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瑶一路边打边退,幸好陈林几人来的甚为迅速,立刻将两人护在中间。陈林看两人脸色都不好,沉声道:“乐大人受伤了?”

  乐瑶总算能松口气,却依旧没放下晟雨,低声道:“我先带她回去,这里交给你了,至于连牧,不必理会。告诉他,连宋是我杀的,要谈公道找我便是。”

  陈林看晟雨此刻外衫都没穿,单衣也有些凌乱,顿时心下了然。只是乐瑶发觉他看晟雨,顿时皱了皱眉,转身便带着晟雨朝山下赶去。

  晟雨看着她的手,忍不住开口道:“先处理你的伤。”

  乐瑶开口道:“无事,我已然点了穴道,不会流血了。你衣衫都破了,跟一群男人待着不好,我们先回去。”

  为了方便找晟雨,乐瑶临时派人在山脚下寻了个简单的住处,将晟雨送到那处小木屋,给她找了件衣衫,她方坐在藤椅上闭目歇息。之前背着晟雨应对一群人的围攻,内力消耗颇大,手臂上那一道刀伤虽不致命,但是流了许多血,此刻已然没了丝毫气力去收拾自己了。

  晟雨看她靠在藤椅上一动不动,一贯带着妩媚笑意的脸上,此刻看不出一丝血色,苍白的厉害,顿时急了起来。她勉强提起一丝力气走到乐瑶面前,急声道:“乐瑶,你怎么了?你带药了么,我给你上药,你别这样就睡。”

  大概是真的急了,晟雨那冷冷的嗓音有些许微颤,语调也有些变了。乐瑶无奈皱了皱眉,睁开眼笑叹道:“我没事,就是累得紧。你声音这么大,我哪里还睡得着。”

  见她睁了眼,晟雨这才迅速将眼里的担忧敛去,低头抿嘴道:“你先让我帮你伤口清理一下,你再休息好么?”

  乐瑶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自个儿站都站不稳,如何帮我清理伤口,我没事,陈林几人应该很快便回来了。”

  晟雨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神没了之前的紧张,却犹如一片冰雪之地,看得乐瑶凉飕飕的。

  微微张着嘴的乐瑶哆嗦了一下,皱紧眉头闷哼了一声,似乎伤口疼得厉害。

  晟雨顿时没心思放冷气,急急踏出一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乐瑶见状,开口笑道:“你不要这般看我,我伤口疼,你这样凉飕飕的,我更疼。”

  晟雨有些懊恼的拧了下眉,随即拖着有些发软的身子往后间走去。这木屋虽然简陋,但是因着之前是一家猎户的居处,厨房还是有的,还有一个水井。晟雨寻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木盆,打了水。

  见她有些不稳地端着水,乐瑶便想站起身,晟雨看了她一眼:“我只是有些虚,却还没到如此地步。你右手伤了,还想干什么?”

  乐瑶见她有些严肃,也不再出言调笑,看着她将水放在一旁,伸手小心翼翼替自己卷起衣袖。

  这一刀砍得着实不轻,因着未及时处理,乐瑶整个右手的小臂几乎全是血。此时干涸后,与破损的衣衫粘在一起,显得有些吓人。

  晟雨原本是面无表情地给她一点点揭开衣衫,等到露出伤口边缘,她那修长的手指已然微不可察地抖了起来。破碎的衣袖和凝结的血渍同伤口牢牢黏在一处,如果要清理伤口,势必要将衣服扯下来,光看着那皮肉翻起来的伤口,晟雨便能想象到这是何等的痛楚。

  她额间冒起细密的汗,用湿毛巾一点点将乐瑶粘了血的小臂擦干净。原本血淋淋的胳膊一点点露出那白皙晶莹的肌肤,衬着乐瑶那红色衣衫更是显得漂亮纤细。只是,上面那一道长长的刀口生生破坏了这美感,看得晟雨心头发堵。

  乐瑶看她这般,心里也不大好受,忙开口道:“就看着渗人了些,皮肉伤罢了。我带了药,你替我赶紧清理下伤口,上些药就好了。”

  晟雨吸了口气,抬眸道:“药在何处?”

  乐瑶见她终于不再沉默不语,迅速道:“我随身带着,在我怀里。”

  晟雨微微一顿,随即探手伸进乐瑶衣襟内,四处寻了寻。乐瑶顿时僵住,板着身子任由晟雨动作。若不是面前的人手上动作很正经,脸上的表情更是正经,她都以为她在耍流氓。

  不过也只是短短数息时间,晟雨便将药拿了出来,揭开瓶塞,低头闻了闻。味道带着股清香,应该是上好的金疮药。放下药瓶,晟雨低头看了看她的伤口,抬头道:“会很疼,你先忍一忍。”这一句话她的嗓音竟是破天荒带了丝温柔,加上她独属的清冷,竟透着股别样的滋味,让乐瑶一时间晃了神,然而正在此时,右臂传来一股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晟雨快速将药到了上来,撕了条白布迅速替她包扎好,动作快得一点也看不出她之前那虚弱模样。

  乐瑶咬着牙,闭了闭眼,最后苦笑道:“这下真是疼。”

  晟雨没说话,捏了衣袖给她擦了擦汗,半晌后才闷声道:“为何要弃了剑去杀连宋,你这胳膊差点就……”

  乐瑶看着她,随后笑了笑:“若我不杀他,连牧有太多借口保住他。他那般对你,不杀他,你怕是会耿耿于怀。”

  晟雨喉咙动了动,低声道:“这又如何呢?”

