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这一刀下去你恐怕会丧偶【完结】>第16章 他定是于我有意

  夜色盈盈,铺过了紫禁城。

  外城东南角不起眼的小暖阁中,仍亮着澄澄灯影。

  门前并无人守候,但若是练家子,就不难发现这暖阁四周,伏有不少带刀内卫,他们隐在夜色之中,片刻之间便能取人性命。

  静谧的夜色里,唯有一个老黄门戴着三山帽,佝偻住身子,引着内卫协领临远朝暖阁走来。

  “令主已经等久了。”

  “阁中只有曾哲协领。”

  临远微微颔首,兜帽下的眉眼便也轻垂了垂:“有劳。”

  暖阁里陈设考究,金铜炉中焚的是压平斉粉的熏陆香。

  幽幽青烟从香炉中溢出,在空中氤氲弥漫,味淡而优雅。

  东阁挂着及地的竹帘,编织得又细又密,轻垂在地上,便将帘后的身影遮得模模糊糊。

  帘后那人慢条斯理地捻了捻扳指,黄门便推开暖阁的二道门,毕恭毕敬地请协领临远入内。

  赤红的麒麟袍服扬过门槛。

  临远施施然入了暖阁,同本就在暖阁的协领曾哲,并站成一排。

  他缓缓上前一步,单膝伏地,低下头沉声对着帘后那人尊唤一声:“令主。”

  “临远来了?”

  “是。”

  “宣府卫的人,都料理完了?信呢?”

  “回令主,无信。”

  “你说什么?”

  临远便又沉声重复道:“回令主,并未找到信笺。”

  一旁的曾哲轻嗤:“是没东西,还是临远你没能耐,找不到东西?”

  临远侧眸,眉梢轻挑:“看来曾协领知道得倒是清楚?”

  “那不若接了这块梁国公府的烫手山芋?也好给临某个自在。”

  “你……”曾哲自知这事情不易,若是给他自然万难办妥,只能被气得语塞,忿忿拂袖。

  “临远,你不要以为办好了两回差事,就能在内卫里横着走。”曾哲阴恻恻地讽刺,“仔细得意忘形,引火上身。”

  “令主。”临远冷声,“这信临远实难找见,既然曾协领振振有词,想来是比临远多几分本事,或许还有信笺的线索。”

  “还请令主,另托贤能。”

  曾哲正要继续念念有词,不料忽对上临远警告似的目光。

  眼前的临远虽不露真容,可只瞧眉眼也看得出是个年轻人,被这样一个小辈拿捏,曾哲莫名升起一阵怒火。

  “办不妥差事,如今才知找旁人挽回局面?你也不过就这点能耐,定然是不曾好好找寻。”

  竹帘后的模糊的身影慢条斯理将茶杯放在手边的几上,负手起身:“吵够了?吵够了就闭嘴。”

  曾哲一滞,连忙跟着临远跪倒在地。

  “令主恕罪。”

  竹帘后的令主将视线撩回临远身上:“你说,这事怎么办?”

  临远音声浅浅:“如今,属下唯有进案库,再查朝廷和宣府卫来往塘报,寻些线索。”

  “你想进案库?”曾哲抬头反驳,“你入内卫不到三载,这点资历也配入案库?”

  内卫案库是座独立小楼,整理收集有各卫历年军机谍报,案件奏情,案牍详甚,多得是不能随便示人的机要。

  即便是内卫,也不能随便出入,不能肆意查看,更不能携带案卷出库。

  临远资历甚浅,做得协领已是破例,如今又要入案库,这无疑是对旁人的挑衅。

  曾哲只料着令主会驳回这请求。

  却不成想浑厚低沉的声音从帘后缓缓飘出来:“允你查阅三日。”

  “之后若是再无进展,你就……”

  临远顿时俯首,墨色皂绢下的唇角,勾起几不可见的笑意:“临远定万死不辞。”

  他得了令主允许,是趁着天色未明时入的案库。

  临远与门前的守卫做了签注,随即登楼而去。

  可他并未停留在装载宣府卫军机的二楼,反而避开守卫视线,不动声色地潜上四楼。

  那里装着陈年的老旧军机。

  纸页本章早已泛黄,这些案牍早已跨过沉沉的岁月,早已久无人问津。

  临远眉头轻蹙,很快停步在角落的一个书架前,利落从上头翻找起来。

  未几,他动作一顿,忽察觉到细微脚步声。

  临远连忙俯下身去,静静隐匿在案库书架之后,将翻出来的军案不动声色塞入自己袖中。

  片刻功夫,却不见守卫,反倒是曾哲带着旁的人闲庭信步而来,两人张望两眼,随即安下心开始窃窃私语。

  “听闻今日临远也入了案库?咱们在这……”

  “不妨事,他查的是宣府卫近两年的军机谍报,在二楼。”这层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军案,他无权查理此处,旁的人寻常也不会上这层来,“没人有胆子到这来,最危险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曾协领,香海那于子荣没了,他先前的三千两好处……”

  “倒就倒了吧,好在他死得利落,没扯出什么那一位的事情来。”

  “可是咱们同上头来往亲密,保不齐会有人察觉……”

  “察觉又能如何?临远这家伙是行了大运,我早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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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旦日清晨,下人一早便往裴恭院里送鱼。

  “你不是最讨厌吃鱼吗?弄这么多鱼干什么?”裴家两个妹妹跟着下人们进院,疑惑不解。

  她目光一转,忽又被裴恭院里的猫儿引去了注意力,随即上前从他手里中接过猫咪:“何处来的小狸奴?甚是可爱。”

  裴恭看白猫懒洋洋舔了舔尾巴,才嗤笑道:“捡的。”

