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本就走了大半,接下来没多久两人就到了苏卿禾的小区楼下。
苏卿禾轻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着,因着现在已经差不多十二点,小区里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了。
即便有,也是骑着电瓶车飞驰的外卖小哥。在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还带出些滋滋的肉香,也不知道是谁家点的烧烤。
“你饿不饿?”苏卿禾脸颊朝旁边侧着,轻声问道。
她突然想起来她们俩好像除了那顿晚午饭外,到现在为止也没正经地吃过什么东西。
她听方斛吹牛皮的时候好歹还吃了些薯条,而沐野自喝了酒后好像就只喝了一点牛奶,其余一点食物没下肚。
话音落下,脖颈处的小脑袋动了动,但是没有回复。
“睡着了吗?”
依旧没有声响。
苏卿禾无奈地笑了笑:“你倒是舒服的很。”
说罢,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居民楼,当即就是一声长叹。
要是条件允许,她还真想点个筋斗云的外卖。兴许这么点路,咻的一下就到达了终点。
不过叹归叹,没了与人交流的过程,一个人倒也是足够专注。
为了不吵醒沐野,她收紧腰上的手,脚下的节奏也放得更稳。
也没耽搁多久,两人便到达了刚才看起来还有些遥远的居民楼楼下。
说来也是巧,刚才送外卖的小哥也在这个楼下,正与一个穿着睡衣的高个女生进行着最后的交接。
“谢谢。”
“不客气。”
短暂的对话过后,高个女生就拎着外卖走到了苏卿禾她们的旁边,一同等候着电梯。
只不过她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眼睛只顾着盯着另一个手上的手机,神情专注得很,时不时地还爆发出两声憨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看得那么开心。
苏卿禾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抬脚走进电梯。
正思量着抽哪一只手出来按键,耳畔就适时地传来一声问话:“您去几楼?我帮您按。”
是那个高个女生。
此时她已经敛去了刚才的花痴模样,无论是声音还是姿态都颇为正经。
见状,苏卿禾好奇一挑眉,也未推辞:“麻烦了,24楼。”
“哎这么巧,我也是24楼!我住这儿很久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个邻居啊?”女生双眼一睁,激动地扬了音量。
苏卿禾买的这个小区是两户人家共用一个电梯。当初买了之后她就出国了,这次回来了才住进来。
而且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邻不邻居什么的她根本就不在意。高个女生没见过她也是正常的。
“我才搬进来没多久。”苏卿禾注意着沐野的动静,声音尽量压得很低。
高个女生一听,也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苏卿禾背上的沐野。
“咦。她怎么长得那么像我的一个同学。”
许是被两人的动静惊扰了,沐野微微抬高眼皮,将脸颊换到另一边,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我们到了吗?”
“嗯到了。”恰逢电梯打开,苏卿禾柔柔地应了一声,也忘记了和高个女生打个招呼,直接迈步走了出去。
“那我下来吧。”
“不用。你可不要小瞧我。”
“好。”
高个女生紧随其后也出了电梯,在原地顿了半晌,盯着眼前的两人心里不由涌上了几分疑惑。
片刻,等两人的身影完全地掩于门内,她这才挠了挠脑袋,边开门边嘀咕道:“声音也好像小沐啊!真是奇怪。”
*
睡了一觉后,沐野的酒意也差不多退了。
待进了屋子,在玄关处她就很不好意思地跳了下来。
“辛苦你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的。现在一想,这么远一路背上来,苏卿禾一定很累。
苏卿禾平时经常健身,这么点运动量累倒是不累,但是见沐野这般愧疚,她眼珠一转,就很自然地顺杆爬了。
“对啊,好累的。比我上了一天班还要累。你看我这手。”说着,她作势抬起右手,“颤颤巍巍的了都。”
沐野信以为真,被愧疚驱使着当即就给她去揉。
“哎这力道可以。”苏卿禾憋着笑,趁着沐野揉右手臂的时候,又强迫左手装起了残疾。
“左手突然也好麻,好像抽筋了。你先扶我到沙发上坐一坐。”
“噢噢好。”沐野乖巧地应着,说着就搀着苏卿禾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哈哈哈我逗你玩的!”苏卿禾瞅准时机,猛地一抬右手,直接将沐野抱到了自己怀里,憋了许久的笑意一下子释放出来,“说了让你不要小瞧我,你还不信。这下子被骗了吧!”
沐野被抱得一懵。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稳稳地坐到了沙发上。
柔软的皮面传来些微凉意,她无奈地笑了笑,只能后知后觉地瞪了苏卿禾一眼。
“骗子。”
有些人一喝酒就容易上脸,沐野就是其一。
此刻她面颊依旧泛着酒醉似的酡红,眼神却盛着反差的清明,因着羞恼对着苏卿禾这么毫无杀伤力地一瞪,竟让她显出了几分娇媚的意味。
苏卿禾喉头一滚,笑意盈盈的眼神几不可察地一沉。
半晌,禁不住身随心动,左手轻轻抚向沐野的脸颊:“你为什么总那么让人想欺负呢?”
