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我回不去了？”江豫紧盯着他，带着恐怖的气势和压迫力。但对面的人却像微风拂面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周围的景象随着他的响指快速变化，截然不同的家具和装修，看起来异常朴素，显然这里住着的人并不富有。陌生的男人正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们就像与江豫处在两个不同的时空，他们无法触碰江豫，也无法感觉到他们的存在的。
男人脸上带着长年累月的疲倦和一丝轻松，或许是终于攒够钱在这座城市买下一座房子，不必再和妻子儿子住在狭小的出租屋。
江豫沉默下来，有些无法接受看到的一切。他不动声色的接下了所谓“诸天万界的未来”，心底还存着那一丝丝能够回到原本世界，过普通人生活的憧憬。
但现在，就连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归处都已经不再属于它了。
如果这里是被人强抢了，他还能再抢回来，可是看着那个普普通通，背负着整个家庭压力的人，他实在无法将一切责任都仍在对方身上。
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这里曾经属于另一个人，是一个孤独、疲倦的人唯一的归处。江豫只能冷冷的看着坐在上沙发上那熟悉的身影，问道。
“你不该给我解释一下吗？这是怎么回事。”
沙发上的人正抬手虚摸了一下身旁的小男孩，手却径直从他头上穿了过去，只得收回手，闻言摊了摊手。
“你的概念，在这个世界被抹除了啊。这个世界所有与你有关的人的记忆中，你的父母都没有孩子，他们孤苦一生，寿终正寝。这栋房子自然也不属于你，是那个人全款买下来的。”
江豫冰冷的杀意与压抑的些许愤怒瞬间化为一潭死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切要向谁讨回。他努力平静下来，又问道。
“那我为什么没有消失？概念上的抹除不应该是绝对的么。”
对面的人打了个哈欠，随意的回答道：“你本人就是五个世界的信息综合体，每个世界的身份都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这让你这个个体变得无比复杂，从某种程度上，逃脱了江豫这个单一的概念。”
江豫沉默不语，没有回答。张起灵带给他的平淡让他快速从那种感觉中挣脱了出来，苦笑了一声，神色重新淡然起来。
“我本来不就是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么？”
对面的人抬手虚握，一杯酒出现在他手中，深红的酒液随着摇晃出现不同的映像。他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景，轻轻叹了口气。
“不觉得不甘心吗？这万家灯火，无一盏为你而亮。”
江豫解除了宇智波斑的模板，以本来的面目站在他身后，向前了几步，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象，淡淡的道。
“那又怎么样？在那么多人的记忆里，我都曾经真实存在过。”
身旁的人侧头看了他一眼，他知道最后一丝眷恋被切断的感觉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下，但他并没有揭穿，转而道。
“我们认识了这么久，还没有跟你说过我叫什么，我是衍。”
江豫没有回答，死死盯着窗外的一切，似乎要将它刻在心里。两人就这样一直从傍晚站到朝阳升起，衍很耐心的与他一起看着这一幕，没有再说什么。
“只要我按照任务做完要做的一切，我所做的一切就都不会被清除，对吧。”江豫突然开口问道。
衍点了点头，抬手轻点了点面前，身体逐渐虚化，消失不见。江豫略微松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
他想要看看这个世界的边缘，是否依旧在缓慢的崩溃消失，可空间在那一指下被轻易封锁，江豫的宇智波斑的模板也没能打开空间通道。
他没抱什么希望的在心底呼唤系统，一漆黑的空间通道却无声的在面前成型，江豫愣了一下，还是一步迈入其中，回到了那个穿越以来一直居住的房间。
他再次恢复原本的身姿，静静坐在床边，听着窗外伴随太阳升起逐渐喧闹的声音，一头将自己埋进被子。
……
承载世界的无尽虚空中，衍的本体突然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丝丝缕缕的猩红色光线组成一条虚幻的锁链，在他身边缓缓漂浮。
那锁链并不能奈何他，他却也无法祛除锁链带来的影响。在这个新的诸天万界尚未成型之前，他也是之前世界的一员，也同样受到了概念的影响。
唯一不同的是他足够强，强到可以抵消概念层次的清除。
他可以庇护一个、两个、甚至数万亿的世界，可是世界上每个人的每个选择都有可能诞生出一个不同走向的平行宇宙。
世界是无限的，想要支撑这样不断加重的负担，总有一天会彻底崩溃。时间在无尽的虚空中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而生命的意志力，无论多高，都始终有其上限。
所以他没有选择庇护那个世界，而是静静的看着其逐渐毁灭，新的世界在残破的虚空中爆炸、成型。
当时的他就像如今的江豫，诸天万界，无一是归处。
“当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东西存在的时候，你做出和我截然不同的选择吗？”
他如此思索片刻，叹了口气，挥手再次尝试驱散体表概念抹除带来的影响。红色的虚幻锁链在他全力以赴之下迅速溃散消失，但在他停止动作的时候，又悄无声息的浮现。
衍收回了力量，没有再试图驱逐周身缭绕的概念抹除。这股力量虽然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但却像全身都在被蚊子叮咬一般，烦不胜烦。
“抱歉，江豫。家这种东西，早就不存在了。”
他猛的攥拳，足以承载世界之重的虚空在他的掌心处开始片片碎裂。仅仅维持了数秒，他又平静下来，虚空快速的恢复如初。
衍闭上双眼，漫无目的的在诸多世界之中飘荡。他唯一拥有的，只有永无止境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