  “捡的?”大妹妹裴见贤撩眉,“何处能捡到如此油光水滑还胖嘟嘟的狸奴,我也捡去。”

  小妹裴思齐顺着猫咪满身的白毛,一副爱不释手的表情:“我看分明是三哥出门办差,知道府上最近落魄,我们最近都没处去玩,专买来讨我们高兴的。”

  “既然如此,这狸奴就归我了。”

  “你少抱着到处疯跑。”裴恭的目光严肃下几分,“回头再把爹院中笼子里那几只鸟儿惊了,没大哥护着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裴思齐吐吐舌头:“爹今日一大早就不在,我想带去哪就带去哪,你管不着我。”

  “乖乖放下。”裴恭的声音重下几分,“这是别人托我养的,过两天要还回去,不可能归你。”

  两个裴家妹妹面面相觑。

  “别人家?你把谁家的小狸奴偷来了?”

  “哦,我知道了,这定是哪家闺秀的爱宠吧?三哥定是要给我们找新嫂嫂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前信誓旦旦,谁家的千金都瞧不上眼,如今人家都避嫌我们裴家,你倒是来劲了。”

  裴恭:“……”

  “玩够了,就把白浪花放我屋里去。”

  “要是少根毛,你看我找不找你算账。”

  “白浪花?”裴思齐忍俊不禁,索性咧着嘴笑出声来,“这究竟是哪家闺秀起的名字?果真别致响亮,可真不愧是三哥中意的新嫂嫂,就是不一样。”

  “少对别人家评头论足,功课都做完了?”裴恭皱起眉头,“你衣服上哪来的糖稀?你是不是又大清早偷偷跟你侄子去吃糖葫芦?”

  裴思齐面露半分苦涩:“你怎么越来越跟大哥一样,就会训我。”

  “不对,你比大哥还罗里吧嗦。”

  裴恭冷脸:“还好意思说大哥?大哥还不是被你气倒的?”

  “你再不回屋去,我这就拿根戒尺跟你算算账,让你仔细学怎么给人当姑姑。”

  裴思齐闻言,脸色顿时多出三分铁青来,忙不迭一溜烟拽着裴见贤跑了。

  裴恭瞧着小妹慌慌张张的样子,不免自顾自笑出声来。

  昨日他虽才笑过“白浪花”这名字不像个读书人能起出来的,可如今听得妹妹明里暗里说,即便是和自己同样的意思,裴恭心上便骤然升起不悦。

  裴恭转而蹲在地上,一时也忽略了厌弃的鱼腥味。

  他只顾着看白浪花吃东西看得出神。

  眼睁睁瞧一整条鱼被白浪花吃了个干净,裴恭索性开始对它自言自语。

  “方岑熙他这次怎么就能这么好心眼?”

  “又是让我全身而退,又是要帮忙查线索。”

  他摩挲着下巴,只觉得自己忽然有了个重大发现:“难不成,他其实是……那种意思?”

  裴恭眼前一亮:“是了,这可不一下就说的通了?”

  “我就知道,不然的话,这事还能怎么解释?”

  白浪花吃的起劲,根本顾不得理睬他。

  裴恭便又不自觉伸出手,在白猫那圆鼓鼓毛茸茸的屁股上推一把过去:“慢点吃。”

  “德行。”

  白猫稳如磐石,不动如山,扭扭身子不大搭理他,仍是埋头苦吃,只在吞东西的瞬间,愤懑又含糊得叫一声,以示不满。

  裴恭想起方才妹妹们打趣的那句“新嫂嫂”,终于是没忍住,对着浪花笑出声来。

  “你就跟养你的那人一个德行,又费钱,又多事,旁的也不怎么会……”

  “……就知道招人疼。”

  白浪花不认生,一贯“有奶便是娘”,吃起裴恭的鱼来,半丝儿也不客气。

  后来更是任由着裴恭揉搓,在脖子上套项圈也不见反驳。

  猫儿只管自己的吃饱睡足,一点也不用管顾人间的悲喜忧乐。

  白浪花连啃两条小鱼,剩下的也挨个“品尝”一口以示主权,最后才在裴恭骂骂咧咧的声音里大摇大摆蜷着睡去。

  一天时光流逝而去,白浪花打着哈欠抬头时,只见月亮已经高挂上了枝头。

  坊肆关门闭户,街巷间悄无声息。

  它果断跳上梁国公府的房顶,从容又熟练地越过街道,回到熟悉的小院。

  门还锁着,它只得舔舔尾巴卧倒在门口。

  不出几刻钟,果然有身影姗姗来迟。

  来人身着斗篷,连着兜帽,低头疾步难辨身份。

  只是行至门前,却见得猫咪卧在门前,像是在等什么人回来。

  黑影的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白猫这才闻得熟悉的动静,连忙对着主人轻叫一声,随即懒洋洋地走到赤红色的袍角下蹭了蹭,最后索性躺平在地上露出肚皮来。

  来人俯下身,轻揉两把猫肚皮,才发觉白猫脖子里多了个好似小孩戴用,圈围却更小些的项圈。

  细细一围项圈实在精致,戴在猫儿脖子里刚刚合适,圈内侧还刻有猫儿的小名。

  来人登时将猫儿抱起,兜帽下一双眼眸笑得弯弯:“谁给你打的项圈?你戴着人家的东西,怎么还这么快就跑回来了?”

  “裴家那么大座国公府,不够你撒欢?嗯?”

  “喵~”

  “不必担心我,只是去找到些重要的东西……”

  “你瞧,这不是也好好地回来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裴狗:我知道,他肯定就是对我有那种意思,不然这事很难解释:-D

  第2卷 无常夜巡南城案