱼机警地瞪大了双眼，再次闪身躲进了灌木丛里。
刚刚蹲好，那人就走到了他的面前，小人鱼看得清楚，来人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大胡子男人，即便身上穿的是黑袍子，也能看出来是油腻反光的。
他的身材很是瘦弱，眼皮懒散地垂着，看起来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走到门前，他扣了扣门。过了片刻，门应声开了。
临进门之前，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朝着小人鱼躲藏的灌木丛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
小人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鼻尖忽然嗅到一股子异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意识逐渐模糊了。
眼睛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男人走过来扒开灌木丛，好奇地盯着他看。
“啊，我还以为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小老鼠呢，没想到竟然是一只小人鱼？”
“你是逃出来的落网之鱼吗，怎么没和你的族类们待在一起？”
这个人给乐乐的感觉很奇怪，他也算是见识过很多恶意了，这人给他的感觉竟然没那么坏？
但是他也学聪明了，知道人族复杂得很，他是万万不能靠着这些表面东西就断定一个人好坏的。
小人鱼恨恨地盯着他，却耐不住越来越沉的眼皮，最后闭上眼睛昏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最后是被交谈声吵醒的。
刚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懵，待听到霍昱的声音才惊了一跳，赶紧竖着耳朵去听。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透过灌木丛的缝隙向外看，霍昱的身边跟着那个大胡子男人，两个人边走边聊天，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许是离得远了些，他们的声音听不清楚了，只是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
“……人鱼们……药水……那就麻烦您了。”
“放心……那些都是小问题……会尽快。”
药水，什么药水？
小人鱼忽然想起了霍昱拿给自己的药水，再结合那两个侍从的话，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谁人不知，人鱼的容貌体态都是数一数二的，他可是听说了，就拿抓回来的那些人鱼来说，许多人族里的达官显贵都想要得到他们，结果却被霍昱接了胡！
无奸不商，他可是要以数倍的价格卖出去的！人鱼没有腿，这种形态又怎么可能称了那些坏人的心意！
霍昱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为什么会想让自己变出双腿，还不是为了满足他那些龌龊的心思？！
恶心，真的是恶心死了！
霍昱怎么能够这么坏！他真的是个蠢货，居然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霍昱与大胡子男人一边走一边聊，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小人鱼的视线范围。
大胡子男人很八卦，他先前也没少听过霍昱的名字，让他出名的不仅有他白手起家的传奇故事，还有他一毛不拔的性格。
他连对待自己都特别抠，更别说对待别人了。
这次他把所有人鱼买下来的举动实属是让人大跌眼镜了。
那些人鱼已经没有了实验价值，但是好在样貌拔尖，很多人都争着抢着要他们，不为别的，他们就是想知道传说里的珍贵人鱼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有着龌龊想法的人。
没想到就是这些又没用又昂贵的生物破天荒地让霍昱出了手，他以高于其他人五倍的价格把所有的人鱼买下来了。
达官显贵们虽然喜欢，但是研究所出的价格就够高了，他们还可以勉强支付得起，没想到这个霍昱犯蠢，非得把自己搞得破产不可。
帝国第一富商都这样了，他们还有什么资格要要这些人鱼呢？
不过，这不太符合他的性格，人们都在猜测霍昱做出这种举动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大胡子男人居住在深山里的巫师，他自幼天赋卓绝，在很小的时候就达到了别人一生都难以达到的成绩。
但是因为他的性格比较耿直，遇见不平不忿的事情从来不会遮遮掩掩，便被有头有脸的人算计了，惹上了不小的事情。
后来虽然得了清白，但是他已经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失望，不愿意再回来了。
他虽然不在帝国，但是帝国发生的事情他仍然一清二楚。
所以当霍昱找上他的时候，他也觉得这人有问题，八成是要干什么坏事，便想也不想地回绝了。
霍昱却亲自跑到了深山里面请他，那里蛇虫鼠蚁不计其数，因为不熟悉路况被蛇咬了，险些丧命，最后被恰好路过的男人救了。
之后，霍昱说明了他的来意。
他想让男人出山，治好人鱼们的病症。
闻言，男人惊讶地看着他。
听霍昱这意思，他竟然真的只是想做一个好人，把几百条人鱼买回来，治好他们的病，然后放生？
这也太扯了。
但是男人心地也是不错，更何况，他也是有大智慧的人，知道人鱼族既然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那么久，那就说明他们是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他愿意去试着救一救，既是为了人鱼，也是为了人类自己。
他还以为人鱼们是患了多么严重的病，心里做了十二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就只是基因溃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
