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错长欢【完结】>第37章 谢天赐

  林长欢一行快到主院时,就遇见一个中年男人带着身后的四个小厮将一堆包裹完好的礼物从门前马车上搬下。

  那中年男人远远瞧见了长欢,倒是皱了下眉头,又悄悄打量了两眼,并未说话,心中纳闷道,她怎么在这。不过面上依旧指挥着手下人搬东西。

  只见从院门内笑着跑出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未至语已落道,“恭叔,祖母送老夫人的那箱子,找到了没?快抬进来。”

  温恭见状忙道,“少爷,老夫人的箱子已经卸下来了,刚抬进去。”

  少年听罢探头朝朝车内望了望,一只手撑起身体扒着车边,温恭一句“当心”刚说出口,人已经利落的跃进了车内,片刻从中抱着一个食盒跳下了车。

  此时绿竹凑近长欢小声提醒道,“小姐,这就是同二少爷一起从京城来的温家少爷。”

  正巧温庭照也瞧见了长欢,两人目光交汇。

  长欢瞧着这个和自己年岁相当的干净少年,一身淡绿暗纹锦衣,腰间挂着一枚白麒麟玉佩和一枚桃红色刺绣荷包,只是左腰间挂着一把短剑,倒是生出一份灵动来。乍一看倒像让长欢响起十岁那年杨延曾送给自己的那只小奶狗。

  只见那温庭照笑着走近,却是一把将手中食盒递到了长欢手中,自来熟的说道,“这个送你。”

  长欢见温家少爷如此不拘小节,倒是有些意思,只是看了眼手中之物有些不解道,“这里面是什么?”

  “都是京城的一些点心,送你尝尝。”

  长欢摸不清此人的套路,只好温言道,“温少爷,有心了。”年年则很有眼力劲的接了食盒捧了过去。

  “暖小姐,如此叫怪生疏的。庭照,温庭照是我的名字。”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可是这里面的庭照二字?”长欢好奇的问道。

  温庭照原本就挺大的眼睛,此时又睁大了少许,有些意外,笑道,“世人只知,闲庭照白日,一室罗古今。便以为我的名字是自这句诗中而来。你却是第一次就猜对出处的人。”温庭照顿了顿又道,“那你可知晓这诗是谁作的吗?”

  这句诗她怎会不知,这是温无双最爱的两句诗。她自启蒙便听温无双每每望月长叹,吟的最多的,便是这句。只是眼下,长欢却充楞的摇了摇头,道,“只是在哪本诗集上见过,忘了出处。”

  温庭照却舒眉一笑,低喃道,“也是,二叔的诗,文人争相抄录的也不少。”又解释道,“无双公子是我二叔,那诗便是他作的。”

  见长欢没有反应,温庭照岔开话题继续道,“你若是叫庭照不顺口,和天赐一样叫我阿照也行,或者,叫我温少侠也可以,只要不是温公子啊温少爷啊什么的就行。”

  这几个称呼在长欢脑中过了一圈,无论叫庭照还是叫阿照,好像还没有熟到这个程度,少侠二字过脑,心中一笑直接在脸上显现,好奇道,“温少侠?!”看来这小狼狗还是个有武侠梦的世家子。

  温庭照一听,像是很受用,顿而笑得更欢了,毫不生疏的凑近长欢左瞧瞧又看看,道,“你果真是天赐失散多年的妹妹?”又围着长欢转了一圈嘟嘴道,“可依本少侠看来,你和三夫人也不像啊......”

  这也许就是常人说的,旁观者清吧。可即便如此,初次见面就毫不顾忌当着她的面直接说出这话的人,温庭照是第一个。长欢此时不知道该夸他眼光毒辣看事情够准,还是该说他口无遮拦不懂人情世故的好。

  这真的是京城温家的少爷吗?传说中净出大儒的温家?以学治家,以温良恭俭让为家训的温家?温无双的亲侄儿?此时长欢倒有些开始怀疑传言的真假了。

  温恭看长欢神色有些不自在,依旧未做声,默默打量着一切。

  长欢尴尬之际,只听一个明亮的声音自门内传来,“阿照,找到没有...”

