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慕容安然要带自己“滚坡”,秦妍一整天过得恍恍惚惚。
不为别的,只因还是处子之身。
上午几个时辰,金南王世子郁斐、贤敏公爵世子赵缇,成渝主公长子齐浩文三人觐见。
席间,多半是宸妃在温和询问,座下三人对答如流,上座的乔九幽少言寡语,但面容柔和,淡定自若。
气氛融洽,唯有女帝在走神,期间没少被宸妃用胳膊肘提醒。
时至中午,三人不敢多加逗留,齐齐行礼告辞,乔九幽端端正正、乖乖巧巧施礼后,也款步离开。
宫人在内侍传唤下奉菜侍汤,秦妍拉着封烟坐下,一起用膳。
宸妃一手压住宽大精致的袖口,一手递过玉筷,问:“陛下,似有心事?”
“奥……”秦妍反应过来,接过筷子,端起金碗,挑出筷尖大小的米团放入嘴巴,“许是昨夜风声大,没睡熟。”
“溪丛伺候的?”
“嗯。”
宸妃微微一笑,多少能理解,若是换做任诗情,女帝哪回不是累得无力、睡得香沉。
秦妍对乔九幽没什么感觉,总觉她的纯真里透着怪异,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莫要阻碍了人家的鱼水欢好,“九幽身性成熟,大喜的事,宜早不宜迟,诸事由你全权负责。”
“是这个道理,九幽早些为玉琼诞下皇储,合着上下都放心,黄道吉日已派人拟了,想在年前就把事情给办了,指不定明年就能抱上娃娃。”
宸妃缓缓咀嚼,口中鱼丸滑嫩鲜美,她夹了一颗,递往女帝碗里。
二人中央隔着方形木桌,桌上又是菜又是汤,出于礼貌,秦妍很自然端碗去接。
一送一递,鱼丸弹跳进碗里,宸妃的筷子直直插进女帝米饭之中。
“陛下坐着便好,臣妾起身为您布菜……”
阳光漏了进来,光辉混合着糯香,随着热气徐徐而上,好一碗晶莹剔透的米饭。
但秦妍的注意力并非在此,她看着对方筷子从米饭中缓缓抽离,似乎得了个灵感。
筷子。
纤细又长、周身玉做,棱角柔和、温润滋养,可不是破/身的最佳工具?
一瞬间,女帝的胃口好了太多,她乐呵呵连吃七八个鱼丸,又恩意满满地给宸妃夹菜,二人和和气气,温言笑语,俨然一对“老夫老妻”。
午休小憩,秦妍没找到机会,在宸妃眼神示意下,她不好离开,只能与之同榻午睡。
光尘笼罩着身躯逐渐陷入寂静,室外宫女也都靠着门框小憩,随着时间推移,殿内芒光被逐渐抽走。
不多时,宸妃起身,见女帝紧闭双眸,呼吸匀称,不忍打扰,走至门外叮嘱宫人好生看守,自己欲前往徐溪丛院内闲聊片刻。
待人一走,秦妍猛得睁开双眼,熬了好久,终于将人给熬走了。
她先是查看纱帐是否合严,又竖耳听了听室外动静,确认安全后,火急火燎地从枕头下掏出一根筷子。
定眼看去,玉筷三十公分长短 ,通体透亮,尾部用金线缠绕,触之升温,是个好东西。
(略……)
秦妍真对自己下了“毒手”。
一声凌厉尖叫,划破寂静午后。
一团红芒,飞流而下,落在了云海之上,鲜红色泽成了天地间最为惊艳的一抹。
宫人纷纷小跑进来,上前焦急询问。
隔着纱幔,秦妍额上泌出一层汗珠,全身抖个不止,虚声道:“无……无妨,不过是……梦……梦魇罢了,片刻后,进来替朕穿衣。”
少卿,两位宫俾掀开帘幔,由着掌事宫女伺候左右。
强忍半日,到了约定时辰,秦妍让香影吩咐下去,今夜她独寝在书房,妃嫔各自安寝。
……
圆月高悬,月华千里,四下沃野可观蛾虫飞舞,红叶如火,天地各为一色,连天火色与清朗相接相融的一线天,摇摇延伸至远方。
女帝提着逶迤的龙袍,大步飒飒。很快,她远远见一人一袭银线青袍,立在月下红枫处。
大将军衣衫上盈盈流光层层流淌,高束的乌发如缎如绸,光泽动魄,一缕缕随风飘向秦妍,每根发丝轻轻挑挑,撩着人心。
女帝让一众侍卫远离自己,未经传唤,不得上前一步。
接下时刻,她独属慕容安然,独属自己的心之所向。
“安然……”
秦妍松开掌中龙袍,清清郎朗一声叫唤,然后悦然一笑。
月色灌满一对桃花眸,将潋在里面的柔情搅乱,四目相对,乱撞的心,不在受控。
二人遥遥相对,秦妍等着慕容安然与自己一同冲向对方,一同陷入互给的缱绻温柔。
只是,等了许久,未见人带着一腔热情火速奔来。
既然慕容安然不肯上前,自己就朝着她跑过去,去他的君臣尊卑。
只是这一刻的女帝不知,一段距离,谁先踏出一步,谁便是输了,往后的波澜,便有了选择性的伤害。
袍风荡荡,疾步之下,枯叶破碎成路。
“安然,”秦妍张开手臂,捆住爱人腰肢,靠上一方胸膛,窃语道:“我……我来了。”
慕容安然不为所动,胸腔起伏片刻,垂脸问:“可曾照着臣昨夜的叮嘱?”
