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玄幻奇幻>逐鹿>第261章 金光之下
  就在众人紧张四顾之时,只见一道黑影自山谷内向这边迅速掠来,不到片刻功夫就上了山顶。

  众人望向来者,只见对方身穿一袭黑袍,整张脸庞都笼罩在宽大的帷帽之下,但从体型可以看出来,对方是一个身材略显臃肿肥胖之人,不过虽然来人捂得严实,但还是有人很快发现了端倪,一言道出此人底细。

  “是夺命银勾!”人群中有人指着对方的右手发出惊呼。

  只见来人右手上套着一只闪闪发亮的银钩,在黑夜中显得尤为夺目。

  严汉礼强自稳住心神,从对方先前上山所爆发出的气势来看,对方的境界明显在自己之上,而且对方似乎是有意显露气机,摆明了是想要自己这帮人知难而退,其实在出发之前,严汉礼就已经对这位夺命银勾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对方比想象中还要扎手一点,然而即便如此,老人也并未露怯,在众人面前维持那份超然姿态是其一,其二,今夜上山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至少有七八人境界都在二品之上,这放在大隋王朝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不容小觑的力量,而且从刚才刘灵风显露的那一手来看,姓刘的之前明显是隐藏了实力,估摸着已经有了接近一品的水准,见惯了江湖狡诈跟血腥的老人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大不了今晚就让你刘灵风拿头功,可你毕竟是个外乡人,等你走了之后,找几个人重新鼓吹造势,要不了多久,青阳镇谁还会记得你刘灵风是谁?严汉礼大义凛然道:“刘真人,此人乃盘踞白狐岭的匪寇,杀人如麻,为祸一方,跟这个女魔头显然是一丘之貉,今晚咱们索性剿匪除魔,将他们一锅端了。”

  刘灵风只是一手持拂尘,一手掐道诀竖于胸前,没有应声。

  笼罩在黑袍中的男子终于缓缓抬起头来,露出庐山真面目,此人不是在蜀山一战中被林鹿削断右掌的魔教余孽黄甫成又是谁?当初在蜀山顶上被林鹿重伤之后,黄甫成趁乱逃下山,说来也是这家伙福大命大,虽然罗刹宗事后发出了罗刹令四处追杀,但竟然还是被他给逃了出来,好一段时间都没人知道他黄甫成藏身何处,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这其中自然有其对罗刹宗追捕手段了然于胸的缘故,但也不得不佩服此人心思之缜密,居然能在罗刹宗的重重追击下躲过一劫。如今的黄甫成跟以往相比,少了笑里藏刀的招牌式笑脸,多了几分阴戾,他如今的处境确实艰难,不仅被罗刹宗追杀,蜀山那小子也注定不会放过自己,毕竟对方的师父是自己跟阎本鹤联手所杀,对方不可能放过自己。直到前阵子那个来自东海的年轻人跟身边的女子出现,事情才有了转机,其实得知对方的来意之后,黄甫成起先是有所犹豫的,但一想起东躲西藏的日子,再看看自己的断掌,曾经在罗刹宗也算颇有地位的他最终一咬牙一发狠,决定放手一搏,答应成为这局棋的一颗棋子,而且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刘灵风先前高声让女子束手就擒,不过是在告诉自己,姓林的家伙就在这群人里面。黄甫成在蜀山之巅已经见识过林鹿的手段,对方早已不是当年十万大山中的那个毛头小子了,不过今天他之所以仍然敢站在这里,只因为这处看似平平无奇的山头,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相信今晚他们这些人,能让对方永远留在这里。

  黄甫成看向老人,语气平淡,“白狐岭岂是...”

  黄甫成话到一半忽然闭口不语,同时脸上闪过一抹惊愕。

  一个年轻剑客出现在老人身后不远处。

  黄甫成迅速镇定心神,实际上当那个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早有心理准备的他并没有太过惊诧,但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到丝毫的蛛丝马迹,才不得不故作惊愕表情,让对方误以为一切都是偶然,黄甫成缓缓开口道:“虽然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当真让人意外啊。”

  严汉礼对对方的前言不搭后语并未过多深思,冷哼一声,“知道就好,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黄甫成眼睛微眯,冷声道:“老家伙,识相的赶紧滚开。”

  严汉礼心中怒极,但却并未直接发怒,而是朝身旁道人喊道:“刘真人,咱们一起上,擒住此人,也算为民除害。”

  刘灵风只是站在原地,闭目不语。

  严汉礼转头皱眉道:“刘真人!”