游泳池里的人鱼看起来都很无精打采的，却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只要回去之后找到几味药，熬一大锅汤就好了。
不过，让他唯一觉得无力的事情就是刚才见到的那条人鱼的身体。
他一眼就能看出人鱼的人鱼珠不见了，那对他们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玩意，就像人类的心脏一样。
其实，传闻中的事情也不都是错误的，人鱼的确有可活死人药白骨的本事，但是并不在他们的血上，而是在那颗珠子上。
但是，这种人鱼珠必须是要人鱼自愿授予才可以，否则吞下人鱼珠的人就会暴毙而亡。
这也是研究所的实验为什么迟迟不成功的原因。
人鱼恨他们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珠子交给他们？
所以，男人猜想会是哪个人哄骗走了小人鱼的珠子，待见到霍昱，他才知道，原来这个骗子竟然是他。看書溂
不过，霍昱看起来并不知情。他旁敲侧击地问了几遍，霍昱均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既然是这样，男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那是小人鱼自愿奉献的，他又何必多事呢。
还是有些遗憾的。
毕竟若是早上那么一个星期，他还有办法救人的。现在不行了，小人鱼的身体内部都腐烂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死了。
他也是回天乏术。
两个人不知道怎地走到了小人鱼居住的屋子附近。
男人发现，霍昱的表情突然变得恍惚了些，双脚也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似的，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霍昱主动开了口。
“您是不是也好奇我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人鱼买下来？”
男人没答话，他知道霍昱需要的是倾听。
“我是为了我的爱人。说来奇怪，我是多么自私自利的一个人，但他却像是有魔力似的，只要见到他，我就变得一点儿都不像自己了。他之前很爱我，但是因为我做了些错事，他现在对我的态度很冷漠。我总想着补偿些什么。”
男人了然，那条人鱼一定就是他的爱人了。
能把自己的珠子送给他，想必小人鱼一定很爱他吧。
男人告辞了，他得赶紧去找那些药材，把这些人鱼治好才算不辜负霍先生的一片心意。
霍昱送走了男人，又回到了小人鱼的门前，痴痴地看着里面，手抬起来刚要敲门，却又放下了。
很快的，那些人鱼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的，到时候自己把他们全都放入大海，乐乐应该会原谅自己的吧。
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就想让他的乐乐对他态度好一些，若是能回到最初的时候就更好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霍昱的心激灵一下，仓惶地扭过了头。
小人鱼脸色苍白，发丝乌黑，因为瘦了许多的缘故，眼睛显得更大了。
他走路好像没有声音，霍昱低下头一看，才发现他的脚上什么也没穿，长至脚踝的衣服盖到脚面，但是依稀可以看见脚上的伤口。
霍昱脸色一变，声音带上了几分急切。
“怎么又不记得穿鞋？地面上又硬又凉，还都是小石子。你这样很容易受伤的。”
说着，他就要上来抱人。
小人鱼眼疾手快地躲开了，脸色冷淡。
“关你什么事？”
自从知道霍昱又在想坏法子对付自己的族人，小人鱼已经快要按耐不住自己的杀意了。
“你来到底是做什么？”
霍昱没有什么想法，他只是好久不见他了，很想他，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和乐乐吃一顿饭。
一边想着，他也就试探性地说出口了。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小人鱼一反常态地答应了。
“好啊。我想吃鱼，要你亲手做的。红烧鱼你会吧？”
听到这个菜品，霍昱还未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应了。
“会。”
等他反应过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惊喜。
“你真的要愿意陪我一起吃饭？”
整个一很不值钱的样子。
趁着霍昱去做饭的功夫，乐乐回屋换了一双质地柔软的鞋子，然后又跑到自己平时喜欢藏东西的箱子面前，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匕首。
他试过，这把匕首切肉又快又狠。
他把匕首放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带着它去赴约了。
他故意来晚了些，霍昱已经把饭菜全都准备齐全了，看上去很是丰盛。
见乐乐来了，他赶紧把人拉到桌子旁边坐下。
“尝尝看好不好吃？”
盘子里是他夹过来的鱼肉，上面的刺剃得干干净净。
见他迟迟不动筷，霍昱恍然想起，他是不喜欢自己夹东西给他吃的。
刚想道歉，小人鱼却默不作声地吃了一口，随即身子僵住了。
霍昱紧张地看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道菜，最后成品的效果却意外地好。
他想听乐乐夸夸他，结果却看到乐乐吃了那道菜后，动作滞住了，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怎么了，是不好吃吗？”
“难吃死了！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难吃的菜！”
霍昱愣愣地看着他，伤心的情绪还没翻涌出来就止住了。
因为，小人鱼哭了。
细弱的肩膀不停抖动，看起来哭的很伤心。霍昱也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盐水泡过了似的，很难受。
发现霍昱还在认真地盯着自己，他赶紧抹了抹泪水抿着唇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