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墨潇本来是生气的, 但是被陆梓衿这一句直接逗笑了。
“记得结婚那天你就说过他段位不错，可圈可点，看来你一早就看透了他。”
陆梓衿只是笑着看了眼岑墨潇并没有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呢，能够认清楚李源,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太熟悉这些手段了。岑墨潇心里其实也清楚吧。
回去的路上, 两人坐在车里却是一路沉默。陆梓衿发现自己和岑墨潇状态有点像，应对彼此时游刃有余, 可是喧闹结束后，就觉得兴致缺缺, 什么都不想说了。
其实岑墨潇并不是不想和陆梓衿说话, 而是在想李启胜。今天他的话不但勾起了她那已经被尘封的记忆，更是勾起了她心里的些许愧疚。
好像这段时间里她太沉浸在对李源的仇视中了，忽略了他。甚至……想到让林幕去调查的那场车祸，她心口蓦然发冷, 突然觉得自己太过荒缪了。难道自己的信任已经破碎到这个地步了，她伤害了外公，难道下一个也要伤害她爸吗？
这种滋味太难受了，让岑墨潇一路都显得有些疲倦和沉默。
陆梓衿也没有打扰她, 回去后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在家里两人还是这种冷战状态，但是在心里，陆梓衿和岑墨潇都已经感觉到了, 自从发生了那些有些尴尬的亲密后，两人无形中拉近了许多。
晚上岑墨潇照旧喝了杯牛奶，看着放在手边的杯子，岑墨潇有些恍惚。其实她白天会固定喝一杯牛奶燕麦粥, 晚上不喝纯牛奶的。
自从陆梓衿那晚送牛奶给她后，每天晚上她都会多热一杯牛奶，给她拿上来，除了这几天“冷战”从不间断。奇怪的是，岑墨潇觉得陆梓衿热的牛奶更好喝一点，所以几个月下来她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岑墨潇盯着牛奶出神，电脑响了一声，瞥了眼右下角是邮件到了，同时微信消息也谈了出来。
小姐，东西发到邮箱了，请你查收一下。
这是林幕找的调查当年那场车祸的私家侦探，岑墨潇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手指都有些凉，想直接问结果却不敢。
甚至她右手拿起鼠标时都有些发抖，心里做了几次建设她才打开了邮件，这中间她觉得时间像是被人点了0.5倍速，格外漫长。
终于她看清楚了上面的调查报告，她迅速浏览，说是浏览她却觉得自己不认识上面的字了，信息怎么都进不了脑子里，直到看到结论：车况良好，并无异常。
结果和当初李启胜给的结果一致！
岑墨潇感觉自己在深水里溺着了，终于被人拖了上来，得以大口喘息。脱力一般靠在椅子上，她喃喃说了句：“太好了。”眼睛角一滴泪也滚了下来，这已经足够了。即使此刻她愧疚自己的无端猜疑，可是更多的是开心。
大概是自己见过太多腌臜事了，所以才会怀疑她爸吧。心里最担心的事解决完了，岑墨潇总算轻松了点。
因为回了趟家，两个人也就不用再演戏了，陆梓衿乐的这样。毕竟公司里装的够多了，回来面对岑墨潇时，虽然两个人各怀心思，但是她还是觉得和岑墨潇相处大多时候挺舒服的，唯一麻烦的就是要提醒自己不要真被岑墨潇诱惑到，是的，岑墨潇现在对她而言，有点危险。
可是无论是理智上要利用她，还是情感上欣赏她，她都要靠近她，这可真是有点糟糕了。两年时间，还是赶紧……，她想着两年到了她们就可以结束了，但是那也就意味着岑墨潇会死。
陆梓衿蓦然摇了下头，心里五味杂陈。
陆梓衿把这个念头藏在了心底，逼自己不要去想，她得继续她的计划了。
过了一个星期，萧卿再次打了电话给她。
“梓衿，方便吗？”萧卿语气里是平日里没有的正经。
陆梓衿眉头轻皱：“方便，你说。”
“事情有变，KB科技公司那里还有人在接触，三天前我已经和公司负责人联系了，本来通过这次接触对方愿意和我们一对一交易，但是才过了两天，KB科技突然变卦决定公开竞标。”