秦妍羞红了脸,“有……”
“有?我不信……澜澜你可是帝王,怎能做出伤风败俗的事?”
这一句不像是玩笑,言语生冷,不近人情似的。秦妍皱着眉,仰脸道:“是你指明要求的,朕不想破坏你兴致……何况,你我心心相许,谈何风俗。”
“奥,原是臣要求你这般做的……”慕容安然苦笑着,随即探手下去,按住不动,“澜澜可真听话。”
秦妍脸红如炭,首次被触及,过电似的,身子顿时软得不行,她羞涩得想推开人,试了两三次,没成功,也就顺着慕容安然。
罢了,既然出来放荡,还要什么脸面。
手抽了出来,慕容安然盯着月下的这张脸,端看许久,久至女帝咬着下唇,眼含期待。
大将军忽然一把将女帝推到。
女帝重重跌入红叶里,虽有厚重落叶缓冲疼痛,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吓了她一跳。
接着,慕容安然伏下身子,亲吻如密密的风,如期刮了起来。
拥着亲吻、捧着脸亲吻,十指交缠着亲吻、互剥着衣物亲吻、相互揉摸着亲吻。
她们随心所欲,只要是能够辅助亲吻,助长唇舌之间的刺激感受,她们一样不落。
激烈之中,女帝的唇被咬破了,锈味弥散在口腔,侵袭进来的舌丝毫不给修整机会,就这般带着浓厚血腥味,互相地撩拨裹吮。
慕容安然没由来地想起自己与女帝情/事上的形容:
---帝王式欢愉。
乔御澜经年所受教育乃帝王规格,无人能逆鳞,无人能欺压;天子及真龙,万物皆浮游,唯有臣服,岂能被掌控。
于是,初次欢好,女帝不肯脱衣。
大将军生来是征服江山的人,征至无高山可征之际,江山之主,便是最后、最高的山峰。
那一夜,慕容安然赫然发现,心心念念之人居然是处/子,且全身未被人触碰。
再一细问,原来女帝一向掌控旁人,哪有被妃嫔掌握的道理。
慕容安然知道这点,亲吻过后,立马穿衣离开,一刻不待。
这招叫欲擒故纵,她征战南北,到头来可不是一具躺在女帝身下任凭亵玩的木偶。
之后几次宣她进宫,互撩得女帝难耐不已,在情燃至高处,慕容安然拔腿就走,终于七次过后,有人受不住煎熬,总算将龙袍款款褪下,将身子完整交出。
如今呢……瞧着身下人,所有的付出是值得的。
随着血腥味扩散,慕容安然想起战场,想起成堆尸骸。
死亡的味道比这唇上的气息重上千百倍,是一种近乎深秋早晨的浓雾,一层一层包裹着她,密不透风的一只茧,里面灌满了世间疾苦,泡的人几近绝望。
爱恨就在一瞬,谁也不知失衡的点在哪里,随着大将军唇舌的吮吸咬弄,秦妍的唇破得更为厉害,几乎是鲜血直流。
“安然,你轻些……唇破了。”秦妍免不得提醒,温热的汩汩鲜血一部分流进嘴里,一部分顺着脖颈淌上胸脯。
“疼?”大将军起身问。
秦妍紧紧按住流血的唇角,委屈的嘟囔:“咬深了,有点止不住。”
借着月色看,鲜红脏了嫩白的胸脯,像是条蜿蜒血路。
可哪次战场获胜,不是用将士体内的鲜血开出来的路?!
这一点点疼就受不住!
大将军暂且放过。
看着东西被拿出,秦妍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她真是怕了。
疼痛被预感,只能死咬牙关,不能漏出一丝痛苦,此刻伪装成乔御澜,就该露出舒适模样,坚决不能哼一声疼,叫一句痛。
但身子出卖了灵魂,大将军瞧出异样,伏在耳际,不解地问:“澜澜,你如何抖成这个样子?”
