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益州,陆威将赵梓砚几人安排到行馆后,便急急忙忙派人去益州城外的军营向萧拓禀告去了。

  萧拓一早就接到了萧淑仪的信,这几日一直留心着益州内的状况。此次吐谷浑是铁了心要打起来,自从他率大军入驻益州后,虽然打退了吐谷浑攻打益州城,可是吐谷浑一直不曾退兵,反而隔三差五派人偷偷闯到益州城外,掠杀过往的商户百姓,短短几个月,益州周边的小村庄农田全部被毁灭殆尽,荒无人迹。

  而吐谷浑人更是变本加厉,开始大规模侵扰西境一带的大夏百姓,周围戍军三番两次请求萧拓支援,来回奔波后,不堪其扰。再加上刚开始萧拓军队不适应西境气候,水土不服,根本无法与在马上骁勇善战的吐谷浑人相抗,萧拓军队损失了许多人。眼下逼不得已,正式推进战线,严防死守,军饷消耗颇大。

  听到陆威派来的士兵的汇报,萧拓总算脸色好了些,吩咐身边的副将:“齐瑞,你好好守着这里,传令下去,明日全部将士加餐,我先回益州一趟。”

  “是,将军!”

  萧拓带着一对骑兵快速赶回益州,直奔行馆。

  赵墨笺刚换了身衣服,下边便有人通报:“七殿下,萧将军来了。”

  赵墨笺眉头一皱,淡淡道:“晓得了,我这便去,你先去倒茶招待着。”

  一直跟着赵墨笺的紫菱见她如此,小心翼翼道:“殿下似乎有些不开心?”

  赵墨笺整理腰带的手顿时一顿,随后瞥了眼紫菱,见她有些慌张地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加了句:“去见一个一直以长辈的姿态教训你的人,你会开心么?”说罢,她冷着脸,径直出了门。紫菱恭恭敬敬地跟在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墨笺去了前堂时,萧拓正穿着一身冷硬的盔甲,兀自端坐在一旁喝着茶水,见赵墨笺进来也未起身,只是随意说了句:“殿下来了。”

  赵墨笺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目光扫了下萧拓,见他兀自不动,这才缓步过去,语气有些寡淡道:“舅舅怎么了有空过来?”

  萧拓放下茶盏,斜觑了她一眼,神色不愉道:“我二十万大军等你的军饷等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到了,殿下却不亲自去军营,待在行馆休息,你说我为何要过来?”

  赵墨笺脸上表情不变,轻声道:“舅舅军务繁忙,我让陆大人已然将粮食送去了,就没再打扰。”

  萧拓冷冷哼了一声:“殿下此次过来的目的,你母妃已然告诉我了,我会全力助,但是,也希望殿下能争口气,像私盐一样的事情,我绝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赵墨笺猛然偏过头,手指握地死紧,却兀自忍耐道:“我明白,只是也希望舅舅不要只顾眼前的利益,毁了后面我们的部署。毕竟私盐一案,萧家暴露的太多了,再不收敛,父皇怕是会察觉。”

  萧拓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气,却又无话可说,只能重重哼了一声,随后道:“殿下既然已经到了,想必那些残卷也都寻齐了。益州不是京城,这里的官员都死心眼的很,想要在他们眼皮底下找它,绝不简单。而且,吐谷浑最近有大动静,希望殿下尽快交给我完整的图,不然我怕是无暇顾及了。”

  赵墨笺眼里有些冷意,她这个舅舅她可是了解的很,这永帝宝藏交给他,他绝对要分一杯羹,而且绝对不会少。她母妃顾念他们自小相依为命,对他百般信任宽容,可是赵墨笺很清楚,即使有朝一日她父皇真传位于她,她这舅舅怕是也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她抬眸看着萧拓,倏然露出一个笑意:“舅舅同墨笺是血亲,此次来益州定然是要依仗舅舅,等到我弄清楚具体位置,我会通知舅舅的。毕竟舅舅此刻是征西大将军,派人查这个,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萧拓低头沉思了片刻,复沉声道:“好,殿下莫要忘了,我先回军营了。”

  萧拓起身出门,赵墨笺亦是送他出去,只是途中恰好遇到赵梓砚。赵梓砚刚好沐浴完毕,想出去找傅言卿,看到萧拓时,微微挑了下眉,看着萧拓身后神色不大好的赵墨笺,并未立刻开口说话。

  萧拓见她兀自站着,连礼都不行,不由有些不快,正要出言呵斥,却看到她衣襟上的银线麒麟,顿时反应过来来者是谁,略带轻蔑道:“原来是九殿下,只是殿下不好好留在京城,跑到这里来能作何?”他几乎没见过赵梓砚,却知道自己的妹妹甚为厌恶温如言,连带着对这孩子也恨之入骨,不由出言嘲讽。

  赵梓砚也不在意,缓声道:“原来你竟是认得孤,不知是哪位将士,见了本殿下不行礼,反而如此放肆,莫不是来了西境,就将礼法规矩抛之脑后,连陛下都不用顾忌了?”眼看萧拓脸色发青,不等他开口,又冷声:“而且竟然走在七殿下身前,还如此傲慢无礼。传言萧大将军军法严明,御下有道,若是知晓地下有如此不懂规矩的将士,定然严惩不贷。”

  萧拓这下更是脸青一块白一块,赵墨笺听了赵梓砚的话,却是故作冷怒道:“梓砚,这就是我的舅舅,萧将军。”

  赵梓砚一愣,微微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让萧拓怒眼圆睁:“本将军征战四方,为陛下打江山时,九殿下还不知在何处,让本将军行礼,殿下受得起么?!”