陆梓衿眉头皱的更紧，下意识道：“怎么会？我们给的价位太低了吗？”
“对那家公司我们一早就做了测评，我们给的收购价和员工处理措施完全优于它目前市场评估价。而就那天我试探的，比他们心里预期只高不低。现在突然变卦，只有一种可能，有人也看中了KB科技而且给的价位比我们还高。”
萧卿百思不得其解，陆梓衿愿意给这么高价格已经是出乎萧卿的预料了，怎么会有人愿意出这么高价位去收购一家创业失败的小中型企业。况且算上欠的外债，就连他们给的价格萧卿都觉得这是一桩亏本的买卖。
陆梓衿眼神暗了下，这不应该的。当初收购KB科技的公司她了解过，这一年它也不可能给到这个价格。她没有说话，手指点着桌面。难道是命中注定这不属于她的机缘，捷足先登也没有用？
“梓衿？”
“我在，这样。先答应参加竞标，然后立刻找人去查，是哪家集团想要拿下KB科技，一定要查清楚他们的底细，最好能得到他们的报价。”说完她又叮嘱了一句：“不要急，以免让他们产生一种我们必须要的感觉，但是如果可以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我能给的上限，还可以多三成。”
“三成？”萧卿有些错愕，她有些严肃：“梓衿，你确定吗？”
陆梓衿吸了口气：“确定。房地产的利润已经到了峰顶，再想像前几年一样不大可能了，转型是必须的。”
萧卿听了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挂断电话后陆梓衿少见的有些焦躁，她知道可能会有人也会看中KB科技，但是没料到这个价位居然还有人会往上加。难道是自己太急功近利，价位给的高反而引起了投资者的注意？
陆梓衿没有继续去纠结，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使找到原因也于事无补，她更应该放在那个对手身上，好好想想怎么应对。
仿佛是约好的，这几天除了陆梓衿忙，岑墨潇似乎也在忙。两个人只有吃饭时会在饭桌上聊会天，然后各自回屋，唯一的接触大概就是陆梓衿会在九点前准时把牛奶送给岑墨潇。
萧卿已经准备好参与公开竞标了，国内公司其实大多是一对一交易，公开竞标往往流于形式而且也不算完全公开。
陆梓衿其实觉得KB科技有些不自量力，就目前看只有广受关注的公司才会选择公开竞标，因为有资本，所以期待得到好价格。
但是公开竞标流程和手续十分繁琐，对于已经穷途末路的KB科技而言，但凡出一点差错，很可能就彻底完了。
虽然陆梓衿看好它，却很清楚他们眼下的状态成就不了日后的科技公司，只是那个些研发底子她想要，所以她不会真的付出太大的代价去买它。
眼下她已经收到了萧卿转过来的初步推介材料，也就是KB科技公司财务顾问基于标的业务情况、财务信息进行起草的一些信息量小的文件。目的是分发给众多的潜在收购方，以达到告知出售意向和吸引对方的目的。
推介材料短小精悍，不过两页纸。信息量有限，陆梓衿并没有过多研究，她知道的远比这个多。
陆梓衿给萧卿回了个电话，“萧卿，推介材料我看了，他们首轮招标书和流程文件给我们了吗？”
“还没有，需要签署保密协议，之前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急了点，所以我想缓一缓。”
陆梓衿沉吟了下：“你做的对，我想另一家也不是傻子，估计也在打心理战。等，等KB科技沉不住气找你，再说。不过投标意向书可以起草好，如果我们参与，首轮竞价在原给的基础上降百分之十五！”
“降？”萧卿有些诧异。
“对，我们出价已经够高了。才第一轮，得让他清醒一下，好好掂量自己的价值。”语气已经有些冷了。
“那家公司你查到了吗？”陆梓衿想到那个比她还要狠几分的对家，不由问道。
“查到了，那家公司也是一家设计公司，叫新悦集团，至今成立已经有十几年了。公司资产不到十亿，不瘟不火，并不是一个大的公司。但是最近一年以来，投了几个地产项目，势头立刻变了。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插手科技公司，这和他们的主营业务并没有联系。”说着萧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随口道：“怎么感觉和我们很像呢。”