“许是天气太过寒冷,无妨。”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月色再清朗,秦妍也看不清树叶上纹路,两掌中的枯叶,顿时细碎成渣。
慕容安然强忍心头酸楚,她不能将所有的怒气和愤恨尽数吐露,即便是她吐露,眼前的帝王又会产生几分怜悯?
自从花了三年心思进攻了大梁,每次战役,血淋淋的人命都以一份轻便的周折呈上,人命的分量就是女帝手上的分量罢了。
帝王可会同情那些为之去死的将士?
不会!
永远不会!
慕容安然只能拿妖妃作为施以惩戒的借口。
“臣在陛下心中究竟占了多大分量?和那个妖妃比!”
秦妍泪水直流,疼的几乎晕厥,也不愿多加思考,“自……自然是你。”
“当真重过她?可臣是冒着性命危险去夺那妖妃,若臣丢了命,陛下该当如何!”
“我没想过啊……那是前尘往事。”
哭声已难以遏制,秦妍受不住,滚下大颗汗珠,断断续续道:“前事已定,我无法更改,但安然……自从你……你回京……我的一颗心便属于你了……你难道还要质疑吗!”
哀嚎之声惊得远处一众侍卫面色如土,他们互相看着,不知如何动作,但女帝下了命令,不听旨意,不能上前一步,违令者斩。
呜咽声中,饱含痛苦哀求,隐隐约约又听见慕容安然的名字。
众将噤若寒蝉,静待女帝一声召唤。
泪水滂沱如雨,秦妍想不通如今遭遇,想不通自己哪里表现的不够好,她和云鱼只不过吻过一次,就这般吃味?
至于三年前因云鱼之战,那是乔御澜,不是自己!
但这句话重重打醒了秦妍,如今的自己,就是在冒充乔御澜。
那么,前尘往事,可不是皆由着自己一手挑起?!
得到慕容安然的爱,也要承受她给的全部的痛。
秦妍只能认错。
“安然,我错了……云鱼是朕的心血来潮,你是我的心之所爱。”
“妖妃是你的心血来潮?”大将军咬着牙,愤怒且不甘,“你的心血来潮,差些令臣缺胳膊断腿、肠子流地!如不是吊着一口气,想与爱人家人团聚,谁愿意生不如死!”
“你说的这些,我本不愿啊……”。
泪水冲刷,因剧烈疼痛,更因深深失望,自己心爱之人如今一副吃人模样,毫不顾忌自己的感受。
秦妍挣扎起身,却被手掌按着,丝毫动不了,她哭道:“安然,你这是怨恨上我了?”
“臣哪里敢记恨陛下,臣爱你,深入骨髓!”
下一秒的剧痛,确实爬满整个骨髓。
“我们不该是这样……”
煞白的脸,毫无血色,桃花眸里的光,断成一节一节,伴着泪,摔碎在泥土之中,万人之上的人,如今虚弱不堪。
秦妍满是祈求:“你住手,停止这一切。”
“停止?”
“面对妖妃,你怎没想过停止一切。”
慕容安然胸中的恨在淌,理智悉数被濒死前的种种惨景占据,心头对亡魂的愧疚使得这场夜会的出发点本就糟糕。
虽有情人间热切的吻,但这样的吻,又甜又苦。
(略……)
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秦妍从枯叶中失魂似坐起。
如今,金冠遗失,长发披散,衣服凌乱破碎,嘴角破烂不堪,身上齿痕密布,温热的血迹,顺着大腿根缓缓流下,途径小腿、脚踝、直直淌入腐朽的泥土。
旬日里高高在上的帝王,落魄成了败军之将。
还未从噩梦中醒来,如行尸走肉,秦妍茫然无措地走在月下。
银鳞树的光刺着目,红肿的双眸再次流出苦涩液体,所有的力气都被抽了,所有的尊严和情愫在一次次深击中,彻底支离破碎。
冷,恶寒似的冷。
秦妍裹紧凌乱的龙袍,颤着、抖着、干呕着……凌乱的脚步无所适从。
身后大批侍卫跟随,但终究没听到一句旨意。
云鱼、乔御澜、那些纠缠不清的妒火,是造成心爱之人如今这般模样吗?
不怪对方怒火,也不恨对方狠心摧残、但伤心,避无可避。
可惜了人生首场情/事,她的爱人,将妒火糅杂进去。
秦妍最后停住了脚步,并不是因她的大将军折返回来,抱起她,离开锈腥的狼藉之地。
而是……
有人正品尝着未曾决裂的浓情蜜意。
女帝怔怔望着被人拥在怀里的徐溪丛。
徐溪丛乖乖被拥着,借着月光,也在怔怔望着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