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赵墨笺硬生生拉下来后,傅言卿微微阖上眸子,四处搜寻可以借力的地方。这里她上辈子来过,依稀记得这里是一层中空的地下城,此处按照塌陷样子,应该是其中一条通往城中的通道。

  她抽出长剑触到一处墙壁,猛然灌注内力插入,努力减缓下坠的趋势。等到双腿触到地面,她猛得屈腿卸掉那股劲道,顾不得被塌下来的土块砸的生疼,她寻着记忆中赵梓砚消失的地方,御起轻功快速掠过去。土堆不断下倾,许多地方都被埋住,傅言卿努力维持冷静,只能不断祈祷赵梓砚好好的。那处虽然塌了,可是应该是主城入口,不会被完全埋住,赵梓砚功夫那么厉害,肯定能躲过……能躲过那波爆炸的。

  心中那股慌张并未因着这自我安慰得到减轻,随着时间一分分过去,傅言卿只觉心口越来越闷,看不见一丝光的狭窄通道中,只剩下赵梓砚的模样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方才在那重重围困中,她看到自己时,分明她自己都是生死攸关,还在那紧张提醒她不要过去。

  之前被人带着围堵她便发觉不大对劲,因着那这些人分明是想要活捉她,等她和无言分头甩开那些追兵,却发现益州城竟是再也进不去了。赵墨笺这举动显然是阻止她入城,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便是赵梓砚。月圆之日将近,赵墨笺若想对赵梓砚下手,这无疑是大好时机,再加上之前得到消息,赵墨笺派去打听益州地形的人俱都撤回了,她顿时猜到永帝宝藏找到了。

  赵梓砚功夫好,身边暗地里保护的人也有,想在益州悄无声息杀了她根本不可能,如果她是赵墨笺,必然会想到利用永帝宝藏。想到这一点,又发觉自己身上常年带的玉珠竟是不见了,一瞬间傅言卿便慌了神。她不由想到,很可能是她和赵梓砚的关系暴露了,赵墨笺故意拿她做饵,逼赵梓砚入永帝宝藏。

  来不及通知无言,她便一路疾奔,寻着前世的记忆,直接朝这而来,直能祈祷那个傻子不会中圈套。可路上遇到赶过来的骁骑卫,更是让她越发感觉不妙,最后即使她拼命赶来,也只看到赵梓砚被埋入地下。

  这个笨蛋,那种情况下,赵墨笺显然是要对她下手了,她怎么就这么……这么轻易入她的圈套!掉下来的土越来越少,胡思乱想的傅言卿觉得眼睛疼得厉害,伸手拂了一把,触及一抹潮湿。

  身后轰鸣声中不断传来男女紧张的叫声:“殿下,快往前走,这里要被埋实了!”

  傅言卿咬了咬唇,压下眼中的阴霾继续去找人。

  眼前的通道越来越开阔,绕过一大方塌陷的土石,傅言卿放慢脚步走了过去,浓重的暗色遮住周边一切景象,底下空气重亦是带着股腐朽的味道,夹着不曾散开火药味,十分刺鼻。走了几步,脚下触到一个沉重的东西,傅言卿心头一滞,低头努力辨别清楚,看体型是个男子,已经断气了,身上中了数箭,应该是之前入洞的人。

  傅言卿手有些微抖,每看到一个,她心头都剧跳,就怕看到是她要找的那个人。这里火药味浓重,赵梓砚很可能便是落在了这里,顾不得可能被后面的人听见,傅言卿勉强平复心情,轻声唤道:“梓砚。”她沿着这片废墟边走边唤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努力维持平静的嗓音,再没听到一丝回应后,开始颤得厉害。

  “梓砚,梓砚,赵梓砚!”她声音由地逐渐抬高,眼睛也越来越酸涩,耳边空荡荡的回声,一点点将她心头的痛意恐慌,催生至顶端。

  她有些茫然地在黑暗中四处走动,最后颇为压抑地喊了声:“安儿!”嗓音倏然染了哭腔。

  “你叫她阿笺,我们相处那么久……你都不曾这般亲密地唤我。”

  “嗯,那叫安儿?”

  记忆中那略带委屈的小孩在对她抱怨,听到她叫她安儿时,那双澄澈漂亮的眸子仿佛会发光,羞涩中敛着欢喜。那五年的相处中,每次自己这般唤她,她总是仰着小脸开心地应着,乖巧得不行。及至长大,她已然成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心思细腻,一如既往地成熟稳重,却总爱在她面前撒娇耍赖,偶尔一次听到她唤她小名,她也是惊喜欢欣得跟幼时一般。听到她说,不会再叫她安儿时,她还依稀有些失落。

  之前不肯,是怕一旦这般叫她,便压抑不住当年那种心情,控制不住心底的感情,后来不叫,是觉得那个小家伙如今长得亭亭玉立,还成了自己的心上人,这般叫她,肉麻得紧,也容易招来怀疑。可方才心痛仓皇之下,她还是习惯性喊她安儿,到现在,她只是期盼着那个小无赖带着股欢欣得意,自这一片沉寂中突然开口问她:“你唤我什么?”再借机逗弄她。

  不该得,不该得,前世没有她,她明明活得好好的,她如今才十九岁,怎么会这般折在赵墨笺手里。傅言卿满心痛苦自怨,果真是她不该拉她入浑水。

  “安儿!”傅言卿快被心口的痛意击溃了,她似乎有些受不住了,像个疯子一样,将所寻到的尸体一个个翻过来,无论是死是活,她没办法忍受这个已经和她羁绊至深的人,就此无声无息消失在这里。