  老人猛然回头,终于发现年轻剑客站在身后,稳住心神后问道:“你是何人?”

  来人自然是林鹿,缓缓上前,开口道:“老前辈,我跟此人有点私人恩怨,你先退下吧。”

  严汉礼皱眉看着对方,“小兄弟,此时不是出风头的时候,对方境界不低,咱们必须一起上才行。”

  林鹿看着这个虽然有些爱慕虚名,但并未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的老人,轻笑道:“那你看这样行不行,在下不喜欢跟女人动手,那个女人留给你们,此人交给我,如何?”

  闻言,严汉礼再度皱眉,开始郑重打量眼前年轻人,看对方气势确实不像是那种口气大得无边无际,实际却是个草包的江湖雏儿,但似乎跟深藏不露的高手也沾不上边,老人心中抱有一丝怀疑,没有说话。

  望气宗师沈月眉清清楚楚听到了年轻剑客的言语,但她不仅没有显露丝毫怒意,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莫名笑意。

  林鹿不再搭理老人,转头看向黄甫成。

  黄甫成急声解释道:“姓林的,当年你师父的死,是因为中了阎本鹤的大圣手,否则还有一线生机,如今阎本鹤已死,现在想想,当初进入西凉的那个人就是你,阎本鹤被你所杀,你也算大仇得报了。”

  黄甫成缓缓后挪,举起右手,继续说道:“我的右手被你所斩,你也算出了口恶气,这笔账就一笔勾销如何?”

  林鹿却是淡淡道:“你知道你逃不掉的。”

  黄甫成面上看似惊慌,心中却在冷笑,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当年你师父怎么死的,今晚就让你怎么死。

  银勾之上,浸满了剧毒。

  一旁的严汉礼闻言一脸茫然,看向身旁年轻人,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林鹿答非所问,“你带着这帮人先走吧。”

  严汉礼杵在原地,身后三四十人更是不知所措。

  黄甫成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上,似乎是终于受不了林鹿的步步紧逼,他阴沉道:“小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劝你事情不要做得太绝。”

  林鹿继续前行,而看着林鹿一步步向前,黄甫成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冷笑意。

  林鹿忽然止步回头,看着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道人,似笑非笑问道:“敢问道长,你觉得我能不能杀掉此人?”

  刘灵风手掐道诀,闭目不语。

  林鹿再度转身,不再多言。

  下一刻,林鹿几乎凭空消失,山巅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与此同时,一股沛然剑气充斥山巅。

  黄甫成瞳孔圆睁,竭力大喊,“沈姑娘,刘道长!”

  千钧一发之际,来自东海的女子望气宗师跟在终南山隐居修行的道人几乎同时睁开双眼。

  刹那之间,仿佛有一股浩瀚气机在山间蔓延开来,瞬间弥漫了整座山头。

  自成天地。

  林鹿体内气机出现了刹那间的凝滞,这让他心头一惊,然后在身形慢下来之前,随手一挥,一道精纯剑气击穿层层由绵密气机构织而成的蛛网,撞在惊魂未定的黄甫成身上,黄甫成闷哼一声,倒退一步,呕出一口鲜血。

  黄甫成踩在悬崖边上,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他转头看着离自己三丈远的剑客,心有余悸,不过当他发觉对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不得自由的时候,脸上很快就浮现一抹笑意,狞笑道:“小子,不是挺狂吗,来啊,杀了我!”

