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这一刀下去你恐怕会丧偶【完结】>第60章 这保第城出了疫病

  裴恭离开了周家居住的帽儿巷, 才到客栈,便见府衙的人忙不迭都迎了上来。

  一时也不知究竟是为何露了行踪,裴恭细细思量起来。

  如若是锦衣卫中生了内监, 那恐怕一到保定第二日,容着众人十三去查探时, 就该已经露了踪迹。方岑熙倒昨夜一直同他在一处,子然也不能跟府衙的人还有什么私下的勾搭。

  如果非要说昨日有什么变故。

  那大抵是在府衙前头见到了趁夜进保第府的曾哲。

  皇帝吩咐他来保第, 查这假银票的案子虽是绝密。

  可十三司的内卫是天子卫率, 于曾哲这样的协领而言,会知晓北镇的安排事宜, 甚至知晓他们出城的动向, 那看来是半丝也不奇怪。

  如果是曾哲会将这消息透给保第府衙, 那倒是严丝合缝, 顺理成章。

  可这么一来,十三司的两个内卫协领,一个与保第府衙对峙,一个同保第府衙苟且, 岂不就是在相互找不痛快?

  虽然裴恭早知曾哲与方岑熙不睦, 可是眼下既然是十三司派人共赴保第,难道还会让两个协领明着过不去?

  裴恭忍不住捻捻指尖, 只觉得这之中显然还有好些蹊跷,值得他好好费脑子思索一番。

  可惜再看看眼下, 保第府衙的通判魏彬都已经迎到了客栈来。

  裴恭自然也没由头再推脱多做细想, 便只是拱着手同魏彬作揖。

  “裴千户远道查案,保第府蓬荜生辉。”

  “如何能就屈居在这般小小的客栈之中?实在是魏彬失察, 还请北镇抚司的诸位多多恕罪。”

  老话也说, 伸手不大笑脸人。

  眼前的魏彬长袖善舞, 赔笑到位,几句话有里子有面子,却又丝毫不显得小气畏缩。

  裴恭在锦衣卫一路从旗官升到千户,见识过的人和事早已非宣府卫派人入京前可比。

  他如今只要一眼,就能立即认出,眼前的魏彬早已经接待过不少京中的达官贵人。

  魏彬嘴上虽是说着客套又谦恭的话,心里却不见得当真又多少诚意。

  左不过是对付惯了裴恭这种京中的来人,才能将事情办个炉火纯青,露不出半丝错缝。

  裴恭心下琢磨清楚这点,便也不跟魏彬磨叽。

  他恭敬不如从命,坦然随着魏彬一道儿回了府衙。

  一番排场赶到府衙时,时辰已然到了正午。

  宝兴钱庄的老板樊天和跟着几个主事的,也早已经候在府衙。

  他们只等着裴恭合着锦衣卫来,借着接风洗尘,恰好还能谈问几句假银票之事,可谓是安排的妥妥当当。

  席面自然也是樊天和做东,入了保第最好的醉仙楼。

  一桌子菜色十足名贵,山珍海味半点不缺。

  裴恭却不急着动筷子,只合着茶杯轻晃,慢慢啜着杯子里的黄先元茉莉龙珠。

  樊天和见状,忙不迭做个“请”的姿势。

  “裴千户从京中远道而来,保第菜色寻常,若是不合裴千户和诸位的胃口,只管再重点便是。”

  “如今这假票是将我们钱庄闹得不得安生,只怕折丢出去的银子已然有千两之数。”

  “我们就盼着裴千户能早些将这案子查清摆明,诸位好回京中交差,我们也好正正经经再做生意。”

  裴恭这才执了勺,象征性地从面前的小碗里舀起半块豆花。

  这豆花清汤寡水,看起来倒是比大鱼大肉要清淡上许多。

  他慢慢吞下这豆花咽了,方才发觉面前这碗,根本并非不是寻常的豆花。

  虽然同样式白白净净嫩玉似的膏块,可裴恭尝着倒是无比鲜甜,比之豆花,更似食了一块鲜鸡。

  他不禁又仔细打量几下,这才看出端倪,

  眼前的豆花以荤拖素,是将鸡肉和伙同捻成肉蓉,而后才重新浇汤的鸡豆花。

  连区区一碗豆花都有如此乾坤,实在不难想象樊天和的生意究竟做了多大。

  眼前的樊天和模样周正,他几乎和裴家老爹同一年纪。可是不同于老爹老国公动不动黑脸的臭脾气,樊天和倒是随和又可亲,满脸的褶子里好似都蕴着慈祥。

  裴恭自顾自搁下勺子。

  饶是樊天和早已经够了给他做爹的年纪,裴恭还是熟稔地同他称兄道弟起来:“樊老哥做东,实在不必如此客套。”

  “听闻樊老哥家中两子一女,想来定是安静,不像我们裴家一样,人多事杂,实在烦得很。”

  樊天和自也听闻过高门大户那些不为人知的脏事。

  如今听得裴恭言及,便赔笑道:“裴千户有功业在身,何怕与家中不睦呢?”

  裴恭便也轻笑:“樊老哥不知,这锦衣卫虽威名在外,实际也着实不是人干的差事。我若是有樊老哥这产业,哪里还要去卖这条不值钱的命?”

  “不知令郎是否承了这银庄的产业?那可真是前世修了福分。”

  樊天和却摇摇头道:“两个儿子哪里瞧得上我这生意,都出仕去了,倒是女儿顺孝些,还陪在身边。”

  “哦?”裴恭的视线便泠然往樊天和身上梭巡去,“这么说,令爱尚未出嫁?”

