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这一刀下去你恐怕会丧偶【完结】>第81章 你们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裴恭全然难以置信。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 可偏偏遗漏了眼下这种。

  裴恭面前的这位令主,将裴恭意外的神情收入眼底,便嗤然笑出了声。

  “小兔崽子, 你如今是当真长了大能耐。”

  “连这地方也混得进来。”

  他白须长髯,身姿笔挺, 虽已年长,却显然也是习过武的人。

  更何况, 他连说话的神情模样, 都与当初拿着玄铁鞭子抽裴恭的时候,丝毫无异。

  几天前被老爹赶出梁国公府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裴恭至此彻底滞住。

  他着实没想到再见父亲, 会是眼下这番场景。

  世上大抵无人能想到, 十三司的令主不是旁人, 正是京中人人皆知,与内卫苦大仇深的梁国公裴方宰。

  这么多年来,裴恭只当老爹是失了皇帝信任,故而赋闲在家中郁郁不得志。

  可眼下这状况再看来, 老爹梁国公这么多年来, 根本就从未闲下过。

  裴家从始至终都是皇室最好的刀,于外, 能北御鞑靼,军功卓绝。于内, 更是天子利刃, 多年来都不动声色地清洗着朝堂。

  裴恭眼中的惊诧并未减退,但他很快便六亲不认地将手里的刀稳了稳, 强行镇定下精神。

  “为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国公却不紧不慢, 只是自顾自端起茶船啜一口, 而后难得给了裴恭一个好脸色,便慢条斯理道:“我还当你什么都知道了。”

  “你问得这般笼统,让我从何说起?”

  他说着,便又嗤笑一声:“看来我是真老了。”

  “竟然就任着你这么个兔崽子,悄无声息地察觉出来了?”

  裴恭瞧着父亲笑,眉头皱得反倒越发紧了。

  他正打算再张口问句什么,便被骤然闪进屋中的协领奚淮,便一把钳住了手。

  奚淮死死攥着裴恭的虎口,显然是要逼他脱力,丢掉手里的刀。

  裴恭也是不消反应,反手便是一肘,直直冲着奚淮肩上的刀伤而去。

  他的动作实在迅速,根本都不及人反应,他便将奚淮踢摔进一旁的圈椅,抬起一脚踩住了奚淮的肩。

  奚淮还想再动手,却又在看清裴恭的那一瞬松下劲来。

  裴恭便趁着机会,将刀不由分说地招呼到了奚淮项下。

  裴恭出刀利落,下手亦是极快,眼见得就要拿奚淮一刀毙命。

  “住手。”梁国公的悠然的神情终于被撕出来一条裂缝,他疲惫地揉了揉自己发涨的额角。

  裴恭的刀就指在奚淮项前一指的距离,眼见得就要下刀见血,却被梁国公这声喝得生生顿住。

  “放开,老二身上还有伤。”梁国公沉声道,“你胡闹什么?”

  裴恭一怔,视线随即顺着刀潜回到奚淮身上。

  二哥教他刀法,逼他背书,他分明是最熟悉他二哥的人。

  可是眼前这个,根本半点也不像……

  裴恭皱住眉头,半丝也不客气,利落伸出手,一把拽下对方蒙在脸上遮容避貌的墨色方绢。

  奚淮被遮住的脸,至此便彻底展露在裴恭眼前——

  裴恭觉得眼熟,却又陌生,没法立即叫出心里憋闷已久的“二哥”。

  可他再端看仔细,还是能瞧得出,那确确实实是众人皆以为早就死在宣府的裴英无疑。

  只不过,较之他们两年前的上一次相见,二哥裴英似乎已经削瘦了太多。

  裴恭印象里那个意气风发,能驰马挽弓的二哥,变得和从前一点也不像了。他穿着内卫的麒麟袍,终日用兜帽和面巾掩着真容,就当真半丝也瞧不出从前的模样。

  裴英嗤笑,又伸出手像往昔那般,一把拍过裴恭的头顶道:“裴俭让你个小兔崽子,我教你的招式,如今你全拿来用在我身上?”

  裴恭仿佛终于从这举动中寻回丝丝缕缕的熟悉感,堪堪将记忆里那个手握重兵,威严无比的裴英,与面前这个略显憔悴的人严丝合缝地重叠起来。

  裴恭彻底被惊得目瞪口呆,唇边忍不住轻喃出一声:“二哥……”

  二哥没有死。

  活生生的二哥,如今就在他眼前。

  裴恭将刀一把敛住,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心中只剩下五味陈杂。

  他冷着脸,眉头登时皱住:“爹是内卫,你也是内卫?”

  裴恭低下头销上刀,预料中的欣悦并未出现,他只是克制又冷漠道:“我还以为你死了。”

  裴英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我先前还同爹打赌,说若是我死了,你这小兔崽子定哭得最伤心,少说也得抹点眼泪珠子。”

  “结果倒好,你一滴眼泪没给我掉。裴俭让,你可真是无情,我以前是不是都白疼你了?”