  谢天赐话语未落,便见到了温庭照身侧虚挡着的林长欢。

  谢天赐脸色微变,身下脚步却慢了下来,待走近了,有些怯生生道了句,“暖暖?”

  长欢俯身行礼问好。

  这谢天赐,她刚到逍遥岛便听年年说过,如今一见,倒是一个乖巧书生打扮,没有半点年年口中浪荡公子的模样,和谢天冬样貌有几分相似,虽均是翩翩君子模样,却少了那份淡然,多了一些明朗,正如他的声音一般。只是那眼神中还犹自多了一丝毫不掩饰的狡猾,给人的感觉倒像个花狐狸一般。

  长欢腹诽道,一个小狼狗,一个花狐狸,这两人倒是难得的狐朋狗友,难怪可以玩到一块。

  谢天赐并不知晓长欢是如何想他的。他像是心中有了打算,一把拉过长欢的手,道,“跟我来。”见绿竹年年和温庭照也随着跟来,又猛的回头有些严肃的命令道,“阿照,你先回去。你们也都别跟来,我有话单独和小姐讲。”

  林长欢一路被谢天赐拉扯着穿过草坪,拐入一条竹林石子小道,见四周无人,身后一干人等都消失不见,这才松了手。

  林长欢揉了揉左手腕,低头看了看手上现出的印子甚是心疼,有些不高兴,随即嗔怪道,“我说二少爷,你好歹也注意下自己的身份,有话好好说,拉拉扯扯的,算什么。”

  “你叫我二少爷?”谢天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声音微颤。他本就比长欢高出一头,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暖暖,你以往最喜欢跟在我身边,整日哥哥--哥哥--叫个不停的,小时候都是我带你玩,这些你也都不记得了吗?”

  长欢一脸茫然,脑中却突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心跳加速。

  谢天赐双手扶上她的双臂,让长欢看着她,继续问道,“那下雪天一起打雪仗堆雪人呢?......你将三叔的剑谱撕了要学叠纸鹤,还狡辩说是我的注意,害我陪你一道被罚跪,也忘了?”

  长欢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看着眼前人失落的松开了她。此时她才醒悟过来,原来一直以来暖暖口中的哥哥,给过她那么多快乐和伴随着她一起成长的,并不是指谢天冬,而是眼前的这个二少爷谢天赐!

  而谢天冬也曾说过,暖暖叫他大哥哥,自己怎么偏偏就忽略了这一点。

  长欢顿时有些愧疚,道,“你应该听说了吧,我不是暖暖--只是...林...小暖。”

  谢天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没待长欢反应过来,便一把点中了她胸口大穴。

  谢天赐记得暖暖她五岁那年,一场春雨后的大风将后山树上的一个鸟窝冲散了,她自己做了个鸟窝,非要放回树上。自己那时还笑她傻...可她却说,这样小鸟回来...就不会找不到家了...哥哥是个胆小鬼,七岁了都不敢爬树。暖暖说完自己就爬树放了上去。最后下来的时候,万般小心却还是摔了一跤,被地上的树枝划破了耳后,后来伤好了,却留下一条疤,因为伤在耳后,位置比较隐秘,被头发遮挡,又怕婶娘知道了责罚,所以这事除了他们两个,谁也不知。

  长欢一时动弹不得,呵斥道,“你做什么,放开我!”

  只见谢天赐凑近长欢脖颈,小心的掀开了她右耳后的发丝,确认了两次,才放下。却又突然像是所有力气都消失了般,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道,“没有疤痕...没有疤痕...”

  谢天赐低头喃喃道,“你果然...不是她......”

  长欢茫然,问道,“什么疤痕?......你先解开我的穴道!”

  谢天赐看着长欢,啪啪两下拍在长欢胸口。

  林长欢揉了揉胸口,只见谢天赐凝眉冷冷逼问道,“你既然不是她,她的东西你又是从何得来...竟然能瞒得过婶娘。难道...”

