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地上叩头，“师父，我要离开京都下江北了。”
老国师眼皮都不曾掀动一下，他就老神在在地坐在床上，脸色不辨喜怒。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南星不必说他都知道，又是那只狐狸精搞的鬼。
他这个引以为傲的徒弟，已经废了。
南星道，“我知道师父还在怪我帮助白敛，但是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我已经确定白敛这个人是最适合成为皇帝的人选。他有能力，有野心，虽然戾气重些但也不会随便殃及他人。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葬送大景朝的未来。”
见老国师还是一语不发，南星叹了口气，却也不再说别的了。
他又磕了三个头，转身走了。
这一去，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呢。
……
出发的那天，长乐跟着他们一起去的。
白敛与南星同时邀请他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
长乐看了眼满怀期待的南星，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转身跟着白敛走了。
南星那只手就这么愣愣地举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像极了不知做错了什么却备受主人冷落的小狗。
一路上，白敛一直在试图和闭目养神的长乐搭话，既感激他这么多天来为他做的一切，又暗戳戳地表示，若是将来自己登上帝位，也会给他一个名分。
长乐都要笑了。
他睁开眼睛看了白敛一眼，不知道他这副志得意满的表情从何而来。
自己帮了他，他不会以为自己是喜欢他吧？
笑话，他连南星都不要，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还有，他顶着的那张脸真的很恶心。
自己不过是拿他当个借口让南星伤心而已，他算个什么货色？
如今的长乐对其他男人反感地厉害，最讨厌他们用打量的眼神看着自己，刚要发脾气，却听见外面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吼叫声，震得人耳膜疼。
长乐也感受到了冲天的妖气，那只大妖来了！
白敛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正好对上了南星看过来的目光。
他呵斥道，“快将帘子关上，待在里面别出来！”
白敛是普通人，他看不见隐在暗处的妖怪，只觉得是什么山贼劫道之类的小事，又觉得凭借自己三脚猫的功夫也能战斗一二。
他精通帝王术，知道外面那群亲信对自己这次任务至关重要，自然要上赶着展示自己的宅心仁厚。
略微思索片刻，他对长乐道，“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他便弯腰急匆匆地出去了。
长乐简直要笑出了声，这个蠢货……当初那么骗自己，本来还想着怎么给他一个教训，结果他却自己送死去了。
长乐掀开帘子看着搞不清状况的白敛转来转去，不断给南星捣乱，心里畅快的不得了。
那只大妖也是树妖，却比南星之前除掉的那个厉害了数倍不止，气运大减的南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长乐看得正开心时，南星却像是有所察觉一样，向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虽然身处险境，眉眼却还是温温柔柔的，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样。
他对长乐比了比口型，“别出来。”
不知为何，长乐的心猛地漏掉一拍。
刻意忽略掉内心的异样，他愣了会儿才嘟囔道，“我才不会出去，我本来就是要看着你们死的……”
话音刚落，树妖忽然发了狂，粗壮的藤蔓上布满了倒刺，猛地朝着白敛的方向砸了过去。
长乐本来还在兴致勃勃地围观，却在下一刻惊得瞪大了眼睛。看書喇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南星会在这种时刻扑上去挡在白敛的身前。
为什么要这样？
长乐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聪明过，是因为他。
因为自己表现得很在乎白敛，所以南星才要这么做的。
南星手上的法器苦苦支撑着，却愈发抵挡不住大妖的攻击，眼见着那根藤蔓越发逼近。
若是一根下去，不只是白敛，南星都要凶多吉少了。
长乐的心忽然“怦怦”跳起来，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别的情绪，他愣愣地盯着南星的方向。
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南星像是放弃挣扎了一样，他忽然转过脸来看着长乐，像是要把他永远镌刻进心里似的。
他的嘴唇开开合合，“我爱你……再见……”
忽然，长乐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他伸出手指捂住胸口，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不是已经不在意了吗，为什么心还是那么不舒服，闷闷地疼？
长乐不理解，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他只是想让自己重新开心起来，忘忧死了，他就开心了。
细嫩的手指抓住马车的车板，绷得很紧，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抵抗住冲上去的欲望。
下一刻，他的脑子却开始轰鸣，因为情绪波动醒过来的小狐狸脸色惨白。
“啊——他要死了！”
“对，他要死了，我等了好久了。”
“你个疯子！他是星星，他不是忘忧！”
“没有区别！他们都是一样的可恶！他们都该死！”
话是这样说，长乐心里闷闷的感觉却是越来越重，他眼前有些发黑，意识恍惚了瞬。
就是这一小段时间，小狐狸突然疯了一样冲破了长乐的禁锢，长乐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陷入了昏迷。
如今，小狐狸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为了护着白敛快要死了的男人。
谁也没看到怎么回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一道红光闪了过去，正正落在白敛和南星身前。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那道藤蔓就朝着小狐狸的胸口刺了过去。
“噗嗤——”
南星愣愣地看着，满眼赤红，粘稠的鲜血流了一地。
明明才几秒的时间，却像是几百年那样遥远。
小狐狸重重地倒在地上，胸口的鲜血泊泊流出，他脸上的神色痛苦而又庆幸。
长乐说的对，即便是转世，他也不能彻底感同身受。
他记得南星对他是多么好，他也记得上一世的忘忧对他是多么好，他不是长乐，这个人并未给他带来痛苦，所以他看不得南星白白死去。
若是长乐醒过来又该骂他蠢货了吧？
可是怎么办，他就是狠不下心。
胸口好痛，眼神也开始涣散了……
朦胧中，他好像看见了一脸惨白的南星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