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就像一棵没有感情的树一样，安静站在邵阳面前。
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激动或者愤怒的表情。
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用一种足够射穿人心，也难以躲避的目光。
“你.....？”
邵阳保持着手机举在空中的姿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发出一个音节。
只不过，他话还没说完。
手里的手机就被陆泽夺了过来。
只一瞬息的时间，手机就被陆泽朝后抛去，在空中画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哐当”一声砸进了盛满了水的水桶中。
“我艹！”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邵阳怒吼一声。
朝着陆泽就准备扑过去。
如同昨天下午在看台上的表演一样。
陆泽突然把食指放在嘴巴前，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只不过，这个姿势配合着陆泽的笑容，以及他始终未从邵阳身上移开的目光。
看起来，略微有那么一点诡异和渗人。
这样的感觉，邵阳自然也有。
所以，在看到这个动作的瞬间，他也强行收回了刚刚的动作。
然后一脸愤懑的站在原地，貌似想和陆泽要一个解释。
这个解释，陆泽给了。
伸出手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后，用力拍到了男生手里面。
然后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开口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这有5000，去买个新手机。”
“你有病吧？”
邵阳气极反笑，喷了陆泽一句。
陆泽没恼。
只是抬腿往前跨了一步，站在邵阳身侧。
抬起手臂，攀上男生肩膀。
用一个看起来很亲密的姿势把邵阳搂了起来。
嘴巴凑近他的耳朵，用所有人都听不到，低沉也冰冷的声音，轻轻问了一句。
“家里有人当官么？”
“嗯？”
邵阳一时有点懵，没懂陆泽问这个问题的意思。
但迫于对方给他的压力，还是低声回了一句“没有。”
“哦，这样啊.....家里很有钱？富二代？”
“艹！”
被陆泽问的有点恼火的男生再次爆了一句粗口。
不耐烦的回答道。
“没有钱，也不是富二代，你到底想干嘛？”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蓦然间就看到陆泽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浓重的蔑视和狠辣瞬间把他锁死。
“没有依仗，哪里来的底气嚣张呢？”
陆泽边低声说着边摇了摇头。
手掌，在邵阳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
“拿着5000块，然后马上离开这个教室。”
“今天的事情，既往不咎。”
邵阳皱紧了眉头，用力推开陆泽。
“我要是不呢？”
“好问题。”
陆泽咧开嘴笑了笑。
调整一下姿势，整张脸都凑到了邵阳面前。
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可以选择不离开，但你一定要相信。”
“我会用余下所有的时间，不做任何事，然后把你整死。”
“高考别想参加了，毕业证别想领了，就算被开除，我也会让你在这个城市里不会痛快轻松的过个好日子。”
“你？信不信？”
听到陆泽说的这些话。
邵阳“噗嗤”一声就乐了。
用同样凶狠的目光回应陆泽。
“我认识你，知道你是十三班的班主任。”
“你是老师，我是学生，这些事，你做不出来的，学校也不会允许你做的。”
他吃定了，陆泽只是吓唬他。
但没想到的是，陆泽给他的回应，只是一个极为简单的摇头动作。
“你错了，小朋友。”
“我是老师，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
“我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我能在广场上开一场演唱会，就能用各种下作的手段把你整垮。”
“你不一样，你是一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学生，你家里条件也一般，没人罩着你，更不会有人养你一辈子。”
“所以现在，你懂了吗？”
陆泽的语调提高了几分，看向邵阳的目光意味深长。
邵阳一脸茫然的看着陆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唉……”，陆泽叹了口气。
“看来，你还是没听懂。那行，我就给你说的直白一点。”
“其实很简单……我现在，已经决定豁出一切，来整死你了。干掉你之后，我无非被学校开了，去别的城市，改头换面，选择新的学校，重新开始……”
“而你的后果呢，刚刚已经讲给你听了，我不想再重复一次。”
“现在理解了？”
“我整死你，最多丢掉一份工作。”
“而你如果选择奉陪到底的话。”
“丢掉的，会是整个人生。”
说到此处，陆泽拉了一张凳子，坐了上去。
摸出烟点燃后，深吸一口，冲着邵阳的脸吐了出去。
“所以呀，现在，你只需要想一件事，然后给我一个答案。”
陆泽眼睛微眯，语气十分淡然。
“我豁的出去，你，豁的出去吗？”
“我敢拿工作来赌。”
“你，敢拿人生来赌吗？”
话尽于此，陆泽没在开口。
依旧用凶狠中透着一些玩味的目光盯着眼前脸色忽明忽暗的男生。
终于，在一根烟即将燃尽之时，男生虚握两下拳头，朝着后面的几位同伴挥了挥手。
“走！”
说罢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教室后门走去。
张麒见状，把手中的烟头弹飞到了地上，跳下课桌，加快脚步跟上了邵阳。
只不过，没走两步，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喂，小朋友。”
张麒回头。
陆泽指了指地上还没燃尽的烟头。
“垃圾，把垃圾带走。”
张麒依旧没开口，回应陆泽的，是“呸”的一声吐在地上的一口唾沫。
陆泽瞬间就笑了，朝着张麒摆了摆手。
“有骨气，我记住你了。”
……
16点37分。
这出意外发生后的第17分钟。
十三班教室里，终于获得了暂时的清净。
陆泽慢悠悠抽完了手中的烟，然后从板凳上站起了身。
顺着不太长的过道，轻声来到季凡梦身侧。
先是抬起手在女孩被揪过的马尾辫上轻轻捋了捋。
然后喉结滚动，有点哽咽的说了一句。
“对不起……”
一瞬间，原本垂着头哭泣的少女一头就扎进了陆泽怀里。
额头紧贴他的胸腔，此前被刻意压制的抽泣声，终于变成了释放出来的嚎啕大哭。
泪水，很快就打湿了陆泽的毛衣。
寂静的空间里，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让人无比难过和心疼。
陆泽顿了顿，然后轻轻抬起了手臂。
手掌一下又一下的轻拍在女孩后背上。
用同样悲戚的声音反反复复说着。
“没事了，没事了……”
“不哭了，不哭了……”
“老师来了，没事了，不用怕……”
“不用怕……”。
十月末，风骤雨急。
天空在此刻，倏忽变暗。
陆泽就这样站在原地，安慰着哭泣不止的少女，双眼飘向窗外，没人能猜到他的心思。
而他怀里，哭的不能自已的女生，在雨声中，哪怕心酸，但也终于找到了久违的温暖。
读书这么多年，听过很多大道理，也曾被安慰鼓励过。
但没一句。
能像“不用怕，老师在……”一样。
这么让人心安。
如此让人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