  黄甫成歇斯底里的怒吼,仿佛是在释放这些日子以来东躲西藏挤压的怨气跟怒气。

  只不过他很快就惊觉发现,对方其实并未拔剑,剑仍在鞘中。

  林鹿冷眼看着对方发泄狂妄,无动于衷,他环视一周,静静感受着那一张无形但确实存在的‘蛛网’,其实在先前的一刻,林鹿已然有所发觉,但之所以仍然义无反顾的入局,原因有多重,一来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再一个,则是为了解释心中疑惑,他也想看看,几人联袂布下的天罗地网到底为何物。林鹿看了一眼一前一后主持这座借天地气机构筑樊笼大阵的两人,武道一途,俗世武人以力证道,需一步一个脚印攀登,在跻身天罡境之后,便有机会借天地之力为己所用,而三教中人,则是修心悟道更为重要,曾经有一位佛门高僧,常伴青灯古佛,三十年不曾前进一步,一直稳居在二品修为,但某夜堪破大道之后,直接一步入天罡,肉身成佛,被传为佛门佳话,因此三教中人那种与生俱来的先天优势,一旦跻身天罡境,无疑将会更加如鱼得水,也更容易与天地产生共鸣,甚至窥探天机。

  林鹿屏息凝神,拇指轻轻搭在剑柄上。

  冬雷剑颤鸣不止。

  沈月眉与刘灵风几乎同时眉头紧蹙,一个身为望气宗师,一个是终南山下修孤隐的三教中人,两人都感受到了年轻剑客身上那股气势一直在不断攀升,只是被对方刻意压制,才没有破笼而出。

  刘灵风与沈月眉神情凝重,作为当事人的二人明白,对方是在与两人做那意气之争。

  两人视线再次一触即过。

  刘灵风双眼微眯,作为修道中人,深知天道承负的道理,此次出山,乃是受青城山所邀,刘灵风甘愿打破十来年的隐居生活,破例重出江湖,一切皆因当年欠下的一份香火情,当年悟道的紧要关头,若不是上一辈青城山当家人杜玉皇点醒了自己,自己恐怕当时就已经走火入魔,后来这些年在修道一途也不会进展如此神速,所以当青城剑派掌门找上自己,并得知杜玉皇已经身死道消的时候,刘灵风最终答应出山,但也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只见他手诀一变,沉声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随着刘灵风咒语念毕,手诀成型,在场众人无不被接下来的一幕震惊得目瞪口呆。

  一道金光当空洒下,仿佛一只倒扣的金钟,将整座山头笼罩其中。

  沈月眉见状皱起眉头,迅速看向对面的道士,但后者熟视无睹,并没有给出回应。

  刘灵风神情自若,当年剑灵在江湖上掀起的腥风血雨,他刘灵风如何不知,那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剑宗,极有可能登顶剑道的年轻人,最后在一众人的围杀下,陨落荒原,而身为修道中人,对于像剑灵这种天地灵物,仿佛天生就没有抵抗力,只可惜当年无缘一见,既然眼前这个年轻人身怀剑灵,若是能以金光神咒镇压住对方,那么无论是修为还是心境,都将再上一个台阶。

  常红玉望着那一幕,眼圈泛红,虽然想要上前相助,可她明白,自己上前只会添乱。

  风四娘看着那边心潮起伏不定,并不时用眼角余光瞥向身后不远处紧紧握住刀柄的少女,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功成一半,但她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风四娘眉头微皱,只见少女忽然猫腰前行,慢慢靠近山头。

  柴青松与将五郎虽然位于东西两端,但两人此刻心情一般无二,莫非姓刘的想要独吞功劳?

  走到半山腰的一行四人,猛然抬头,看向那片金光灿烂的山巅,拓跋烈啧啧道:“这是谁啊?没听说今晚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啊,快走,晚了怕是要错过好戏了。”

  四人疾行上山,彭嗔提醒道:“王爷,还是小心为妙,咱们毕竟是外人。”

  拓跋烈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

  林鹿终于转身面对眼前这个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中年道人,平静问道:“在下跟道长似乎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故惹得道长竟然用金光咒来压我?”

  刘灵风平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林鹿嗤笑道,“虚伪。”

  他继续说道:“道长能悟得金光咒,想来也是得道之人,像道长这种人,如果不是因为剑灵,恐怕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跑这一趟,还配合着辛苦演戏。”

  刘灵风默然无语。

  林鹿一语道破中年道人的真实目的,沉声道:“既然你想借剑灵砥砺修行,那我就成全你!”