  裴恭抓着刀的手,越扣越紧。

  他再不等裴英将话说完,便转过身,对着裴英不由分说便是一拳。

  他下手半丝不留情,好似面前这根本不是他失而复得的二哥,而是隔着深仇大恨的冤家。

  可裴英却早已经不是从前的宣府总兵了。

  外路一战他身负重伤,如今只是一拳,也能被抡得退出去两三步。

  裴恭见状,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冷声说:“裴令谨,你现在去死,我立马给你掉眼泪,也来得及。”

  裴英被这猝不及防的举动弄怔了一下,他眼中掠过半丝诧异,随即瞧向裴恭,伸手揩一把唇边的血,转而露出笑来。

  “裴令谨是你能叫的么?没大没小。”

  裴恭皱着眉头:“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那这么多年又是怎么回事?爹当初被内卫算计是假的?你也是假死在宣府?大哥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裴英轻轻叹了一口气,索性不再隐瞒。

  “爹当初被算计是假。”全京城都知道梁国公府和内卫势不两立,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将令主的身份猜到梁国公府身上。

  “大哥征战鞑靼时坠马落伤,也切切实实是意外。”

  “是爹不容大哥乘胜追击,恐贻误治伤,这才私下借着内卫参大哥一回,将他强召回京。”

  “至于我?”裴英轻嗤,“堪堪从宣府捡回来一条命罢了。”

  “钱兴同伪造军机私通鞑靼,卖我宣府卫布防,害我外路全军覆没,还想将卖国的名头砸给我梁国公府。”

  “我这才同爹商议假死,打乱他们计划,回京勘清事由。”

  裴英瞧着窗外的天,忽然晃了晃神:“三万人的外路,说没便没了。”

  “三万宣府卫人命的血债,还没从钱兴同身上一刀一刀割回来,我就是爬,也要从地狱里头爬回来。”

  “宣府卫先前的军机,大多经内卫递送入京,会比常规更快,多年来也一直如此。”

  “不过,内卫里出了叛徒,趁着鞑靼去年大举进犯,私下收敛我的手迹。”

  “钱兴同是盼着外路全军覆没,再拿着假的通敌信,落实裴家通敌的名头。”

  裴恭衔上了思绪:“难怪我去抓人那夜,十三司也会来。”

  “一开始我和陆长明就是去给你当幌子的?你总头到尾就没指望我办事?”

  裴英勾勾嘴角:“你若是这么说,也没有错,不过未免把你二哥当得太小人了些。”

  “埋在我身边内贼,不跟着你行动那么一遭,我和爹怎么能抓得出来?”

  他说着轻叹下一口气:“只可惜信至今不知所踪。”

  “爹当初本是信临远才着他前去,谁知道他也敢在爹眼皮子底下玩花活……”

  裴恭听到这,忍不住皱了皱眉,轻声道:“那信在我手上。”

  他声音很轻,却好似讲了个什么惊天的消息。

  原本还泰然自若的梁国公与裴英,闻言具是一惊,满脸诧异地望着裴恭:“你说什么?”

  “信在我手上。”裴恭便又重复道。

  “岑熙知道那是构陷梁国公府的信,若是流落出去,裴家定然凶多吉少。他也知道内卫里头混了钱兴同的人,所以他一早就把信给了我。”

  “那信皆是用裁出来的散碎纸片,重新组合裱糊而成,被我拿水一冲,便原形毕露了。”

  “至于纸封和油戳,是保第那头伪造出来的。他们十几年前在建州倭乱时便做过,如今更是足够以假乱真。”

  “此话当真?”梁国公皱起眉头。

  裴恭忍不住自嘲着笑了笑:“东西我就搁在府里。”

  “可你们明知樊天和是揪出钱兴同最大的线索,二哥你为什么杀他?”

  “你以为我杀的他?”裴英轻轻叹下一口气,“是他自知轮不到什么好下场,我不过是去迟了一步。”

  “钱兴同权倾朝野,只手遮天,诡计多端。你当真觉得凭着你跟临远两个人,就能将他罄竹难书的罪恶翻出来,就能让他认罪伏诛?”

  裴恭哂笑:“不然呢?你让我怎么办?”

  “让我看着你臭在烂在宣府?客死异乡永远回不得京城?让我看着大哥整日整夜担忧你,入夜也不能安枕?”

  “我裴家的清白等不来,我凭什么还不能自己去争?”

  裴英一哑,下意识躲开裴恭的视线。

  他有满腹的责备,想说裴恭不计后果,想说裴恭胆子太大。

  可事到如今,他始堪堪发觉,自己在裴恭这个幼弟面前,根本没有丝毫立场。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陛下一早察觉军饷亏空,只不过这顽疾根深蒂固,故而十三司多年来都在暗地里收集钱兴同的罪证,如今不过是等个机会。”

  裴恭后知后觉地抬眼望向父兄。

  他目光灼灼,眸里是掩不住的憎恨。

  “他勾结鞑靼,出卖宣府卫外路边军,私通倭寇,坐吃建州卫军饷,致使建州府城被屠。”

  “这如果都不算机会,那还有什么算?”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内卫老巢—>暖阁(x)

  真实的内卫老巢—>梁国公府(√)

  裴狗:合着从一开始所有人就都逮着我一个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