  当她快要绝望时,静谧的地下突然响起一阵微弱的动静,窸窸窣窣,随后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传了过来。傅言卿身子一僵,猛得停止了动作,原本遍布绝望苍凉的眸子倏然亮了起来。随后她几乎是朝咳嗽声传来的地方扑了过去。

  因着太过急切,她都没注意到那是个拐角处,猛得撞了上去,顾不得撞得生疼,她踉踉跄跄奔了过去。那拐角后面的这处不比之前那块如此暗,隐约几缕微光透了过来,借着昏暗的光线,傅言卿终于看到了她找到发疯得人。

  此刻的赵梓砚斜靠在墙壁上,脑袋歪在一旁,左腿微蜷着抵在腰腹间,在她身边横亘着两具尸体,已然是残缺不堪,看的傅言卿胆战心惊。她快步走到赵梓砚身前,眼神几乎是一寸寸扫过她的全身,青白色的裙裳满是脏污,在她抵住的腰腹间,隐约有一片暗色,露在凌乱长发下的脸上眉头紧拧。傅言卿眸子顿时红了,眼睛酸痛不已,伸出手小心在她身上摸索着,人也抖得厉害。

  “安儿。”嗓音中透着无以复加的心疼,想抱她却又怕弄疼她。

  赵梓砚只觉得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耳边依旧有些轰鸣,只是隐隐听到一个人在唤安儿,声音有些颤,听得她心里发疼。混沌的思维逐渐清醒,她咳嗽了几声,陡然开始反应过来那人是谁,几乎是一瞬间,她猛然睁开了眼。眼前那个眼圈通红,带着满满心疼的人,可不是爆炸前她看到的傅言卿!挣扎着坐起身,赵梓砚满是焦灼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莫要过来么,你怎么下来了?”

  傅言卿听到她的话,再也忍不住,伸手将赵梓砚抱在怀里,原本用力的双臂在环住赵梓砚时硬是松了许多,傅言卿鼻音浓重:“你个笨蛋,真是笨死了。”

  赵梓砚怔了怔,神色复杂,最后无奈低叹一声,轻声道:“对不住,吓到了你了。”

  傅言卿直起身子,却没说什么,只是低低道:“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赵梓砚缩了缩腿,语气轻松:“没怎么伤着,都被他们挡了,方才只是被震晕了,没听到你唤我。”

  傅言卿抬眸直直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赵梓砚被她看得神色不大自然,目光有些游离,却发现眼前的那张脸陡然放大,温热的气息拂了过来,唇上柔软的触感让她顿时懵住了。

  傅言卿动作不停,趁她愣住时,挑开她的牙关,一点点舔舐过去,卷住跟主人一样呆住的小东西,温柔纠缠,占据她所有的思绪。

  回过神的赵梓砚低低哼了一声,立刻回应过去,两人在这不知前路,险境环绕的地下,忘情得缠绵,傅言卿被之前那股后怕驱使着,难得主动热烈。赵梓砚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傅言卿,心剧烈跳着,任由她索取探寻,思绪也开始混沌。

  直到傅言卿微凉的手自她衣襟探入,一点点细致摩挲着,随后在她左腰间停了下来,带来一阵痛意,她才恍然发觉,这人是在给她下套了。

  气喘吁吁松开她,傅言卿嗓音有些喑哑,喘息道:“这便是没怎么伤着?”

  赵梓砚哭笑不得,细细喘着:“被火药波及了,只是皮肉伤,未伤到肺腑。”

  傅言卿满脸红晕,却依旧淡下声音:“我方才尝到了血腥气。”

  赵梓砚也忍不住红了脸,难得有些弱弱低语:“就吐了口血,内伤不重。”说完,她又抬眸看了眼傅言卿:“你方才那般……亲……咳,那般,只是为了诱我放松警惕么?”

  傅言卿脸色挂不住了,她之前的确是想这般,可到后面,她是真的有些把控不住,若非触及那处伤口,她都忘了她要干什么了。当然她肯定是不会承认的,她可是还记着那一晚这小混蛋四处点火,随后又当鸵鸟的事。她清咳了声:“谁让你不乖。”

  言罢她想起什么,沉声道:“快让我看看,先包扎一下。我们需得小心一些,赵墨笺她们也下来了。”

  赵梓砚一愣:“她怎么会下来?”方才那场爆炸毁了洞口,底下是何状况,她肯定无法预料,按照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冒险。

  傅言卿掀开她的衣襟,不冷不淡道:“她不是千方百计想要永帝宝藏么,我只不过是见她急,拉了她一把。”

  赵梓砚听得分明,傅言卿很不开心,想着她是因着自己,便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傅言卿白了她一眼,小心将她腰间伤口处粘上的衣服碎片揭下来,那处已然血肉模糊,血腥味浓重,看的傅言卿心里发紧:“你忍一忍,需得将衣服揭下来。”

  赵梓砚见她紧张,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好。”

  等到将伤口清理干净,伤口处的血又涌了出来,傅言卿赶紧将备着的药洒了上去,给她用撕下来的白布裹好。见她手指微微发抖,痛出一头冷汗,却一声未吭的赵梓砚,亲了亲她的手指,温声道:“好了,不痛了。”

  而此时,在胡乱摸索的赵墨笺一行人终于找到了这里,隐约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赵梓砚和傅言卿对视一眼,傅言卿小心扶起赵梓砚,缓缓朝前继续走。

  越往前,黑暗就像是惧怕靠近一般,逐渐褪去,眼前的视线越发清晰,她们终于看清了,她们所在之地是何模样,哪怕是第二次看到,傅言卿依旧忍不住惊叹。

  这永帝乃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帝王,这地底城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上章大家要吐血了,我决定提前更。郡主使出美人计,殿下立刻垫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