  只见谢天赐满是惊讶,露出一丝凶狠和戒备,道,“你是大伯的人还是谢天冬的人?”

  暖暖的东西除非是她本人或是掳走她的人才会有,而今却到了林小暖身上。前脚暖暖回来的消息不久,谢禄风就被洗脱嫌疑回到了逍遥岛,这怎能不让他生出疑心。而谢天冬,他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这人,即便他是自己的亲堂兄。

  长欢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误认为是谢禄风或谢天冬派来的,矢口否认道,“我都不是。”

  “那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我的背后没有任何人指使。”见谢天赐满脸不信,长欢继续道,“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若是你,我也不信。可如今,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对夫人和谢家,我没有任何恶意,我也和大房的没有半点关系。”

  谢天赐自是不信,继续逼问道,“你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说我没有目的,一切都是因缘巧合,你信吗?”见谢天赐不作声,长欢继续道,“我很快就会走的,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也没想过要在这里久待下去。只是...夫人...你会告诉她真相吗?”

  谢天赐打量着长欢,将问题抛回给她,道,“那你是想让我告诉她?还是不想?”

  长欢愣住了,眼神失了焦距,顿时觉得有些不忍,喃喃道,“早些告知,也未必是坏事。”迟早,是要有这一日的。

  此时,换做谢天赐沉默了。只是他心中知晓,今日见了婶娘,她确实开心不少,至少这是他过往这些年从未见过的...婶娘的这短暂美梦,他还不想打破。只是这话他不会告诉眼前这个让他搞不清楚来历和目的之人。

  看着对自己处处设防的谢天赐,林长欢道,“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没有怨言。只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长欢格外认真直视道,“你若真是暖暖最亲近和信任的人,那便请你,在我离开后,多照顾夫人,莫要让...让...其他人欺负了她,包括大老爷,还有...东院的人。”

  老夫人若是死了,自己再消失不见,这谢家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看似平静如常,到那时,夫人的路会越来越难走。她一个女人,虽说嫁入了谢家,可没有了凭仗和自己的骨血子嗣,也只是孑然一人。只会是这些谢家人口中的外人而已,到时候如何面对那些明枪暗箭,那些口诛笔伐、口蜜腹剑。若是眼前的谢天赐真的是曾对暖暖好的人,真的是唯一能让暖暖信得过的人,夫人能得他照拂,无论如何,都会好过一些吧。

  谢天赐面部表情的说道,“我答应你。”

  这倒是超出了长欢的意料,她原以为这次他依旧不说。长欢看不透他的神情,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当年大少爷被人推入冰湖,是你做的吗?还是谢天书做的?”长欢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心中的疑惑。

  谢天赐哼笑一声,不屑道,“你也是听了谣传便信以为真了吗......”

  “难道不是你们?”

  “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是我做的,而我妹妹...她即便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量......”

  长欢却猜不出究竟是谁在说谎,问道,“你是说,这事还有其他人有嫌疑?”

  谢天赐突然凑近长欢,低声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贼喊捉贼?!”见长欢一脸的惊讶,继续道,“这事你最应该问的是那个当事人,为何他不说,是心中有鬼不想说,想要欲盖弥彰;还是不能说,怕人前对峙?......贼喊捉贼,这戏码也没少见,只是因为那次的贼赃是他坏了的一双腿,所以大家都觉得不可能是他自己下的手吗?”

  谢天赐很清楚那件事的真相。即便他不知道眼前的林小暖究竟是不是谢天冬的人,若真是,他也想要她知道,她背后的人,是个连对自己都舍得下得去手的人。

  这番话语,就像另一波振聋发聩的钟声在长欢脑中回荡,未曾察觉,已觉毛骨悚然。因为此前,她从未朝这里想过。

  可谢天赐言之凿凿,并不似说谎。因着暖暖的关系,她也认为谢天赐并非坏人。若他所言属实,那谢天冬,就算得上是真正的狠人了,她怕是真的要好好重新认识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