像只张牙舞爪的幼兽,威胁性不大,却无时无刻地都诱引着猎人去捏它一把。
想抱到怀里,想......
吞入腹中。
想到这儿,趁着幼兽还沉浸在迷茫中,她的唇便猝不及防欺近,悠然地覆了过去。
似水石激起的涟漪,触之柔软轻盈。让人想一品再品。
沐野怔忡了一瞬,末了,便也顺着意微微闭上了眼,抬手勾住了苏卿禾的脖颈。
交着缠着的热意喧腾着,仿若是又灌了一口烈酒,让人的理智顷刻间脱逃,只想攥住眼前人一同沉沦,放肆地下潜到所有故事的源头。
“可以吗?”
“嗯。”
得了许可的触碰更添了几分庄重,心与心得以真实地相撞到一起。
时间失去了刻度,变得空泛,万事万物皆变得渺小,不可感知。只有从彼此的灵魂深处传来的欢畅低吟才是所谓的真实。
在一刻,没有主体与客体,只有合一的自己。
夜变得长了。
*
S市的天气变化得很快,大雨往往说来就来,完全不按人们的意思出牌。
淅淅沥沥的雨变化着节奏敲打窗沿,一滴一滴地凝结成珠,汇聚成线,流泪似的往下淌。
沐野缩在被子里,静静地望着这幅场景,第一次觉得醒来的心情没有那么差。
“在想什么?”出神间,一只白皙的藕臂伴随着话音恶作剧地挡到她的眼前。
而后她整个人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沐野只稍稍惊了一下就很快地放松了肩膀,身子往后懒懒一靠。
“没有想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恍惚。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话音刚落,沐野的耳根就被苏卿禾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这样,你的梦总该醒了吧。”
沐野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片刻,笑着用手往后轻轻一捅。
“你这人还真是记仇。吃小气包长大的吧。”
苏卿禾傲娇地哼唧了一声,不置可否。她才不会承认呢。
半晌,她略一挑眉,干脆直接转移了话题:“为什么说是在做梦?”
无赖和正经人语气的快速转换,让沐野又先是一笑。
不过也未与苏卿禾计较,她将脑袋枕在苏卿禾的手上,盯着窗外的雨,便缓缓开口道:“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一个人,甚至已经做好了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准备。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和我以前想的不一样。像梦,很不真实。”
谢菲临走前的那句话一直深深地刻在她的脑袋里,就像一个沉重的枷锁,将她的整个人都束缚了起来。
生命的意义,爱情的意义,这些都成了她每天思考的问题。
每当她联想到爱情这个词,她的脑中就会很自然地跳闪出谢菲的脸,进而就会情不自禁地在这个词汇的后面加上一个备注——灾难。
爱情等于灾难。
而主动起念的自己就是最大的罪人。
所以挣扎再三,她决定彻底避开爱情的渗入,坚定地拥抱自己,在这枷锁之外再加一层,永远不愿再往前挪动一步。
“可是偏偏遇上了我,对不对?”苏卿禾很自然地将话头接过去,脸颊蹭了蹭沐野的脖颈,臭屁极了。
沐野被惹得一痒,不过笑了笑,也未否认。
以往电视剧或其他文艺作品里的双向救赎,她总觉得描述得过于夸张。好似那个人一出现,自己的所有困窘都能一溜烟儿地解除,且自己还什么都不用做。
太轻易了,也太梦幻了。
可是老天爷习惯戏耍世人,有的时候人越不相信一件事,往往这件事就会猝不及防地落到你头上,逼得你不得不信。
对她来说,苏卿禾的出现就是最好的打脸。
“苏卿禾,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半晌,沐野又问,这次也将身子转了过去,面向苏卿禾,眼睛因着好奇亮晶晶地闪着光。
“我想知道。”
闻声,苏卿禾半撑着脑袋,先是一笑:“我还以为我们沐小姐这么聪明,不会问这种问题呢!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为太喜欢我了才问的,对不对?”
“嗯,肯定是。”
沐野额头禁不住掠过几缕黑线。
自恋这个词就像是为苏卿禾量身定做的,她的每一个行为都能精准地踩在点上。
“你不说算了。我可以不知道。”她声调端得平静,试着将身子重新转过去。
苏卿禾最喜欢看到沐野一副想骂自己但是又舍不得骂的无奈样子,当下笑得更加欢畅。一抬手,就将人又拉入了怀中。
“什么时候喜欢的呢?让我想想,大概是你在咖啡厅亲我的时候吧。明明心里很扭捏,可偏要装出一副很大胆的样子。别扭极了,也可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