  樊天和精明人一个,听到这里,哪里还能瞧不出裴恭是在试他的话?

  他索性草草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转而举起酒杯朝裴恭和剩下几个锦衣卫敬起酒来。

  裴恭便也没有再硬是追问,只是暗自嘱咐手下的旗官抽空去私下打听。

  樊天和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自然连假银票的证据也悉数都整理成册,悉数交予裴恭手上。

  证据直指向另外一个向来与宝兴不对付的银庄。

  大抵是外人联合着内贼,这才偷印出不少足以以假乱真的银票。

  裴恭百无聊赖地翻看几眼,便又接口细看,将钱庄的人打发了去。

  锦衣卫一行人回了府衙安排的地方休息安置,裴恭这才抽空寻来手下的旗官询问。

  “三爷,这樊天和的儿子一个在京中翰林院,另一个在苏府做两淮盐运使。”

  “至于女儿,确实是留在保第,可已经出嫁,嫁的就是今日来迎咱们的保第通判魏彬。”

  裴恭翻看案卷的手不由得微顿。

  这樊天和不仅和首辅钱兴同是同科考子,如今他同保第府衙,果然也是一丘之貉。

  而曾哲前来保第,接洽的又偏是保第知府。

  这里头还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裴恭只觉得万千思绪,好似在这一瞬,全数涌进了他的脑子。

  如果这些人被后当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查假银票,便是拔出萝卜带着泥,早晚会与钱兴同明着对峙。

  那一瞬间,裴恭忽然明白了。

  皇上为什么要派他专程出京来办这假票的案子。

  大抵是因着皇上已经用罢了钱兴同,如今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好正大光明地拔掉钱兴同的根基。

  而他裴恭,就是这个理由。

  裴恭手里的案卷书页泠然滑落而下。

  饶是心中一团乱麻,裴恭心里却仍旧清楚记得,方岑熙昨日告诫过他,这个案子不能再继续查下去。

  他忽然察觉到一种可能。

  方岑熙也许并非妨碍他办案,而是真的在提醒他什么。

  思及此处,裴恭忙不迭抬起头:“大理寺的方寺正呢?可还在帽儿巷的周家?”

  他问的急切,锦衣卫正打算派人去寻,便见早晨被裴恭留在方岑熙身边的旗官,忙慌慌赶了回来。

  小旗官上气不接下气:“三爷,方寺正不见了。”

  “属下去周围找人,却见得南城多了好些官兵,阻了属下找寻。”

  “他们说是……说是南城生了疫病,要封几条街,不准再进出。”

  “疫病?”裴恭嗤笑。

  保第的这帮人,如今当真是什么都能编得出来了。

  这交九的正月寒冬,也不知是什么疫病也凑着来过年,能在这种时节肆虐开来?

  南城正是周家和帽儿巷的所在。

  那地方住着周兴一家,便连方岑熙恐怕也还尚滞在南城未曾出来。

  裴恭静下心神细细思量,只觉得此事越发蹊跷。

  府衙三番五次对周家下毒手,恐怕这周兴不仅仅是假票案的关键。

  当初连区区香海县的于子荣都敢为着官银杀人灭口,何况如今这狼狠水深的保第府?

  如今的形势,着实是不容乐观。

  他得快些找到方岑熙。

  方岑熙孤身一个,若是被封在南城就会出大麻烦。何况他身形单薄,落单久一刻,便多危险一分。

  裴恭的手微蜷了蜷,他心里是恨极了,恨那个将自己骗到伤心欲绝的人。

  可方岑熙欠下他的,他总要亲自讨回来,容不得别人插半点手。

  裴恭索性起身,只欲先找到人再说。

  他分得清轻重缓急,自知如今事态严重,不是计较恩怨的时候。

  不料他才刚到门边,府衙的魏彬忽又像块狗屁膏药似的找了过来。

  “裴千户,大事不好。我们这保第城生了疫病,恐怕裴千户不便再随意行走。”

  “这疫病危险,染上会死人的。大人这的卷宗如此多,这几日还是先不要再随意出门才是。”

  “春瘟,这定是春瘟。”魏彬一脸笃定,“裴千户不知,我们保第府隔些年头便要生春瘟,近七十年已经生了三场,若是不及时封街闭户,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千户放心,如今南城已经封了,我们保第府衙定不会任着这病在城里肆虐。”

  裴恭闻言却冷着脸。

  他不再似上午一般与魏彬赔笑,只是转而拿起自己搁在桌上的刀,一把便薅起门边挂着的裘衣。

  魏彬不必问也知道裴恭要去哪,他忙上前道:“裴千户,此事非同小可。你若是当真不肯听从好言相劝,疫病无情,可不分什么贫富贵贱。”

  “到时候如若染上那脏东西,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成的。”

  裴恭满眼阴鸷地睨着保第府通判魏彬,听着他这一番煞有介事的威胁,忽然阴恻恻地勾起了唇角。

  “是了,疫病无情。既然裴恭不便到城中到处行走,那不如就由魏通判领路。”

  “魏通判既然是保第父母官,理当爱民如子,合该焦心疫情亲自探查,怎么能口口声声叫那是‘脏东西’?”

  魏彬一怔,顿时哑口无言。

  裴恭便也半丝不再客气,一把抓住魏彬的领子,将刀柄抵在魏彬的腰后迫着她出门。

  眼见魏彬面上从容不再,裴恭才揶揄地轻嗤道:“若是咱们当真不甚染病殉职,锦衣卫定会矩折归京,奏请朝廷。”

  “到时候就请陛下亲自下旨,为魏通判著书立碑,正好扬个君子千古美名,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国际裴:瘟疫?funny mud go pe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