陆梓衿听得一愣，的确是。自己这个决定原本就没几个人能想明白，怎么偏偏遇到一个也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能联系到那边的负责人吗？”陆梓衿思忖了下，问道。
萧卿有些惊讶：“你想和对方谈吗？”
“有备无患，先看第一轮竞标。我得看看他是真的慧眼如炬，还是只是一个糊涂蛋。”陆梓衿起了一点好胜心，声音也由原本的低沉变得明快了一些。
打完电话，陆梓衿看了下时间，下午五点半。今天约了一个客户，六点半的饭局，估计要准备出发了。和甘薇交代了明天要准备的事，陆梓衿拎着外套出了门。
走到门口时，想了想给岑墨潇发了条语音。
“今晚我约了一个客户，不回去吃晚饭了。”
这次岑墨潇回的很慢，直到陆梓衿到了约定的地方，才收到她的消息。
岑墨潇：要喝酒吗？
陆梓衿看着上面的四个字，站在会所门口停了下来。手指虚落在输入框上，却没打字。没人知道她看见这四个字后在想什么。
岑墨潇：先吃点东西再喝，少喝点。
陆梓衿喉咙动了下，这才回了消息，没有发语音。
陆梓衿：嗯。
岑墨潇：几点结束？
陆梓衿：这客户出了名的难缠，所以应该要九点后了。
岑墨潇：哦
陆梓衿盯着这个哦，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一个简单的回答，明明很正常，却透着一股冷淡。
收了手机，陆梓衿自己唾弃了下自己，冷淡又怎么样。
这个饭局来的并不是她一个人，还有部门的另一个同事，只是对方并不善于应对这种老油条。而给女人劝酒，似乎成了有名正言顺理由的男人们的最大爱好，更何况是陆梓衿这种足够激起男人征服欲望的漂亮女人。于是谈生意到成了陪酒的下酒菜了。
陆梓衿不知道应对了多少次这样的局，几轮下来她喝了多少，对方双倍下肚，而身边想替她分担的同事已经喝得晕头转向了。
酒饱饭足，醉意上头时，对方的副总肥厚的大手拽住了陆梓衿的手，大着舌头道：“我真的，真的……特别欣赏陆总监。这么多年，我见过多少女人，从来没有一个像你，像你这样漂亮，又有才华的。可惜……可惜你嫁给了一个女人，要是……要是你没结婚，我……嗝”
陆梓衿挣了几次，对方手劲很大，死死抓着，越凑越近，酒气或者烟味让人觉得只犯恶心。
“秦总，你言重了，要说才华，秦总才是方特集团的栋梁之材，谁不知道当年是你力挽狂澜保住了方特。来，我再敬你一杯，方案你和方助理应该很满意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被陆梓衿夸得飘飘然，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陆梓衿这才抽回手，离他远了一点。
签完合同，找人送他们回酒店，陆梓衿一个人站在门口吹了很久的风，她浑身酒味，还有刚刚那些烟味，混在一起让陆梓衿觉得反胃。
外面车子在马路上倏然而过，路灯静静立着，高楼上的霓虹灯璀璨夺目，住宅离得远一些，灯火绰约，还有些依旧是暗的，并不是万家灯火通明。
陆梓衿抱了下胳膊，她有点冷了。
正当她清醒了一些，准备叫代驾时。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左边传了过来。
“有点冷吗？”
她一愣，扭过头。
岑墨潇就站在会所门口广场的路灯下，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静静看着她。路灯的光落在她眼里，带起点点星光。此刻的岑墨潇仿佛站在聚光灯里，但是却不耀眼。
陆梓衿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年幼时夏天院子里的萤火虫，她觉得那是黑暗里最温柔的光。
现在的岑墨潇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