  赵梓砚忙笑道:“孤未见过萧将军,一时多有得罪,是孤的不是。将军气量非凡,该不会生孤的气了吧。”

  萧拓历来傲气,虽然不把赵梓砚放在眼里,可是毕竟她是皇女,又有这番话在前,只能生生憋下这口气,冷声道:“九殿下眼神不好,我自然不会计较,只是现在益州不太平,奉劝殿下不要乱跑。本将军务繁忙,先行告退。”

  眼看着萧拓铁青着脸离开,赵梓砚抬眸看了一眼,赵墨笺却是嗤笑道:“九皇妹长进了,竟然敢让我舅舅难堪。”

  赵梓砚低笑道:“我怎敢,不过是一时愚钝没认出萧将军了。而且,皇姐似乎挺开心我这班做。”

  眼看赵墨笺冷了脸,赵梓砚摇了摇头,叹息道:“虽说是舅舅,可是皇姐毕竟是殿下之尊,如此随意,又感觉不到亲近,我才会认错,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哦,失言了,皇姐莫怪。我想在益州城看看,先走了。”

  赵墨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想到这几年萧拓对她的态度,没有尊卑之分,也没有外甥和舅舅的亲近,更多的是训斥命令,不由狠狠皱了皱眉。

  赵梓砚让那两人不痛快了,自个儿却是心情好。按着之前同傅言卿约定的地方,径直上了一家酒楼的雅间,敲了门。等到门打开时,赵梓砚看着记忆中熟悉的脸,眼里忍不住敛了欢喜,伸手抱住傅言卿,抬脚将门关上。

  赵梓砚松开她,抿嘴道:“这三天你都没影子。”

  傅言卿被她这般耍赖般抱着,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做什么这么黏人?”

  傅言卿忍不住有些好笑:“不许耍赖胡闹,对了之前收到乐瑶来信,那边事情处理好了么?她们可还好?”

  提到这事,赵梓砚认真起来,温声道:“没事了,已经处理妥当了,只是乐瑶受了伤,不过也幸好是皮肉伤,不会有事的。”

  傅言卿点了点头,那边两人基本是她们的左右臂,一旦出事,她们也不得安稳。

  “赵墨笺那可有动静。”傅言卿坐下给赵梓砚到了茶,想起赵墨笺,忍不住开口道。

  赵梓砚摇了摇头:“只是暗地里她将得力助手都带到了益州,藏宝卷也集齐了,想来只等参透那地图,寻到时机便会开始寻了。”说完赵梓砚抬眸道:“今日萧拓来寻她了,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想来赵梓砚和萧拓也没有我想象中如此和睦。”

  傅言卿冷笑道:“赵墨笺这种人,除了同傀儡和没有脑子的人能和睦,任何对她有威胁的人,都不可能会和睦。”

  赵梓砚见她提起赵墨笺时,神情便会变得尖锐,语气也不好,忍不住轻轻蹙了下眉,轻声道:“卿儿,你似乎很了解赵墨笺,而且也很讨厌她?”

  其实对于这一点赵梓砚很疑惑,傅言卿生性稳重淡然,很多事情她都能心平气和地对待,这些自幼便是如此。可是自记忆中看来,傅言卿极其讨厌赵墨笺,虽然口头上从不说,可是每次见赵墨笺回来,乃至提起赵墨笺,她都能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眼里若有若无的冷意。若说因着是赵墨笺母女,曾想利用她得到西南王府的支持,可是她当年亦是将计就计,未投入感情。按照她的性子,她最多不喜欢这个人,却也不会恨,就连对一直想铲除西南王府的父皇,她都不曾这样过,为何偏偏是赵墨笺。

  傅言卿没料到赵梓砚会问这个,顿时愣了下,随后端起茶杯抿了口,若无其事道:“我同她一起带了这么多年,自然了解她。至于讨厌,她这般待你,我何必要给她好脸色,若非形式不许,单凭她给你下毒,我便能杀了她。”

  原本只是想要掩盖自己的心思,可提起这个,傅言卿看着赵梓砚,对赵墨笺更是越发恨。

  自然知道傅言卿这个心情不假,因此赵梓砚隐隐在心里在开怀,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并非完全因为自己。可是眼看傅言卿不愿说,她也只是笑了笑,不再多问。无论如何,傅言卿爱她,她既然恨赵墨笺,她替她讨回来便是。

  傅言卿见她只是笑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也只能叹气,随后柔声道:“把永帝残卷拼起来吧,明日我给你说一下里面的玄机。”

  赵梓砚一愣,有些复杂地看着她,随后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