  乐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当时闯进屋里时,她便想杀了他,看到连宋逃走,身上这人的反应,她更是毫不犹豫将剑掷了出去。她低着头似乎在思考,随后扬起脸笑得颇为明艳:“我这个人颇为挑剔,让我喜欢的人不多,现在想来,除了我家那九殿下,你算是第二个。”

  晟雨直直看着她,最后却是低下头,许久后,看着倦意浓重的人,低声道:“我多言了,你先休息。”

  屋里床铺并未收拾好,乐瑶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着弦找人,实在是累的厉害,不到片刻便歪着头睡着了。晟雨盯着她看了许久,起身拿了件衣衫给她盖上。

  陈林几人匆匆忙忙赶回来时,正要说话,晟雨回头扫了几人一眼,缓缓摇了摇头,陈林一愣,随后看到乐瑶,这才点点头闭口不言。

  晟雨缓缓站起身,走出木屋,施了一礼,清冷道:“在下谢过几位救命之恩,此事因我而起,乐瑶累得狠了,有什么事,我想我可以和几位一起商量。”

  陈林和魑魅皆都清楚晟雨在赵梓砚那里的地位,毕竟是心尖尖那位的好友,也不是普通弱质女流,因此都应了下来,几人走远了一些,将燕云十八寨此刻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这厢晟雨被救了出来,只剩下如何收尾了,而赵梓砚和傅言卿也已经追上了运送军饷的大部队。

  傅言卿身份不大适合留在这一群人中,赵梓砚只能嘱咐玄淸和无言护着傅言卿直接去益州,自己趁着暮色掩护,悄悄在一行人驻扎宿营时,于半夜时分,溜进那个“九殿下”的营帐。

  司乐本在帐中休息,到了夜里突然察觉到有一股旁人的气息,顿时惊醒过来,睁开眸子便看到一抹人影立在她床旁,刚要发作,那人抬起手对她做了个手势。司乐定睛一看,顿时翻身下床,单膝跪下,压低嗓音惊喜道:“殿下。”

  赵梓砚伸手扶起她,对她笑了笑。

  翌日一早,赵墨笺便早早起了床,整理好衣冠,她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帐篷,目光微微一暼,对着薛祁道:“中丞大人,我们耽搁太久了,今早起程吧。”

  薛祁犹豫了一下:“可是九殿下似乎身子不大好。”

  赵墨笺冷冷一笑:“我虽心疼她,可是军饷必须尽快运到益州,若因她一人耽搁,到时父皇恐怕会怪罪,而且,贻误军情,你我就是千古罪人。”

  薛祁连忙低头道:“属下不敢,这就去吩咐启程。”

  薛祁转身欲要回营,却撞上刚走出帐篷的赵梓砚。今日的她穿了一身云纹滚边的白色锦袍,腰间束了根白玉腰带,脸上透着股病弱的苍白。原本就生的有些柔美淡雅的人,此时更多了分风流雅致,到让薛祁有些失神,这九殿下怎么有些不大一样了?

  赵墨笺看到她时,也是微微愣了下,随即却是冷下脸道:“总算看起来好些了,不知梓砚觉得,是否该启程了?”

  赵梓砚低低咳了几声,点了点头:“皇姐说的是,启程吧。”

  随后赵墨笺以加快行程为由,弃了马车,所有人一同骑马赶路。薛祁骑在马上,看着赵梓砚白着脸的模样,思及薛恒的话,凑过去低声道:“殿下可还好?”

  赵梓砚偏头看了他一眼,展颜笑道:“中丞大人有心了,我好得很,不过总要让有些人觉得我不大好,不然多生事端。”

  她的坦率让薛祁有些惊讶,看了看前面不断催促的赵墨笺,再看看气定神闲的人,想起他叔父的话,顿时心下了然。抱了抱拳,薛祁亦是笑笑,催马离开。一拨军队浩浩荡荡朝益州赶去,铿锵的脚步声伴随着盔甲撞击的声音,在空旷寂寥的官道上,汇聚成一曲激昂乐章。

  赶了一日路,赵墨笺为了显示与将士同甘共苦,赵梓砚所得口粮仅仅只有两块硬邦邦的馕,还有半水囊的水,又说怕引贼人注意,不许打猎生火。这馕本来烤的酥软,可是经过一路奔波,变得僵硬不堪,赵梓砚这个尤为严重,泡了水才能勉强下咽,看得薛祁都有些受不了。赵梓砚却一脸无所谓,她出任务时,经常几日没吃过一顿热饭,只是难免要饿肚子。

  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赵梓砚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忍不住有些想傅言卿了。正在此时,赵梓砚察觉到帐篷微微一动,一道纤细的人影闪了过来,赵梓砚翻身坐起来,却见本该离开的傅言卿,皱眉看着她,一句话没说,只是从怀里掏了个布包给她。

  赵梓砚耸了耸鼻子,有股肉香味,顿时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点,来不及捉虫了,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