  言罢,林鹿陡然拔剑,只见寒光一闪,剑气如潮,汹涌而出,瞬时弥漫了整座山头。

  金色大钟仿佛被人用木槌重重撞击了一下,不住晃动。

  刘灵风体内气机随之一颤。

  刘灵风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诧,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只是拔剑而已,但那道剑气不仅雄浑,其精纯程度更是平生仅见。

  刘灵风此时无比确信。

  定是那剑灵的缘故无疑。

  刘灵风手诀再变,同时右脚猛然踏地。

  “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五行金光,覆映其身。”

  金钟轰然坠地,将林鹿笼罩其中。

  金钟之上,有符文闪耀。

  但在旁人看来,林鹿就像是被束缚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黄甫成看着金光之下的剑客,心思急转,某一刻,他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接着陡然发力向前狂掠,得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姓黄的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袭向林鹿。

  小子,这就送你上黄泉见你师父。

  银勾破风,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旁疾掠而出。

  只见少女手持冷月刀一跃而起,当头一刀劈下。

  黄甫成当然看见了少女,只是相比于杀掉眼前这个心腹大患,少女就要显得无足轻重许多,因此黄甫成并未改变移动轨迹。

  林鹿眉头一皱,体内气机轰然炸开,金钟随之破碎。

  一气破金光。

  “去死吧!”

  黄甫成银勾疾挥,从林鹿右肩自上而下,在背上划出一道腥红血痕。

  与此同时,少女的冷月刀疾斩而下,黄甫成想要躲避为时已晚,仓促之下,他左手上移,摆明了是要空手夺白刃。

  然而,他小觑了少女手中的这柄冷月宝刀。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黄甫成左臂被少女直接卸下。

  同时,他突觉胸口一凉,冬雷剑穿胸而过。

  “砰!”

  林鹿一掌击在黄甫成胸口,后者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掌林鹿凝聚了全力,黄甫成五脏六腑俱碎,大口大口呕着鲜血。

  常红玉见师父后背被划破,只有一道血痕,却没有鲜血流出,满脸担心惶恐,“师父?!”

  林鹿摆了摆手,“没事,皮外伤而已。”

  “哈哈,咳咳。”黄甫成咳血惨笑,气若游丝,“小子,这银勾上已经浸了剧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没想到吧,连银勾都看不出来,哈,咳咳...”

  闻言,少女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自然知道银针试毒的法子,可此毒居然能涂在银勾上,可想而知,该是何等的古怪歹毒,她急忙冲向黄甫成,却被林鹿隔空拉回,他可是领教过对方的阴险狡诈,林鹿犹有力气笑道:“是吗?那就等毒发再说,只可惜你是看不到了。”

  黄甫成眼神涣散,气机渐无,他至死也不会知道,林鹿当年拜阎本鹤大圣手所赐,寒毒走遍全身,早已融为一体,而今百毒不侵。

  林鹿看了看身旁的少女。

  少女低头道:“师父,我是不是又鲁莽了?”

  林鹿摇了摇头,柔声道:“没有,跟为师当年有几分相似。”

  少女抬头看着林鹿,眼中有些欣喜。

  林鹿望着因金钟破碎,自身而受到牵连的中年道人,刘灵风脸色惨白,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以对方砥砺修行,对方又何曾不是一样的想法。

  林鹿忽然抬头望向西边,接着望向东北方向,当感受到那两道强横气息越来越近的时候,脸色凝重无比,他无奈一笑,“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师徒二人走向南边悬崖,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片刻之后,几道身影出现在山巅。

  眼前的这帮人,若是有人知道几人真实身份,必然会被惊掉下巴。

  有悄然赶来的龙王殿主人南宫石龙,青城剑派掌门杜风波,以及一名看上去气势还要在杜风波之上的青衫剑客。看書喇

  严汉礼远远看着那伙人,只见几人微一商量,便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悬崖,先前几人都紧跟其后。

  等到彻底安静下来之后,严汉礼跟那帮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江湖人物,亦步亦趋的走到悬崖边,伸头张望,只见崖下漆黑一片,几人早已无影无踪,唯有山风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